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夫人见小叔和婆婆剑拔弩张,连忙上前来劝解,她性子柔顺,且能生养,汤政大哥如今膝下已经有三个嫡子一个嫡女了,她自然得汤夫人喜爱。汤政的大哥没有纳妾,大少夫人亦是能理解汤政对冯启兰的感情,便说:“母亲,二叔和兰儿之间,我们有目共睹,且大夫虽然说兰儿伤了根本,这也调理了几年了,媳妇瞧着兰儿似乎也恢复了不少。总能再有子嗣。若是在不行,将媳妇那里那几个儿子,选个好的过继给二叔,媳妇现在被那些个混世魔王搅得脑子都疼了,真该让兰姨娘帮媳妇养养!”
汤夫人算是开明,见素来喜爱的大儿媳妇都这样说了,便挥挥手让汤政下去。
汤政脚底生风地回到二房,见冯启兰倚门靠着,见他回来,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他原本胸口的闷气立刻就消去了大半,上前揽住她瘦弱的肩头,原本脱口而出的质问又给咽了回去:“怎么站在风口,不是说你不宜吹风么?”
冯启兰笑着靠在他的臂弯里头,由他带着回了内室,服侍完他更衣之后,刚想去打水给他梳洗,却被他一把捉住。
多年夫妻,她早就知道他的想法,软软倒入了他的怀中。
他还是像刚刚在一起的时候那般不知餍足,却比当初那个毛头小子熟练百倍,小心地将她翻来覆去吃干抹净之后,汤政揽着她,轻轻抿着她耳边被汗水浸湿成一缕一缕的发丝,问道:“给我再生一个孩儿可好?”
这话,几乎每次温存之后,汤政都会说,冯启兰知道他迫切想要一个孩子,也知道自己恐怕是给不了了,鼻头一酸,将脸埋入他的胸口,他的心跳坚实有力,当初她腹中的儿子,心跳也像他一样坚定,她听得分明。
汤政察觉出胸口的湿润,不再言语,缓缓抚着她的背脊安慰。孩子渐渐成为两人之间不可言说的伤痛。
但冯启兰确实想生!自那日之后,她拜托了人四处求医问药,仿佛是重新燃起了生命之火,什么偏方都肯试,大少夫人和汤夫人知道她的急切,也由着她,甚至让娘家人帮着找。然而药石仿佛都被投入无底深渊,她的身体毫无起色。
未几,皇帝驾崩,新帝登基,开始彻查当年九殿下叛国一事。原本这事情和她并无什么联系,只不过由于事情落在了汤政所在的部门之上,汤政那几日便早出晚归。男人外事繁忙,她作为内宅妇人更要帮助他好好打理内务。
但她总觉得,那段时间,汤政仿佛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直到有一日,她听到前院嘴碎妇人的只言片语,才知道冯家竟然牵连进当初九殿下叛乱一案,被判满门抄斩,汤府上下奔波,将她和冯家划开了界限,才保住了她。
听到这个消息她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自嫁入汤府,那么多年她从未回过一次娘家,她的生母也早在多年前病逝,在被满门抄斩之前,冯家就已经死得没剩下多少人了。
可是她只一转身,就觉得眼前发黑,毫无征兆地晕厥过去。
汤政回府的时候,听闻冯启兰晕厥的消息,赶忙冲回后院,她面色苍白双目紧闭,让人看得心中抽痛。
“怎么回事!”他甚少动怒,如今却大发雷霆。众下人战战兢兢,皆是垂头不发一言,他阴鸷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逡巡。
汤夫人得了消息前来,只能唉声叹息。
“大夫诊断出兰儿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只是她的身体……着实不适合强行有孕。”她说。
汤政大为震惊,原以为经过上次早产一事,他同冯启兰之间能有子嗣是奢望了,谁知竟然有了,可这有了……也依然保不住。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他望着榻上面色惨白的冯启兰,轻轻抿了抿她的发鬓,重叹一声,挥了挥手道:“你们都出去吧。母亲,兰儿如今……”
汤夫人亦是抚着冯启兰苍白的手,心中暗叹自己第二子的命运。
冯启兰醒来后,整个人益发阴沉,她是怀过一次的人,自然也发觉了自己身体的异样,纵使汤政没说什么,她也知道,自己这胎……保不住。
她终日里郁郁寡欢,躺在床上动也不动,屋子里常日熏艾,她想给汤政留下一个子嗣。
肚子渐渐大了起来,同时出血的状况也越来越严重,艾熏了一屋子,眼睛都要生疼,可还是没能把孩子保住。
这个孩子的离世,带走了冯启兰最后一丝希望。
九月里的一天,被关在祠堂里的蓉夫人听到远处隐隐约约的哀乐,抓住来送饭的婆子问:“汤府出了白事?”
婆子看了她一眼,没有作答。
蓉夫人盯着她瞪了一会儿,突然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叫喊:“是冯启兰死了吧!这个贱人终于死了!这个贱人!死了!!”
半个月后祠堂中的蓉夫人无疾而终。
汤政想,这一辈子他着实没有什么作为,竟然还连累了两个女人,若有来世,一,他会竭力阻止冯家的破落,二,他会拼死退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