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灵随蔡博渊和袁振由皇城南端的洪武门进宫,但见过眼处琉璃辉映,璀璨夺目,放眼间殿宇重重,楼阁森森。
远看廊腰缦回,飞檐高耸;近观紫柱金梁,白玉石雕,极尽奢华之能事。
二十余人中,有蔡博渊和袁振在前引路,各处宫门的侍卫都恭谨行礼。走到承天门中间的御道上,有五座石桥,名曰“外五龙桥”,桥下就是外御河。
此处守卫极多,重重防卫,唐灵心中暗自戒备,熟记道路,以防突起不测。
洪武门至外五龙桥之间的御道两侧,斗拱交错,殿宇亭阁不计其数,气象宏伟,庄严肃穆。
西侧为中、左、右、前、后五军都督府,以及太常寺、通政司、锦衣卫、旗手卫、钦天监等;
东侧为宗人府、史部、户部、礼部、兵部、工部,以及翰书院、詹事府、太医院等,再向北走就到了午门。
进入午门,又有五座石桥,称“内五龙桥”,桥下为内御河。过了桥就是奉天门,跟随的二十余名锦衣卫转身守在门外。
由南向北依次是奉天、华盖和谨身三大殿。三大殿的东侧有文华殿和文楼,西边有武英殿和武楼。
这些大殿的内柱都是由多根红色巨柱支撑着,每个柱上都刻着一条回旋盘绕、栩栩如生的金龙,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气势恢宏,分外壮观。
蔡博渊和袁振带领唐灵穿殿过院,走到一座楼前,见一太监总管守在门口,蔡博渊上前道:“下官奉圣上之命前来觐见,烦劳王公公通传。”
那太监望了三人一眼,尖声道:“皇上正和齐泰、黄子澄、金显贵三位大人在文华殿中议事,容老奴前去禀告。”
蔡博渊道:“有劳了。”
袁振转头对唐灵道:“此处已是禁宫,你把折扇留下。”
唐灵笑着取出梅花扇,交由袁振手中。蔡博渊不知袁振为何要他折扇,难道一个小小折扇还有什么名堂不成,心中深感不解。
只见方才的王公公带着两名太监从楼中走出,叫道:“传蔡博渊、袁振觐见。”
二人整理衣冠,走进殿中,唐灵正要跟进去,却被阻在楼外。
唐灵左右无事,瞧见楼前悬挂了一块铁牌,铁牌上写着:“内臣不得干预政事,犯者斩。”心想:“功臣大将们都已兔死狗烹,权力禁脔又岂容宦官染指?太祖皇帝定以元末宦官为鉴,从根本铲除宦官干政,然而奸佞之生不偶然,半由人事半由天,有时越是令行禁止,却适得其反。”
等了好些时候,只见一小太监小步跑出道:“传唐灵。”唐灵听闻皇帝召见,便整理衣衫,随那太监拾级而上,走入殿中。
只见大殿最前方的红毯之上站了五人,皆着官服,其后黄毯上左右两旁各站五人,看打扮都是江湖之人,高台宝座上一年轻男子身着龙袍,正笑吟吟地坐着。
唐灵知他多半就是惠帝朱允炆,当即躬身拜道:“见过圣上。”
红毯上一红脸大臣怒斥道:“大胆草民,见到皇上,为何不跪?”
唐灵直起身道:“在下受召入宫,是来为陛下排忧解难,不是下跪称臣的。”
惠帝见他不行跪拜之礼,也不生气,平日里上朝下朝,大臣们都谨言慎行,如履薄冰,哪里见过这等心直口快的江湖中人,现下听他说话很是奇怪有趣,人又气度非凡,心中很是高兴,说道:“免了!你叫唐灵?刚才林凡还尽说你的好。”
唐灵向旁一看,右侧那五人中,华山派林凡竟在其中,林凡身旁那人也眼熟,是崆峒派司马如风。
林凡见唐灵瞧过,微笑点头。司马如风只觉此人面善,却忘了是谁。
惠帝笑道:“你这人模样长得斯文,却拔了今天的头筹,可会什么特别的武艺吗?”
唐灵微笑道:“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惠帝问袁振道:“他武功比爱卿如何?”
袁振上前俯首道:“回禀圣上,他的武功……在微臣之上。”
惠帝面有愠色道:“寡人不信,你和他上前比试。”
袁振面有为难之色,但君命难违,刚要回应,只见从身后黄毯上闪出一人,粗声道:“此等小事,何劳大人动手?”
只见那人下颚留着一丛花白小髭,约莫五十来岁年纪,双手戴一尖刺护腕,体型健硕,神态威猛,俨然是个镖师模样。
袁振见他出手,心中也很是高兴,当即后退站回本队。
唐灵问道:“你是何人?”
那大汉抱拳道:“松江府,孔贲。”
唐灵点头道:“请了。”
孔贲对唐灵道:“今日大殿之上动刀动枪,难免会惊动圣上,你我比比内力如何?”也不等唐灵同意,双眼圆睁,一掌平推而来。
唐灵伸掌接过,一推一送,便知深浅。
孔贲绰号“摧心掌”,武功外刚内狠,可和唐灵一对掌,登时如按到一团棉花中,心知不妙,见唐灵气定神闲,欲以刚克柔,加强掌力。
唐灵随着内力加深,若影寒砂掌掌力也随之增强,孔贲内力不如唐灵,发出的掌力都被唐灵暗地里化解了。
过了一会,孔贲头顶笼罩氤氲白气,显是出了全力,汗气上蒸。
唐灵不忍震伤他心脉,将他打出的掌力聚在掌心缓缓推了过去。孔贲顿觉掌心炙热难当,霎时间眼睛瞪得滚圆,满脸不可思议之色,对方掌力与自己的所差无二,而且更为精深,一惊之下,自是魂飞天外,疾欲撤手。
但手掌竟如同粘住了一般,动弹不得,知道遇上了高手,过了一时半晌,纵不是当场毙命,这一身功夫可也废了。可若出口讨饶,日后还如何在江湖立足,索性双目一闭,只待就死。
陡然间掌上粘力忽失,不由后退一步,竟觉全身功夫丝毫未损,那自是对方手下容情。
孔贲望着右手掌心,痛彻心肺,如若针扎,总算对方撒手得早,未曾受伤,惊惑道:“你!你……你怎么会我的‘摧心掌’?”
唐灵摇头道:“我不会。”
惠帝看得不明就里,二人未曾动手怎能出胜负,饶有兴趣地问道:“你二人谁胜谁败?”
孔贲面对惠帝,躬身抱拳道:“回禀陛下,是小民败了。”
惠帝面有不愉之色道:“如此比拼,倒像个木头人,着实无趣的很,你们谁再来和唐灵真正比试一番。”
从右侧中闪一人,高声道:“启禀陛下,方绍武愿意一试。”
惠帝见他身材魁梧,声如洪钟,拍案道:“好!打好了重重有赏。”
方才斥责唐灵的那红脸大臣上前谏言道:“陛下,比武之事为小,还是继续商议赴燕之事为重。”
惠帝不耐烦道:“看完再说也不迟!”那大臣又要再说,其后的老者扯住他衣角,微微摇了摇头。
方绍武绕着唐灵走了半个圈子,扬头道:“我和你比比外功。”
大殿之上不敢动用内力,左手掌心向上,飞快探出,呼喝一声,右手打出一拳。
唐灵知他心意,侧身闪避,还了一掌。
但见两人拳来脚往,斗得极是紧凑,可是始终相隔丈许之地。虽然招不着身,一切全是虚打,但他二人哪一招失利、哪一招占先,各自心知。两人全神贯注,丝毫不敢怠忽,便和贴身肉搏无异。
其下旁观的九人都是武学高手,只见方绍武使得是一套少林拳,招数虽朴实无华,出招却刚猛有力,发腿生风。
唐灵丝毫不敢怠慢,出手也是极快。两人见招拆招,忽守忽攻,似乎是分别练拳,各打各的,其实是斗得激烈无比。
惠帝本想见到真正的拳脚搏杀,看了半晌,却见唐灵和方绍武只是隔着远远的相斗,心中大是失望,刚要出言制止,只见二人呆立不动,方绍武双手垂下,抱拳道:“佩服。”
唐灵还礼道:“阁下拳法精妙,唐某不是对手。”
方绍武摇了摇头,想道:“此人变招迅捷,真正动起手来,只怕我占不得便宜。”
惠帝急道:“你们谁再耍耍,寡人还要看。”语气极是轻薄。
唐灵忽然开口吟道:“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此言一出,蔡博渊心中咯噔一下,这一首诗,是林升所作。说的是北宋靖康元年,金人攻陷北宋首都汴梁,俘虏了宋徽宗、宋钦宗两个皇帝,赵构在临安即位,穷奢极欲,大修楼堂馆所,建明堂,修太庙,宫殿楼观一时兴起,沉沦于奢侈糜烂的腐朽生活中,致西湖有“销金锅”之号。
唐灵见小皇帝没完没了,不思国家大计,贪玩逸乐,故而说出此诗。
当下全殿寂静,群臣惊愕。
隔了半晌,惠帝方才开口道:“你说的很对,爷爷给我讲过,当政者赵构不思收复中原失地,只求苟且偏安,对外屈膝投降,对内残酷迫害岳飞等爱国忠良;政治上腐败无能,达官显贵一味纵情声色,寻欢作乐,以致国力衰弱。这个典故,我还是知道的。”
于是对照花名册,当即正襟危坐,手拟了一份圣旨,拿起道:“王浩,念。”
名叫王浩的太监总管举起圣旨宣道:“奉天承运,皇帝勅曰,现命吏部尚书、太子少傅金显贵、锦衣卫指挥佥事袁振,领率:唐灵、林凡、司马如风、郝展鹏、邱隐、杨路、耿元修、方绍武、姜洪运、孔贲十人同赴燕京。钦此。”
金显贵与袁振上前领命道:“谨遵圣上谕旨!”身后十人亦齐声道:“是!”
惠帝走下高台,来到唐灵身旁,意味深长地道:“爱卿有治国之才,路上保重,朕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