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07年6月10号
地点:京广线京冀交界处
抬头望着头顶那片白花花的车厢天花板,我总觉得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或许因为太长时间没用坐过火车了,所以有些不习惯。
“各位旅客大家好,打扰大家一下,看我手上的这皮带,可是正宗的牛皮制造。。。”
原本就拥挤不堪的车厢里不知什么时候钻进来一个男乘务员,身上几乎挂满皮带,正在滔滔不绝的向乘客推销着他手中的皮带。
真是无聊,我索性直接趴在面前那张比厕所马桶盖也大不了多少的桌子上睡了起来。后来还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好像是我来到了一所学校前,刚要踏脚进去时,却赫然发现那里变成了一片乱坟岗子,一道道散发着幽光的鬼火在四处飘荡着。
“啊!”
被这个梦硬生生的吓醒,我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是粘滑的冷汗,出奇的难受,心头间突地就冒出了一阵无名火,真是不知道家人是怎么想的,让我回老家去上高中?要不是这样,我现在正应该坐在家里吹着空调吃着冰凉的雪糕,岂会在这里受这份罪?
“这位小伙子,总算是醒了,你该下车了,别坐过站了哟!”
见我醒来了,一位乘务员好心的来到我跟前提醒道。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睡了这么长时间,原本四五个小时的车程,竟然一眨眼就过去了。
谢过那位乘务员,我从头顶的衣物架上拿下自己的背包,便走出了车外。这时时间尚早,天际也刚刚露出一些鱼肚白,空气中满是清新的味道,深深地吸上了一口,就觉得原本恶心的感觉也减退了许多。
“算了,既然已经成了既成事实就往好的地方想想,最起码。。。最起码他娘的这里空气要比家里好!”
这样一想想,顿时心情就变得大好。但是当我走出火车站后,却被眼前的景色震惊的说不出来话。
只见不远处那条不算宽阔的马路上到处都是各色各样的垃圾,甚至一阵旋风吹过,都能看见半空中那红的白的垃圾袋在迎风飞舞。向左看去,那些起早开门营业的便利店门口正在用大喇叭播放着早已老掉牙的对唱情歌;向右望去,一排排低矮的按摩发廊门店,也就是所谓的红灯区。。。
“唉。。。这里也真是一个奇葩的地方。。。”
心中满是无奈的背着背包来到附近的公交站,等着早班的公交车,由于我要去的学校离这里很远,所以还要换乘三路公交车。由于现在时间尚早,所以公交是不会这么早就来的,在那里待着无趣,我便不知道怎么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信封,呆呆的低头看着那张信封,心思却又飘回了三天前。。。
那是一个天色晴朗的早晨,对我来说却是一个阴云密布的天气。一个一脸无所谓表情的中年男子随手甩给我一张信封,并且不耐烦的说道:
“小子,我知道你以后想要走得路,所以你就给我去这里,转学手续已经给你办好了,你到时候直接交给那边学校的人就行了。。。”
就这样,我被我父亲用一个奇怪的理由给打发回了老家,这个对我来说既熟悉又陌生的没线城市。
“这个老头子,真是奇怪,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现如今,人家都是削尖了脑子往一线或者二线城市钻,可我这位老爸倒好,直接把我打发到了这个连四线甚至都称不上的没线城市。。。
想想就觉得现在的我颇有些古代被流放千里,发配边疆的感觉,心中莫名的有些凄凉酸楚。
随着时间的推移,街上的人越来越多,看样子许多都是上班族,忙忙碌碌的人群如同两条相互逆反的河流。或许是生活压力太大,我甚至在他们脸上看不到一丝的笑容,都是一副严肃或者焦虑的模样。
等了许久,终于那辆原本十分钟前就该到的公交车直到现在才姗姗来迟,不过对我来说倒是无所谓,我今儿有大把的时间来挥霍浪费。
由于现在时间还算早,再加上这辆是始发车,所以我挑到了一个靠窗户的较好位置,坐在那里我单手支着脸,再次发起呆来。
就这样过了三个小时,我终于来到了目的地。走下公交车,抬头环视了四周,我才发现这里真的不是一般的荒凉,方圆十里内几乎没有任何人烟,都是大片的荒地,只有正前方百米远的地方矗立着一座学校,看样子我还是没有找错地方,想必这里定是那间我要找的学校了。
“唉。。。算啦算啦,刘耀你就看开些吧,反正要在这里生活三年,三年啊。。。”
我边自我安慰着,边径直走向那座学校。不过当我来到学校大门口的时候却再一次被震撼了。只见两个校园保卫打扮的大叔正在趴在一张大桌子上打着盹。
“太可怕了。。。看来在这里得老实一点,否则话,就算是被人溜进学校里抹了脖子恐怕都没人知道。。。”
想想这种严重的后果,我只得是在心中再次为我以后凶险莫测的生活默哀了几分钟。看着那两位大叔睡得香甜的模样,我实在是不忍心打扰他们,只好从旁边那道不知道被何人弄弯了的小铁门走了进去。
来到这所学校内,看了下四周的环境,倒也觉得还行。这所名为县直一高的高中学院部虽然谈不上怎么好,但也很是干净清幽,正前方是一座四层小楼,看来应该是主教楼,在主教楼的右侧又有两幢三层小楼,应该是教学楼,右侧的两幢楼应该就是学生宿舍和食堂。
不过最吸引我的却是坐落在学校最边缘角落的一座二层破楼房,看前面这几幢楼房都像是最近才建成的,那为何还在后面留着那幢老古董般的楼房?
“这位同学你好,请问你来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一位老师打扮的年轻女人来到我跟前面带微笑的问道。似乎是她觉察出来我并不是这所学校的学生所以才前来盘查的。
“哦。。。你好,我是转校生,喏,这是推荐信。”
我这人就是这样,脸皮儿很薄,一跟女生讲话就脸红,甚至连话语都有些结结巴巴。不过那位女老师只是接过我递过去的推荐信看了一眼便对我说,让我直接去主教楼找一位姓孟的老师。
谢过那位女老师,我便沿着主教楼正对面的那片石板广场走去,由于现在是课间,所以那片广场上也稀稀拉拉的有一些年轻的学生三三两两的坐在台阶上侃着大山。
“崩子你这个兔崽子,你倒是说说看,这形与势之间的关系,哼,要是你讲对了,那俺今儿晚就请你们去荔园搓一顿!要是不对的话,嘿嘿,那今儿的饭钱你就给老子掏了。”
就在我正要踏进主教楼门口时,一道夹杂着浓厚的家乡味的嚣张话语传入我耳中,听到形与势二字,我正要踏出的脚步硬生生止住了,不由得扭头向一旁望去,只见两个学生打扮的少年正面对面的半蹲在主教楼的侧面,人手一颗香烟,似乎正在讨论着什么。
“阿贤,你不要动不动就骂人好不好?我们都是文明人,亏你还是个高中生,连一点素养都没有。。。”
那个被骂兔崽子的学生是一个很富态的少年,好像是叫做崩子。。。听得我也是很奇怪,怎么还有这样的名字?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也并没有半点生气的模样,只是嘴挂微笑的唧唧歪歪说教。
“妈来个巴子,你懂就讲,不懂就拉几把倒,真是的,整天唧唧歪歪的,你他妈合着就是唐僧转世吧?”
那个被富态少年称为阿贤的少年,似乎是脾气很火爆,一听富态少年在长篇大论的说教,不由得就怒火丛生,挥动着手中的香烟连连怒骂道。
我怕他们再吵起来恐怕会掐架,便连忙跑到跟前,微笑的劝解道:“我说二位,行啦,都是同学,犯不上着急上火的,这位同学你不是想听形与势的关系吗?要是不嫌弃的话,就让我来给你讲解一番如何?”
“哎,这才对嘛,说话就得这么直截了当,哪像你,妈来个巴子,想想老子就火大!”
我怕他们会再吵起来,便连忙清了清嗓子道:“这形与势嘛,本来就是相生相克,相辅相成,形生势,势托形,凡名川大山,河流湖泊莫不自藏形势与其中,当然了,往深里讲,又牵扯到砂、水等学说,不过就算是单纯来说,形与势又不是天生不变的,而是相对而言的,一个小水洼相对于一处小土丘,一片大海洋相对于一方崇岳岭,虽然大小面积不同,但形于势却相差无几。。。”
这一番侃侃而谈下来,硬是把这两人说的目瞪口呆,甚至连手指间的香烟烧到了头都没觉察到,等火星灼痛了手指,他两人才算是清醒了过来,急忙将手中的烟屁股甩掉,才面露兴奋之色的看着我问道:“我草,服了,真是服了,想不到兄弟你对这个研究挺深的嘛!”
“呵呵,哪里哪里,也就是平常闲着没事看一些这方面的书而已,不过想不到这里也有同道中人啊!对了,我叫刘耀,还不知道两位同学怎么称呼?”
虽然是嘴上的自谦,但我心底里还是满享受的,毕竟在这个年纪,都或多或少的有一些虚荣心。不过我还真的没有想到,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竟然也有对风水术数感兴趣的人,或许以后的日子没有我之前想的那样无味枯燥,最起码可以跟眼前这两位闲着没事侃侃大山。
“老子我叫王贤,这个唐僧一样的sb玩意叫解沛轩,我们都是07-06的,不知道你是哪个班的?老子之前好像没在学校里见过你啊?”
王贤依旧嚣张的满口脏话不停地冒出,不过习惯了之后,不但心中没有任何愤慨,反而会觉得这人有一些有趣。
“你好,我叫解沛轩,不过并不是王贤口中的那个SB玩意,还有身为一个具有素养的高中生,我们是应该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的,要知道。。。”
解沛轩则依旧是在絮絮叨叨他那些所谓的高素养的学生应该注意的事项规范。。。
“我是刚转学到这儿的,也是07届的,这不刚才要去主教楼报道,就正巧碰见你们俩了。。。”
一番交谈下来,三人的关系再次拉近了不少,甚至我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半蹲在地上点了一支香烟,在吞云吐雾中召开了三方会议。
“哎,我说,兄弟,你既然这么有才,干脆几把转到我们07-06行了!我想估计会把太君那几个SB高兴疯的。”
脸色兴奋的王贤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高兴地对我说道。说着他还伸手指了指那幢破旧不堪的二层楼。
“哦?那里就是你们的教室?我还。。。”
就在我想要把心中的疑惑说出来时,却只听见身旁的解沛轩一脸严肃的说道:“够了!阿贤,你应该晓得规矩的!不该说的别说!”
我一脸不可思议的看了眼解沛轩,我这还是第一次见他表情这么严肃。不过说来也奇怪,即便是被解沛轩这么斥训,脾气火爆的王贤竟然没有发作,反而只是不言语,闷头抽起了烟。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不解,富态的解沛轩稍稍露出微笑道:“刘潇,你别见怪,不过我们也有我们规矩,照规矩我们是不能表态邀请外人加入我们07-06的,不过不让你加入也是为了你好。。。总之,还请你不要见怪。”
所谓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我虽说心情的确是有些不快,不过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嘻嘻哈哈的将此事翻篇扯过。在经过这件不愉快的事情后,解沛轩和王贤便扔掉手中的香烟起身告辞向着远处那幢破旧的二层楼走去,我起身望向他俩人,心中却在沉思着,那个07-06到底是什么?不就是一个班级吗?至于这么嚣张吗?还真的以为自己是什么龙潭虎穴啦?
不过就在我想要向主教楼走去时,却总觉得身后有一双眼睛在望着自己。那种感觉很是不舒服,下意识间我转身望去,却只见在那幢破旧的二层楼,也就是解沛轩和王贤口中所说的07-06班级的地方,正站着一个体态消瘦的少年,似乎就是他在望着我。
那个少年见我回身望过来,脸上依旧毫无表情,只是冲我微微点头示意,便再次转身向教室内走去。
“呵呵,真是有趣。。。07-06,07-06,这下我倒真的想要见识见识那里到底是什么样子?”
我同样向对方点了点头,便转身向着主教楼内走去,心中却还在回想着刚才的一切,也不知道怎么地,就对这所原本失望透顶的学校充满了兴趣。
尤其是那个07-06,那个体态消瘦的少年。
“什么?你想要去07-06班级?你说的是真的?”
眼前的这一幕让我有些哭笑不得。原来就在我走进主教楼,打听清楚那个孟老师所在的办公室后,就走了进去,看到眼前这位年纪约莫五旬的孟老师后便开口说我想要转到07-06去,但谁承想,我这一句话一说出来,竟惹得整个办公室的老师都面色吃惊的望着我,好像是在看怪物一般。
“怎么了?不可以吗?”
我很讨厌那种感觉,就是那种被别人当做怪物的感觉。于是不由得口气有些生硬的反问道。
“呵呵,你叫做刘耀是吧?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想要加入哪个班级都是可以的,不过。。。07-06.。。。你最好是考虑清楚,否则的话,是不能更改的。”
那位孟老师看来是一位很慈祥的老人,她并没有像其他老师那样面露吃惊,只是微笑的提醒我。
“嗯,谢谢您,我决定了,就去07-06!”
半个小时后,我手拿着学校的校服和课本文具以及一张写着07-06073的学员证来到了坐落在学校最边缘地带的那幢二层破楼前,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这幢楼,给我最大的感觉就是破!甚至整幢楼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好似一阵强风刮过都能把这幢老古董吹散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