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萧瑟的景物,破败却绝对坚固的宫门。守殿的侍卫见着来人皆跪了下去。
“参见殿下千岁。”
此情此景,何等的熟悉。
云谨若淡漠地走进去的时候,云谨月正倚在窗前失神地远望,一干宫女远远地站着不敢上前。院子里有一对瓷器的碎片,一名面目妖娆地内侍跪在上面,雪白的中裤上已经是血迹斑斑。
看见云谨若进来,内侍眼中一喜,起了身子便急急扑过来。一柄利刃穿透空气急射而来,刺进了他的后心。
内侍瞪着眼睛回头,手指着屋里说不出一句话,倒下去没了呼吸。
“一日是本宫的人,便终生都是。即使死了,也是。”用手帕挨个擦着手指,云谨月精神虽然不是很好,但依旧满目挑衅地扬起了下巴,“云谨若,你回来了?原来你的命,真的很硬。龙潭虎穴般的北冥都弄不死你。”
比起以前,云谨清减了很多,脸色惨白,连嘴唇都没有血色。一口气说完话便捂着嘴咳嗽起来。
云谨若忽然觉得她很可怜。
止住咳嗽,拭去唇边的血迹,看着云谨若望过来的沉静淡然的目光,云谨月登时大怒。“云谨若,你即是来报仇的只管动手便是。自从你醒来以后就是这幅不咸不淡的样子,有本事就像以前那样我们痛痛快快地斗一场,也别用那种悲悯的眼神看我。否则,会叫我以为你很善良。”
善良么?呵呵,那个传说中的词,在经历过一切纷纷扰扰之后,谁还可以问心无愧地说,自己当的起?扯出带了几许神秘的笑容,云谨若清清淡淡地问道:“云谨月,权力对你来说便真的那么重要?你可曾想过,你认错了对手。”
“你这是何意?”云谨月一怔,继而狂笑起来。“重要?哈哈哈哈,你说呢?当年若是我父妃是凤君,那就能叫陛下交出那颗救命的丹药,那他就不会死。我也不会从小就被看不起。哈哈哈哈,云谨若,从小你就什么都比我强,还要什么都同我争。十岁那年派人将我扔下河想溺毙我的时候,你怎么不问,权力对我重不重要?我父妃为求你父君救我在冰天雪地里跪到昏厥时,你怎么不问我权力重不重要?”话音刚落,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有宫女急忙上前替她擦拭却被推开。幽幽抬头,云谨月的眼里带着铺天盖地般的沉重,将唇上的血用舌舔干净,张开血盆大口,露着已经被血色染了洁白的牙齿说道:“若是可以,我只想亲手杀了你,叫你永世不得翻身。”
云谨若的心底掀起惊涛骇浪。她没有想过,原来她们姐妹间居然还有这些过往。曾一直以为云谨月是阴险狡诈之辈,为了权势不惜残害无辜。事实上,她的确是,不过背后却多了那么多不为人知的,血淋淋的过往。
原来皇室的孩子,是真的不幸福。
叹息地看着再也抑制不住地大口吐血的云谨月,云谨若在吩咐宣太医的同时也打消了本来的打算。
本还想着既然回来了,那一脚之仇说什么也得报,如今,只好作罢了。就当是替真正的云谨若还给云谨月的吧。
再留着,似乎也没有什么意思了。云谨若正欲离去,虚弱的声音却又传了过来。
“你之前说的,我认错人,是怎么回事?”
真相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没有回答的打算,云谨若反而问着身边的宫女道:“月殿下是怎么回事?为何一直吐血不止?”
宫女低下头,以几不可闻的声音回道:“殿下,得知您平安归来,陛下便赏了酒给月殿下。”
听得云谨若呼吸一紧。
“你满意了?就连死,都是因为你。我终究,还是逃不过。”没有听到她们在嘀咕什么,但是也猜到大概的云谨月喘息着说道,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讽刺,“你父君战死沙场,她便一直觉得亏欠与你。可惜即使再怎么补偿,也改变不了事实。你知道么,其实你父君是……”神色一滞,云谨月的突然失了声,涌出一口黑血栽倒在地。
在众人没有注意到的角度,一枚极细的银针被刺进了云谨月的后颈。
犹豫了一下,云谨若还是走了过去。
云谨月仰面躺着,嘴唇蠕动,双眼渐渐地失去了焦点。蹲下身,凑到她的耳边,云谨若轻轻地留下了一句话。
云谨月的瞳孔猛然放大,喉部发出了异声,四肢抽搐了几下,软了下去。再看时,眼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神采。
留下一声叹息,云谨若起身离去。
云谨月最后唇部的动作,她看懂了。“你好狠的心。这个你,必是女帝无疑。
想来女帝也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上的,否则不会这么急着被灭口。不管怎么说,都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云谨月最后没有说完的话,已经不重要了。历史,总是需要秘密被掩埋的,哪里能活的那么清楚?
只是最后一刻,还是告诉了云谨月,其实,云谨若已经被她杀了。死于那份极其烈性的毒药。“我,不过只是一个替身而已。”
云谨月脸上那抹来不及绽开的笑,云谨若却是看懂了。她,该是瞑目了吧?
在云国的事情,已经完结。接下来就该回去北冥了。其实,心早就飞了回去,只苦于女帝一留再留,无法成行。没有心情,即使云国那些绝美的景观,也入不了她的眼。虽然对她的态度日渐温和,但是云谨若还是敏锐地觉察到,女帝似乎已经知道了她不是云谨若的事实。
云国圣眼湖泊,占地方圆十里,白色的沙围绕着湛蓝的水,美得赛过九天云霄处的瑶池圣地。因为湖底有泉眼,湖水不曾干涸过。水流清澈见底,飘渺干净的若同无物。泛舟微波上,远远看去,就像是悬浮在空中一般。
因为从高处看去,那一湖水美的如同眼睛一般干净透彻,便得了个圣眼的名。更是云国人人向往朝拜的圣地。
几日的时间,女帝带着云谨若看遍了云国的湖光山色,只说游够了就放她走。这是最后一处,完了该是不再有什么借口了吧。
一叶扁舟,一身白衣男装的云谨若静静地立着,有会轻功的残雪守在船尾,她也没有什么惧怕的。被美到摄人心魄的湖水包围,云谨若觉得自己也被这圣神的气息所感染,合起双手,默声向上天祈祷。
感谢上苍,又给了我一次生命,让我有机会重新来过。感谢上苍,让我遇到北冥司越,叫我相信,这世间还有爱。
睁开眼,却发现湖水四周亮起了冲天火光。于此同时,水底也出现了数十名面目姣好的女子,皆被缚住双手,惨白的容颜似乎触手可及。
“残雪,怎么回事?”云谨若大骇,倒在舟上,惹得小舟一阵晃动。
残雪眼神沉静地远望,片刻只后变了脸色,“不好,他们在作法招魂。”
“什么?作法招魂?”不等云谨若做出什么决定来,已是满目红光。
风起,不知从何处刮来一树的枫叶。漫天残红,皆落到湖中,倒像更是血流满湖。小舟似乎给黏住,动弹不得。
“不过是些骗人的戏法,殿下不必惊慌。”残雪又加了一句。
的确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等火光散去的时候,云谨若正沉浸地满湖火红的枫叶造就的奇景中。
有另一条船行来,船头屹立着的,明黄龙袍的女子不是云国女帝又是哪个?
对上女帝殷殷期盼的目光,云谨若展颜一笑拜道:“陛下一言九鼎,儿臣明日便启程。”语气干脆利落,再也没有了这几日的愧疚。
最后的救命稻草,断了。看着驱舟离去的云谨若,女帝目光灰暗踉跄后退两步倒了下去。
“陛下……”身边的宫女急急接住。
“臣等该死,臣等已经尽力了,思议殿下并无不妥。”身穿道袍的云国女臣们跪倒一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