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路上,我只觉身心疲惫,父亲去了,我只会哭。现在想来,既自责,也感激清明。一应后事,都是他和二叔张罗操持,我始终看着那小小的盒子和牌位,孩子一样的哭。难以接受我的父亲,从此变成那么一个小小的木牌。不会再惦念我,指点我。清明忙前忙后,帮着二叔办丧事,还要照顾我。短短五天,清明上火上的嗓子完全哑掉,嘴里也是一圈水疱。而我自顾不暇。
飞机上,清明给我戴眼罩,“休息休息吧,一会儿我把你送回家,还得回医院一趟。晚上再回去陪你吃饭,都过去了,想也没用。爸爸若泉下有知,看到你这样,只会着急。”我伸手去握清明的手,温暖的、柔软的手,却给了我极大的力量。那一刻,对清明,不止于爱,还有依赖。
回到家里,窗明几净,林楠自厨房出来,“小婉,你先休息休息,我熬了汤,马上就好。”他没有安慰我,但是这样平常的关心,反倒更令我感动。看我眼圈又红,林楠给清明使眼色,转去了厨房。清明慢慢拥住我,没有说话。他给我空间和时间释放情感,平复自己。
其实我的自控力一向不错,也许因为目标明确。父亲去了,我反而更努力的复习,不再需要清明督促。因为父亲不能再回来,可是我想带着他的期待继续前进,做那个让他骄傲的、懂事的女儿。
“小婉,周末我预定了,有大事找你帮忙。”林楠在电话里神神叨叨。我翻着经理刚给我的资料犯愁,四十几页的参考资料,要求我下班前出一份说明报告。“好的,可以剧透一下吗?”其实我兴致寥寥。“不可以。周日早上我去接你,就,八点吧,不许赖床。”我有点脸红,被小叔子教育不许赖床?我想跟清明谈谈,为什么不能让他叫我嫂子?我看他能说出“大嫂,不许赖床!”的话么。
但是只限于想想。清明待我自然极好,除了他的爱情,在他面前,我对一切都极自信。
唯其一点,反而是死穴。“我女朋友,回家前想先向你取取经,学你怎么把一票老人家十拿九稳的放倒。”“我?过誉了。”全家人都接受我又如何,终究不是他的心头好,甘苦自知而已。“说定了,我还有事要忙,把活提前赶出来,周末轻装上阵。”我嗤笑“你架势拉的好大,怎么周日还要直接带回老家啊?哎,我有电话进来,不聊了。”居然是清明。“怎么啦?平常上班你不打电话的。”相比我的诧异,清明显得轻松愉快。“下周二叔一家要来,说林楠有女朋友,想见见。点名要你打前站。”“我?难堪重任吧?刚刚林楠给我打电话,我倒是答应了,我还以为只是单纯吃饭聚聚熟悉一下的。”心底生出些小惶恐。“没事儿,你去最合适,总不能叫二婶三婶去。”我一边**指甲上的小水钻一边忍不住笑“我怎么觉得是赶鸭子上架?”突然听见话筒里传来其他人的笑声,我赶紧放低声音“你在哪儿呢?”“你怎么一下子偷偷摸摸的,我在病房里,没事,别多想。”“好吧,对了,我一会儿可能加班,估计晚半小时左右。你别绕过来接我了,我自己回去。”“嗯,知道了。”
周日早上,我如临大敌般紧张,洗漱完了饭都没吃就化妆,接着花了半小时换衣服,结果清明忍不住冲进衣帽间的时候我依然是比基尼装扮,完全是本能反应,我慌里慌张的扯件衣服挡在身前,清明被我的表现弄的瞬间红了脸,转身就要出去,手扶上门才转回来,“你挡什么,你那一下子吓我一跳。是她让你看,你慌什么。看你这一早上忙活的。快走,吃饭去。”清明虎着脸哏哆我,说着话还伸手啦我出去,我赶快往后躲,“那我也得穿件衣服呀。你先出去,马上就好。”清明的脸红转白,白又转粉,看着我的狼狈样子用眼神深深叹息。转向我的衣橱,翻出一件白色衬衫,驼色的七分铅笔裤,我接过来不敢反对,默默穿好,正整理着衬衫腹诽‘我明明穿裙子更好看的。’清明又递来一条方巾,撞色菱格,很亮眼。见我发呆,清明亲自帮我系在腰间。他低头弯腰,正俯在我鼻翼,专属于他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我忽然有些无措,轻轻叫了声“清明。”清明系好了丝巾的手顺势已环了我的腰,在我耳边呵气轻语“再不去吃早餐,你的衣服就要白穿一遭了。”我正脸红心跳,一阵擂门声唤醒迷蒙中的我们。我匆匆跑去开门,竟是林楠。“你不是有钥匙,干嘛不自己开?”随后而来的清明问他。林楠神色含嘲带讽“我都多久没自己开过门了?何况大清早的,才八点半,小叔到嫂子家,哪能放肆?是吧小婉。”我假装忘了他约的时间,笑嘻嘻打岔“你吃饭没?要不要跟你哥一起吃点?还是你不饿?那就咱们先走着?”林楠鼻孔哼笑。开门做请的手势,我一边换鞋一边回头跟清明做鬼脸。“小婉还没吃饭呢,也不差这几分钟。”清明不怕死的稳当当提议。我吓的连忙摇手加摇头,“不了不了,我不饿。走吧。”林楠看着我,一副算你识相的妖怪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