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派的范星云是个年少气盛之人,出师之后,不到三十岁便参透凌云刀法第八重。师父生前曾夸耀道,若你小子能把这凌云刀法练到第九重,将能比肩祖师爷,到那时便可无敌于天下。
这也是师父本来想把衣钵传给范星云的理由,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天夜里师父突然暴毙,导致这三位有可能继承掌门之位的兄弟因此反目成仇,大打出手,最后皆愤恨离开,这才有了现在的光景。
在那时,无论是万安镖局的柴敬水,还是南盛堂的南宫无,都不是范星云的对手。只是最近几年来,无论范星云如何努力,刀法却始终毫无进展,止步于第八重,常常郁郁寡欢,由此落下心病。与此同时,柴敬水的功夫却在突飞猛进,已经有赶超之势,这更加重了范星云的担忧。
一天傍晚,红霞满天。
凌云派门下的几名弟子从长白山上打来几只野鸡,他们偷偷在院外燃起了篝火,支起架子,把野鸡推了毛,刷上花生油,然后放在火上转着烤。诸人围坐在篝火旁,一边喝着酒猜拳行令,一边吃着烤肉。
此时,一位干干瘦瘦的中年人,头戴瓜皮小帽,嘴唇上留着两撇小胡子,看上去毫不起眼,他只身向那院门走去。
院外烧烤的几名师兄弟,看到有陌生人前来,都提高了警惕。其中入门时间最晚的王甲六站起来,这王甲六是负责迎宾的,因为受不了野味的诱惑,且天又这么晚了,以为不会有人再来了,也就跟着一块去烧烤了。没想到现在还真有客人前来,要是被师父发现自己玩忽职守,又要被罚了。
他连忙向门口跑去,又快又急,向着下方望去,朗声问道:“来者何人?报上名……啊……”一时没有刹住脚步,竟从顶上摔了下去。
下面那干瘦的中年人,伸出双手,稳稳地接住了掉下来的王甲六,王甲六睁开了双眼,看到面前的干瘦汉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多……多谢……”中年人把王甲六放在地上。
王甲六整了整衣装,问道:“敢问这位客人,您来此有何贵干?”
中年人微微一笑,说道:“麻烦通知你们的范星云范掌门,我南宫无今日前来有要事相商。”
王甲六一听是南宫无,这名字如雷贯耳,岂能不知,连忙说道:“原来是南宫师叔,里面请,我这就去告知师父去!”王甲六引领着南宫无进了院子,送到了接客大厅内,让南宫无耐心等待,师父马上就来。
卧房内,师父范星云正和师娘吴娇娇切磋剑法,却听外面传来徒弟王甲六的声音,王甲六说道:“师父,南宫师叔来了,现在正在接客大厅等您呢。”
“他来干什么?”范星云皱起了眉头,“这小子诡计多端,又许久不来,他上门来,哼哼,无事不登三宝殿,估计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范星云说道:“行,我知道了,你先去招待他,我马上就来。”说完,范星云看着王甲六离开,之后开始换上一套服装。吴娇娇帮助范星云整理着装,看着满意之后,这才让他离开。
一路来到接客大厅,就看到大堂内坐着他的师兄南宫无,依旧是看上去毫不起眼,可是他心中明白,此人并不简单。范星云似笑非笑着,抱拳迎了上去:“师兄啊,好久不见,这是哪阵风把您给吹来的?”
南宫无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回礼说:“四五年了,是有些久的,师弟现在真是越发精神了!师兄我这次冒昧前来叨扰,还望师弟不要见怪!”
范星云一听这句话,顿时提高警惕,精神戒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多年的相处,让范星云早已看出南宫无的为人,是个表里不一的人,常常笑里藏刀,此刻,他一见面就说这种奉承话,真不知这小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一想到这里,范星云本能一般地有些紧张,便问道:“不知师兄连夜登门,有何见教?”
“师兄我呢,有一件大事想跟师弟谈谈……”南宫无话语在此处停顿,眼光扫了扫堂上的诸人,范星云一看就明白,论武功,范星云自问比南宫无强一些,况且又在自己的地盘上,谅他也玩不出什么鬼花样,所以稍作沉吟后,便挥手让堂上的弟子们退下。
大厅内,只剩下了这两个师兄弟,南宫无和范星云。
南宫无见堂上已经空无一人,便开口说道:“师弟啊,我知道,当年因为争夺掌门人位置时,咱兄弟三人就此结下了梁子,十来年间,咱们三个家族斗来斗去,有积怨也是在所难免。”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不过,当前形势想必师弟也清楚,你我二人现在恐怕都已经不是柴敬水的对手,现在他们柴家事业愈发昌盛,声势浩大,再任其发展下去,恐怕你我两家奋斗多年的事业都被吞掉。”
其实,南宫无说这番话的时候,范星云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师父本来对自己寄予厚望,一心期盼着自己能够青出于蓝胜于蓝,将衣钵传给自己,把凌云刀法发扬光大,可惜师父暴毙,自己又不争气,不但无法超越前人,恐怕反倒还要输给自己的师弟——柴敬水。
可是,范星云又怎么是个肯轻易认输的人,他反问南宫无道:“那又如何?他柴敬水可能越来越强,可我范某人开创的凌云派,弟子数十人,他又能奈我何?”
南宫无哼哼一笑,双眼贼溜乱转地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有这么多徒弟是不假,可能一直跟在你身边吗,万一哪天你孤身前行,恐怕到那时,你的性命堪忧……”南宫无说到这里,故意打住了话头。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范星云已经是满面怒容了。
“师弟,不要如此嘛,师兄这番话虽不中听,但也是实情,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更何况是与你有深仇的柴敬水……”南宫无一脸奸笑,嘿嘿地笑道,“他柴敬水势力如日中天,但是师兄倒是有一条妙计,只要你我二人联手,必能置他于死地。只是……恐怕师弟你没有这份胆量……”
现在南宫无用一种挑衅的目光看向范星云,想激他答应。
与此同时,范星云也对此产生了兴趣,不过他警惕性非常高,只是淡淡地说道:“哦?你不妨说来听听,我看能不能行。”
南宫无一听有门,嘴角扬起,知道鱼上钩了。他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前几天接到上面的旨意,让南盛唐发一万瓶秘制金疮药,这是千载难得的机会,我准备交给万安镖局押运,如果你我二人联手,半路把这批劫下来,你想想,朝廷能轻饶他柴敬水?到那时……”南宫无说到这里,“嘿嘿”奸笑了两声。
范星云没有想到从南宫无嘴中说出这样的话来,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对着南宫无怒目而视,语气急促地说道:“师兄,没想到你是这种人,这种馊主意你也想得出来,眼下南方战事正烈,朝廷正是需要这些药的时候,我们又岂能做这种不忠不义之事?”
南宫无晃了晃脑壳,说道:“所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师弟啊,朝廷不会缺这些药的,可咱们要是把这批药给劫成了,便能借刀杀人,铲除柴家这眼中钉,肉中刺!再说了,药是我出,又是咱们两家联合,出了事儿也不会找到你的,最主要的是,我已经和宫里的李大总管搭上了,放心好了。”
当南宫无说完这番话,范星云心中产生了动摇,有些犹豫不决了,他说道:“让我……让我想想……”
“待把柴家连根拔起后,他空出的势力,咱们五五平分。”南宫无又补充道。看到范星云仍然是眉头紧皱,知道当场是无法得到答复了,“事不宜迟,七天后他柴敬水就要上路了,如果师弟拿定了主意,请尽快来找我,咱们可以早点布置,告辞!”南宫无说罢,告辞而去。
南宫无离开后,范星云立即召来了他的四大首席弟子,将南宫无说的话转述了一边。大家一听,都觉得有利可图,而且还能借刀杀人,除掉他们最大的威胁柴敬水,当下群情激奋,个个摩拳擦掌,劝说师父和师叔联手。
江湖之人,就是个快意恩仇的性子,虽然干的是抢劫朝廷供奉,弄不好就要掉脑袋的事情,但是只要决定干了,就丝毫没有犹豫。商量已毕,第二天,范星云就派自己的大弟子聂嵘,带着肯定的答复,前往南宫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