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这些心理话姬职是不会说出来的。
虽然上将军乐池说的这些话大而无当,营养价值不是太高的,姬职还是要鼓励一番的,不能寒了老将军的一番心意,整得自己像是暴君一般,个个都噤若寒蝉。到关键时候没人敢提意见,倒霉的还是自己。毕竟自己一上台就紧紧抓住兵权,为此还砍了几个挡道的货,不过这些理由也是不能说的,得安个不尊重君权的理由。心中有时候不免为他们死得这般不明不白叫屈,掉几滴鳄鱼的眼泪,当然了自己是不会伤心过度的,心安理得——谁让他们自己不开眼呢!
装出一副用心倾听的样子,最后好似受教般,点头道:“嗯,老将军言之有理。”又扭头看向群臣,道:“不知众位爱卿以为如何啊?”
群臣皆是交头接耳,纷纷赞扬上将军的远见,乐池见了也是洋洋自得。
正在群臣议论之间,姬职向左右侍从招了招手,就有中涓(宦官)托着漆盘走来,盘中放着十几根挟(筷子,先秦时期称“挟”,也作“荚”于唐、宋、元、明、清统称“箸”)。
众臣不明所以,只见姬职笑问上将军乐池道:“寡人常闻左右称赞老将军老当益壮,一顿尚能食几豆(古代一种盛食物的器皿)饭,能开三石(一石弓相当于120斤的拉力)弓,不知是否当真?”
乐池见燕王提起生平自豪之事,傲然道:“然也。”
这会儿乐池骄傲地像只雄鸡,姬职视而不见,继续道:“那老将军能否将一根挟折断?”
话音未落,挟已经断成两段,只用了两根手指而已。
姬职见状又继续问:“那剩余的十几根挟合在一起,将军能否折断?”
乐池不知国君为何要自己一而再地折挟,以为国君在戏耍自己,心中不由地有些恼怒。不觉气血上涌,黑黝黝的面庞隐隐透着红光,真是黑得发亮,犹如黑炭一般。最后,他还是忍住了,虎着个脸,面色不愉。至于国君的要求,他也没有违背,花了一点时间沉住气后,才开始扳折挟。
只是这回,合在一起的挟却是没有之前的那么好折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渐渐弯曲成月牙形。只是到了这地步也就止住了,哪怕自己再是不甘心,也不能再弯曲分毫。
乐池无奈,只好放弃。
此刻,他恨不得地上裂条缝,自己好钻进去。要不然自己这张老脸还不知该往哪里搁,众目睽睽之下,不知多少人此刻在笑自己自不量力。
不知何时,燕王姬职已经站在乐池身边,当时他光顾着和手中的挟较劲,却没察觉到燕王的动静。
仿佛察觉乐池此刻的心理,姬职伸手为乐池抚背,微笑:“老将军顺顺气,寡人不是要和将军为难。只是想阐发一个道理,想到将军乃吾燕国第一勇士,也唯有将军能够当担此任,故借于将军之手耳。”
说完,环顾群臣,道:“诸位,如今家国破败,百姓流离,田野荒漠,小到一家一族,大到国家社稷,莫不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国力贫弱,却南有齐国虎狼窥伺,北有中山、东胡蛮夷侵扰,国家存亡危在旦夕之间。有道是倾巢之下焉有完卵,诸位个人家族兴衰也与国家仅仅相连。一挟易折,十挟难断,希望诸位紧紧团结在一起,共兴家国。”
这回吸取了前面的教训,臣工们纷纷窃窃私语——他们都认为主上说得有理。
相邦公子平也很感兴趣的问:“大王,那我们该怎样面对如此危局?”
姬职考虑了一会儿,开口:“寡人这些日子来,思前想后却是明白了一个道理——这燕国既是寡人之国也是众位世卿贵族之国,寡人当与诸位爱卿共享燕国。”
姬职这话一出口,诸位世卿大臣当时就懵了。
原来召开这次燕国高层大会,商讨国家未来政策,宫中就有风声传出来——要变法了。来的时候众人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周边几个国家的变法他们都打听过,每次伴随而来的都是利益的再分配,每次都伴随着就得贵族世卿们的权益受损,但他们已经尝过了落后就要挨打的滋味,心中也知道国家到了不得不变的时候,为了国家的未来,为了自己和家族的长远利益,他们就已经做好了割肉的准备,就是不同意也没办法啊,军权握在国君手中,倒是还不是谁反对就灭了谁,这个时代有时候很现实——拳头大就是理。但是要割多大的肉,众人心中还是有底线的,要是超了那是说什么也不干,到时候大家团结一心,哪怕是拼个鱼死网破也不妥协。现在姬职却告诉他们,我不准备割大家的肉,我准备割自己的肉给大家,这还不世卿大臣给搞懵了,这简直太令人难以相信,大臣们要是不懵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