细瞧,梁谦桐神情憔悴,也是清减了不少。郡主心底更是发酸。
他们究竟为什么非要互相折磨呢?
“听说你头痛?”
“是。”
“家里来了杨将军,他听说你不舒服,很是着急,立即就派人去叫他府上的医师。他家的医师在龙川岛是很有名气的,”梁谦桐温柔地说:“我虽然推辞了,但他的确很关心你。”他当然知道郡主是装病。
郡主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儿表情,就那么冷冷地看着他。
梁谦桐心底一沉,却又勉强笑道:“当然,杨将军虽然年少有为,武将总是难免强硬粗豪。李文卿书香门第,家学渊源,我仔细考教过他了,是个很有真才实学的人物,且性情温和大度,孝顺父母,友爱兄弟。听说他家里十分和睦。上回他偶然听见你弹琴,在门外站着听了许久,下雨了都不知打伞,也不敢惊扰你。呵呵,看来,他是能听懂你琴音的人。”
郡主心底发凉:“你让他在我屋外听琴?你那时候为什么不和我说?你为什么不把他轰出去?”
“宜云?”
郡主深呼吸一口气,忽然悲从中来,翻身背对着他哭了起来。纤瘦的肩膀一耸一耸。梁谦桐手无无措,只得笨手笨脚地拍她的背,反复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哭了?”
郡主忽然回身紧紧抱住他!梁谦桐手放在半空忘了落下,浑身僵硬地像一块木头。
郡主哭道:“我什么情况难道你真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作践我”
梁谦桐一抖,那声音的悲痛委屈居然像锋利的钢针,狠狠扎在他的心中。他深深呼吸一口气,强自笑着,哄孩子似的说:“我本不愿意说这件事,怕你伤心。今日既然你提起了,干脆说开。”
他想推开郡主,郡主死活扣紧了手指不撒手,于是只得抱着她说:“都是我不好,没照顾好你,反而叫你被人欺负了去!不过没关系。你不是说东海侯夫人曾经顶替你进了宫么?东海侯夫人自然和你一样,却能瞒过宫中森严的审查,可见她必是有办法的。到时候我们向她讨了法子,你自然还和小时候一样!”
“不一样,不一样!”郡主一边哭,一边捶打着他的背。
“怎么不一样?没人能看得出来。到时候你只需要找一个合心意的郎君,梁叔叔必想法子叫你们婚姻美满……”
郡主听得浑身发凉,猛地推开了他。
梁谦桐差点儿被她推倒,却没有生气,扶了扶椅子坐正了,依旧很温柔抱歉地看着她。
可那双充满了智慧的眼睛真的是在看她么?
真的是在看她白宜云么?
那为什么看不出她的痛苦,看不出她的卑微,看不出她的希冀
“不,我不成亲!”
“孩子话。姑娘长大了,当然得成亲。况且你父亲只你一条血脉,你要是不成亲,你们家的血脉不就真断了么?”他充满了耐心,循循善诱。
郡主身子一抖,苍白的脸上,眼睛像幽幽的鬼火,她绝望地叫道:“那你为什么不成亲?父王给你找了很多女人,可你都推辞了!”
“我?我就是一孤寡的命,一直没遇到让我动心的人。就因为知道孤单的苦头,所以不想你也这样。再说,等你成亲了,了结了我的一桩心愿,对得起王爷的嘱托,我才能安心成家啊。”
——成家?他也要成亲她从未想到这两个字竟然有这样大的威力!像两把锋利的小刀,生生割开她的心!
嗓子眼有点儿甜。她把那口血又生生咽了下去,胸口憋闷欲裂,眼前一片乌黑。
“我知道了,让我好好想一想,你先出去吧梁叔叔。”这时候竟能如常地说出话,连她都佩服自己。
梁谦桐出去了。
她仰面躺在床上,睁眼到天黑。按时吃了药,吃了饭,等到了深更半夜,丫鬟们都打盹的时候,她悄悄起了身。
从桌上取了一张白纸,千言万语涌到心头,又好似空空荡荡,半天才流着眼泪写了一句:
“梁叔,听父言,尓并不曾欠吾家恩情。”写完这一句,便搁笔,用镇纸压住。
附近便搁着古琴。想到梁谦桐瞒着她让别的男子听她弹琴,她心里恨,就找来一把剪子,把琴弦全都剪断了。
她心想,从此我既不嫁人,也不要再做你的累赘了。
守在宅院外围子的暗影发现一位姑娘在爬墙。这姑娘会些武功,身手还算利索,却又怎是他们的对手。
被擒住了,没想到竟然是昌乐郡主殿下。
郡主先是有些讶异,随即了然,沉声道:“你们是东海侯的属下么?不要惊动了里面,我想见见东海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