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仲夏时分,阳光的温度开始热烈起来。从宫外回来以后,云谨若便窝在寝殿里不出来。
皇宫里造有冰窖,储着冰块以备消暑只用。临熙宫里,是第一份送到了,比小皇帝居住的龙宸宫都早。云谨若怀里抱着白玉,懒散地躺在椅子上享受着难得的凉气。
外面是三伏然热天,这里却是凉爽宜人。这,就是权力的好处么?怪不得为了那个至尊之位,人人都甘愿争的头破血流。北冥司越,算是一个例外了吧。依他如今的权力想要称帝简直易如反掌,可是即使朝夕相处,云谨若也没有发现他的野心来。是因为隐藏的太好,还是……想起了大清朝孝庄与多尔衮的爱情来。多尔衮为了美人不要天下,他,也是么?一时间,不知心中是什么滋味来。
“喵……”白玉惊叫着竖起了耳朵,见没什么动静便又卧下了。
云谨若心中五味杂陈。几天前鸳鸯将它托付给自己,可是也只是转眼的功夫,她就没了。
北冥司越对她终究是好的,只是说了一下,祈求都没用到,便让她完成了鸳鸯的遗愿,派人将鸳鸯葬到了宫外。这,与宫规不符。可是谁又能说,北冥司越的话,不是规矩呢?
云谨若不放心,也跟着去了。小小的坟茔,藏在郊外的群山之中。风水先生讨好地对她说,那是块好地方,能保佑子孙昌盛。可是,鸳鸯没有子孙,连亲人不知道在哪里,就那么走了。终是出宫了,她,也算是瞑目了吧,以后逢着忌日,自己一定会烧点纸钱给她,只是不知道能有几回。在那个人心叵测、局势错综复杂的皇宫里,说不定哪日,自己也就会和鸳鸯一样了吧!云谨若想着。今日我葬她,不知来日,又有谁来葬我?明明说好要坚强的,可是在脆弱的生命面前,总是就不由自主地惶恐起来。
往后的日子还就是照常的过,一如既往。偌大的皇宫里,并不会为了谁的离去而悲伤到不能运转。即使皇帝死了,也不有接位者不是?云谨若怕热,也不怎么出去,只是贪图寝殿的冷气。时常轰出人去,一个人呆着。有时也会摆弄一下鸳鸯留下的茶具,无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除了北冥司越。只看了云谨若躲闪的眼神一下,北冥司越就知道了她在计较什么,去姬妾那里的次数更少了。有一段时间,宫廷里流传着一段从临熙宫传出了谣言,说云国公主成了摄政王的妾,夜夜恩宠不断。
有人欣喜,有人惶恐。欣喜的是,北冥司越的正妃之位依旧是悬空的,那个小小附属国的女人,也就只配做妾。惶恐的是,北冥司越宠幸女人的次数愈来愈少,使那些成功将自己闺女送出去的朝臣摸不透他的心意。
流言只传了三天。第四天里,辛者库被送进了一批宫女,全都身上带伤不说,各各皆被割掉了舌头。次日,流言停止,连背后悄悄议论的都没有了。据说步云烟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旧疾复发晕了过去。不知真假,只知那几日里,前往凤宁宫的太医络绎不绝。
当然,这一切云谨若都不知道。她只是被保护的很好地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终日里吃过睡睡起吃的,身子愈发地懒了。直到有一日北冥司越抱起她时打趣道:“哎吆,养肥了哎,抱不动了都。”她才意识到安逸生活的副作用——体重直线上飚,在她的身上被生灵活性地演示了一遍。
“不过,养胖了好。身体好便于生养。”北冥司越又说。
云谨若恼羞成怒,将手里吃过一半的瓜子兜头兜脑地砸了过去。
也并不是不开心的。
李玄在数次抗议无果以后,终于逮着了北冥司越不在的机会杀上门来,以云谨若似乎与他有夺妻之恨的姿态恨声说道:“你这个红颜祸水,还要迷惑王爷到什么时候?”
当时的云谨若正在给白玉洗澡。天太热,怕猫身上生不干净的东西。冷不丁地听到这句话一时没反应过来,抬起头问道:“谁?你说的红颜祸水在哪呢?”
李玄看见她的脸后嘴角抽搐了一下,颓废地低下了头,“我错了。现在的你,还真够不着那个级别。”
云谨若觉得自己给打击到了,张牙舞爪地就浇了李玄一身脏水。李玄用衣袖一挡,一半又回到了云谨若的身上。
宫女们吓的跪在地上发抖,这两个主,她们哪个都得罪不起啊……“不好了,公主和李大人打起来了。”出去打水的宫女在门口探了一下头,就急急去找一直保护云谨若的侍卫无极了。
“什么叫打起来了?”李玄黑下了脸,这也太有损他的形象了点。
而云谨若则是看着他的狼狈样不管形象地大笑起来。李玄气结,却也跟着笑了回去。
侍卫无极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个衣裳半湿的人相指着大笑,形同疯子。真是无语至极。“都愣着做什么?还不伺候主子们换衣服?”无极沉声吩咐着回转身出了门。这么无聊的场合,真是有损他带刀侍卫的身份。
各自换过衣服的两人站在大殿中大眼瞪小眼,旁边是无奈的宫女们。
“你怎么成了这幅鬼样子?那日里惊鸿一瞥还以为你是个美人呢。真是美别三日变个样啊,就你现在的猪样,真不明白王爷还喜欢你什么?要是我,白送都嫌反胃。”之前就一直心存不满的李玄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么一个打击云谨若的机会了,禁不住出言讽刺起来。
“且,你明白什么?内在美懂不?这说明你家王爷比你有深度,哪像你一样肤浅的?看你长的人模狗样的,骨子里还不是一样恶劣?”云谨若毫不示弱地反唇相讥。
李玄立马炸毛了,咬牙切齿地吼道:“什么?你居然敢骂我是狗?看我怎么收拾你?”
“你,你是男人么?怎么说动手就动手的,要骂也是你先骂的。”
“你个毒妇什么意思?敢怀疑我不是男人?有本事去问我的女人们去……啊……你属狗的啊?怎么咬人?”
“就咬了,怎么地?我没本事我敢承认,你敢承认么?”
“我凭什么不敢承认……啊,呸,我怕承认什么?我本来就有本事好不……”
李玄扭着云谨若的胳膊,云谨若咬着李玄的手腕。看着再次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宫女甲悄声地问道:“这……不会出什么事情吧……要不要找人来?”
“我也不知道。”宫女乙哭丧着脸答道。
所谓不打不相识。云谨若与李玄连人很快就在对彼此的嘲讽和厮打中熟悉起来,发展到最后居然称兄道弟地到花园喝酒去了。
在云谨若的感觉里,自从她来到了这个世界以后,就没有如此畅快淋漓过。总是步步小心,怕一不留神就丢了性命。在云国是,来了北冥更是。和北冥司越在一起的时候虽然也是轻松,但是这样的肆无忌惮却是不敢的。难得寻到这么一个可以肆意笑闹的机会,一时高兴便多喝了两杯。
尽管云谨若再三重申喝多了是因为心里高兴,但是李玄却一口咬定是因为听过了故事。只是李玄自己也有点莫名其妙,本来是来兴师问罪的,结果现在多了一个妹妹不说,还把北冥司越的老底都给抖出去了。难道也是因为喝多了?还是因为,那张即使忧伤,也要用微笑来遮盖的容颜?真是罪过,希望北冥司越不会直接把自己给贬到苦寒之地地种菜什么的。
是因为听了那个属于北冥司越与步云烟的故事所以才会喝醉的么?云谨若晕晕乎乎地想着,那就是吧。一抬眼,那个恍如天人的男子就站在自己对面李玄的身后,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那么近,却又那么远。禁不住便裂开了嘴,泫然若泣地指着李玄说道:“他欺负我……”
“呃?什么?”李玄一愣,眼角的余光便撇到了一抹黑色的衣角,抖着嘴唇抽搐,“你这个女人……”
“什么?”冷冽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酒意醒了大半。李玄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危险,打了一个冷颤便溜之大吉了。
“咯咯咯咯……”云谨若醉眼看着李玄落荒而逃,笑的弯下了腰捧腹不止。
“好了,莫要再笑了。”北冥司越走到云谨若身边蹲下,替她顺着气,贪婪地盯着她的笑颜。在自己面前,她又何曾如此放开过?一直都是沉静如水地隐忍着,却不想也有如此开怀的一面。眼眸沉下去,疼惜地擦拭着云谨若嘴角的残酒,柔声说道:“我送你回去。”
“不回去。”云谨若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一样,“我不回去,还没有喝够呢。他走了,你陪我好不好?”说着便又去拿桌上的酒壶。
“你醉了。”北冥司越抓住她的小手攥进自己的掌心,耐心地劝道。
云谨若挣了挣没挣开,不屑地笑道:“才没有呢,我酒量可好了。每次去K歌喝酒,他们都喝不过我的。对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哈,其实我不是云谨若。”醉意袭来,云谨若神秘兮兮地说道,摇摇晃晃地想起身却给北冥司越拉进了怀里。
眼中极快地闪过一抹异色,嘴角却笑的更加的柔和。北冥司越抓住云谨若另一只挥动的手,说道:“好,你不是云谨若。”
“我说的是真的,这是一个会杀头的秘密,我只告诉过你。”云谨若急了,等着眼睛急急说道:“我能证明的。”
“好,那边证明给我看。”北冥司越点着头。
云谨若真就低下头寻找起来,嘴里嘟喃着:“咦?我的手机呢?谁把我手机拿走了……”寻找无果,抬起头失神地说道:“我忘了,我已经死了。不过,我会唱我们那的歌,唱给你听啊……”
悠悠的歌声响起,时而婉转,时而铿锵有力,又时而,连调儿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北冥司越安抚着云谨若,在听着她那古怪歌词的同时,也细细地问着一些问题。偶尔有过路的凉风吹过,带走了沉闷空气的,也吹的两人的墨发纠缠不休……直到云谨若沉沉睡去,北冥司越才眉眼深沉地抱着她往寝宫走去。
“云谨若,你,爱我么?”都说酒后吐真言,有些问题,只有乘着她喝醉了,才能问的出口。答案会更真实,即使否定的,也免去了彼此的尴尬。
“呵呵……爱么?不敢,也不能……”云谨若醉汹汹地答道,迷离的眼神里没有焦距,也便不知道自己还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