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政晃了晃脑袋道:“姐,我总觉得这事没那么容易成。”
蓉姑娘的性子继承了她的母亲二姨母,死缠烂打的本事精湛着呢。汤政想了想蓉姑娘的面容,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强自按下去,说:“我吹着风有些不大舒服,先回房看书了。”
“又不是个小鸡子,吹这么点风就头疼?”汤敏说,却也由着弟弟回去了。
事情果然如汤政所想,同二姨母订婚容易,退婚却是难上加难。
初三汤夫人带着儿女回了一趟娘家,提了一嘴退婚的事情,那二姨母就开始撒泼打滚起来,嘴上说着“我芙儿遇人不淑,遭此大祸,没想到姐姐还要在我的伤口上撒盐!”诸如此类。那蓉姑娘亦是用怨毒眼神瞪着汤政,仿佛他是全天下最该杀千刀的负心之人。娘家人都在,二姨母将不慈弟妹这顶大帽子硬生生扣在汤夫人头上,气得汤夫人脸色煞白。如今苏家掌事的是汤夫人的大嫂,和稀泥的本事一流,她不愿意牵扯两个嫁出去的小姑的事情,便从上午和稀泥一直到晚上,这婚事到底没有退成。
回到家中,汤敏愤愤道:“二姨母怎么能这样!以为她生的金枝玉叶不成,自己女儿做的丑事,难道还要咱们汤家担着!”
汤夫人亦是气得不轻,连声说:“从来就知道我那个二妹不是什么个好东西,庶出的怎么能拿得上台面来!我瞧着这撒泼的架势,同冯家那个小妾抬的夫人别无二至,怎么在冯家那泼妇面前就像个落水的鸡子一般毫无招架之力?只晓得欺负本家姐姐罢了!”说着说着,竟然是要背过气去。
众子女连忙上前来替她顺气,才给安抚好,可这婚事,到底还是按着原计划进行了。
开春蓉姑娘便依照着原来的定得日子嫁了过来,做了汤府的嫡二少奶奶,还是那样嚣张跋扈的作态,汤政很是不喜,因此夫妻两的生活并不和睦。
一年之后,蓉夫人并无所出,汤夫人便主张着,给汤政纳妾了,订的是汝阳侯府的庶出三姑娘。
汝阳侯府,便是那个同芙表姐有争执的冯家,汤夫人订这家的女儿,只怕也是想给蓉姑娘作脸的。这侯府虽然是侯府,可是头两年破落了,那事情闹得人尽皆知的,连带着几个姑娘的名声受了损害,否则也不至于将庶出的女儿送来给汤家做妾。对于前两年汝阳侯府的变故,汤政亦是有所耳闻。
侯府原先的主母沈氏生了长女,这位大姑娘却是个命薄之人,长得美若天仙,脑子却不大好使,出生没多久便没了母亲,汝阳侯将爱妾何氏抬上做了主母,那位原配所生的蠢蛋嫡长女,日子越发不好过了。十六岁上,汝阳侯给她订了一门亲事,是穆家的大公子穆宏声,大家原来以为那个草包交了好运,谁料天有不测风云,订婚那****也不知犯了什么病症,竟然一个人跑去了东湖,在那遇上了歹人。歹人见她貌美,竟然将其残忍杀害了。因此何氏所出的冯家二小姐,便代替了命薄的姐姐,嫁去了穆家。这穆家大公子,便是年前同芙表姐闹出绮闻来的那位。
聘则为妻,奔则为妾,芙表姐最后到底嫁去穆家,做了贵妾,不过听闻那冯家二小姐性子厉害得很,就连芙表姐也自愧不如,那芙表姐在她手里被任由着戳圆捏扁的,日子举步维艰。
不过冯家大姑娘的事情一出,汝阳侯府的名声一落千丈,年末的时候,汝阳侯唯一的庶子也病死了,家里就剩下两个庶出的女儿,何氏便打算将她们一一贱卖了。三姑娘便给卖到了汤府上来。
初见冯启兰的时候是一个阴沉沉的午后,汤政下了课回来,见自己院子口停着一抬小轿,知道是母亲给订的妾室来了,思及汝阳侯府的名声,他并不想多管,刚想绕过主屋回书房,却听见里头传来茶杯破碎的清脆之声,自己妻子拔尖了的声音一下子冲进来撞在他的耳膜上:“你算个什么东西!敬茶都不会,果然是破落家里头出来的破落丫头,这幅狐媚子样子是想勾引二爷么!”
里头的人便开始低低啜泣起来。
蓉夫人骂得越发急了,声音像是磨光了的利刃,刀刀剜着那人的皮肉,连着几年前她长姐遇害的事情都给抖落出来,竟然说是她姐姐不知检点才会遭此大祸。
他皱了皱眉,那话语骂得委实难听,他终于忍不住推门而入:“你说人家的姐姐不知检点,你的姐姐难道是什么好东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