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的天蚌空间内，萤火般的白光微微闪烁，杨林略显虚幻的身影，就逐渐浮现而出。
他无暇顾及四周，刚进入天蚌，就笔直地向正中央走去。来到石莲跟前，忽听得背后响起呼呼风声。杨林转头望去，只见缕缕乳白的雾气，正纷纷朝此涌来，接着悄无声息地没入莲瓣之中。
这个场景，他已经见过无数次，早就习以为常了，因此不再过多关注。随后他回过身，轻巧地高跃而起，便落在了莲瓣相交的缺口之处，然后熟练地钻进了石莲内部。
而莲瓣的根部，不知何时，又产生了五朵颜色各异的火苗，只是相较最初的五色火苗，体型明显差了太多，只有发丝大小。若非杨林对此太过熟悉，还真不容易发现的。
他踏上圆台，然后走到圆坑旁，没有半分犹豫，便贴着坑壁滑了下去。到了圆坑底部，没花费多少时间，杨林就在某个凹陷之中，发现了那滴晶莹澄澈的白露。
这白露看似与寻常水珠无异，但是它清澈的外表下，所潜藏的狰狞，杨林至今都记忆犹新。
为了探寻天蚌的秘密，他也反复进入白露当中，但是并没有什么有用的发现，所以到后来，杨林也不去自找苦吃，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不过今日，为了验证自己心中的某个想法，他又回到了这里，对于即将遭受的境地，也不如从前那样惧怕，反而心中隐隐地有些兴奋。
杨林脑海中思潮起伏，手下却不迟疑，弯腰拾起白露。晶澈的液滴内，刚刚浮现他的影像，后者的身体就仿佛青烟般，骤然变得模糊起来。片刻后，便不见了踪影。而白露未经人托举，就这么悬浮在半空，微弱的晶莹光泽，于其上时隐时现。
杨林轻揉着额头，精神的些许眩晕感，因此得到了不少舒缓。他抬起头来，只见四周空荡，白茫茫的如同置身浓雾之中，知道已经进入了无尽空间。
他闭目感应了片刻，随后睁开眼来，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神色微微一动，旋即就地盘膝而坐。
约莫盏茶时分，杨林调整好状态，重又站起身来，静立片刻后，忽然吐气开声，握掌成拳，在这空间当中演练起来，而观其拳法招数，与在院中所习并无差异，赫然正是低阶灵术奔雷拳。
小半个时辰后，杨林的额头上，已有细密的汗珠渗出，他做完最后的收手动作后，终于停止了练习。喘息了几口气，他双腿大张，毫无形象地跌坐在地下，咧嘴笑道：“果然如此啊，还真是捡了个不得了的宝贝……”
从前进入白露之中时，由于后者空间的虚荡，以及时间的漫长，杨林能感受到的，只有孤寂烦闷所带来的煎熬。但从现在开始，他的态度已经发生了重大改变。
此刻在他的眼中，这个苍茫的无尽空间，不再是个死气沉沉的牢笼，而是一座金光灿灿的宝山。
至于为何他的看法，前后差距这么大，那便要从他的古怪举动说起了。就在刚才，通过对奔雷拳的演练，他心中的猜测，已经得到了证实。
那就是，自己能够利用这无尽空间，加强对术法的练习！
这个说法，若是不知底细的旁人听来，自然是不肯相信的。但杨林之所以如此笃定，并非主观臆测，而是有确切的理由。
首先，他处于天蚌中的形态，可以说是意识的投影，但又不是纯粹的意识，因为自身的某种状态，也随之体现了出来，就比如说服饰衣着，便是根据当时所穿而决定的。
如果仅仅是如此，那么并不值得有多重视，但是这自身的状态之中，竟然包括了灵力的储备！
而术法的修习，究其本质，不过是对体内灵力的运转，这也就意味着，他不仅能在外界修炼，还可以通过无尽空间，再次巩固加强所习成果。
由于空间之内，时间的流逝，远远超出外界，并且体力、意识的消耗，也变得更加缓慢，那么想必灵力也是如此。正常情况下，杨林演练十次左右的奔雷拳后，体内的灵力就会耗费大半，需要打坐小半个时辰，灵力才能再次充盈幽府。
然而如今处于白露当中，则大大缩短了这个过程。如果他坚持在其中修炼，那么练成奔雷拳的时间，肯定能够提前不少。
刚想到此处，杨林的眉头皱了皱，猛地记起件事情来，嘴角的笑意，不禁收敛了不少。
上述几个要点，看似无懈可击，但他却突然醒悟，自己好像遗漏了某个关键的因素，导致这一切，未必会朝自己预想的那样发展。
结合往常的经验，杨林知道离开白露、回到外界空间之时，自身的形态举止，与进入天蚌之时无异。那这么说来的话，不论他在无尽空间内如何勤休，到得头来，也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杨林站起身来，在无形的地面上来回踱步，眉头紧锁，心中极为懊恼。
过了许久，他终于停下脚步，重新坐了下来，长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神色。
他拍了拍额头，望着虚无的四周，苦笑地喃喃道：“这下亏大了，什么都没捞到，还得再次被关小黑屋……”要知道，白露中可不比天蚌内，能够自在出入外界，在这里面，不到筋疲力竭的程度，是不可能出去的。
杨林舒展双臂，伸了个懒腰，心知离出去还早，索性直挺挺地往后一倒，平躺在地下，随后闭上了双眼，打算借此消磨漫长的时光。
不过事实证明，在精神极度清醒的情况下，他这种行为注定无功而返。没过多久，由于没有消遣的物事，杨林终于耐不住空间的枯燥，转了转念头，还是爬起身来，演练起了奔雷拳。
在呼呼的拳声之中，时光悄然流逝，最终，当杨林如同烂泥般软倒在地，再也坚持不住，晕眩过去时，他的身影蓦地在原处消失不见。
……
矮凳之上，端坐不动的杨林，眼皮忽然颤了颤，双眼随即睁了开来。望着熟悉的房中景象，他长舒了口气。余光瞥见床头的银刻石上，光痕只前进了针尖大小的刻度，表明时间只过了半盏茶左右。但杨林却知道，他在无尽空间之中，可是度过了大约三日的光景。
他从矮凳上站起，走到墙壁处的木桌旁，提起桌上的水壶，往杯中倒了大半清水，在咕嘟嘟的响声中，仰首喝入了肚内。
随后他走到床边，连鞋袜也不及脱去，就闭目躺了下去，与此同时，口中发出了舒适的低吟声。
……
半个时辰后，杨林从床上坐起身来，经过这段时间的休整，神游天蚌的疲累，已经消散了多半。
他推门走出房外，只见原本青蒙的天光，正逐渐变得明亮起来，交头接耳的声音，也不时从院外传送进来。
杨林估算着时间，发现还有余暇，于是走到院子当中，脚步微沉，深吸了口气，双手由掌变拳，摆开架势，又开始了对奔雷拳的修炼。
然而，刚进入状态不久，杨林突然感觉有些别扭，只觉灵力的调用，就仿佛是冷冰滞涩下的流水，远不如在白露内的灵动活泼。过了阵子，又觉灵力涌动之间，渐渐恢复了正常，熟稔应手的感觉，随之涌上心头。
随着拳势的深入，杨林对灵力的指挥调动，更是自如圆润，便似如身使臂，如臂使指，全无阻滞之感。他心念空明，越打越是流畅，双拳之上的青光愈发凝实，就仿佛品质极佳的翡翠。
不知不觉间，拳法将至尾末，杨林怒喝一声，右拳猛地向前击出。只见拳上青光骤亮，紧接着，一道闷雷般的声音，在院中轰然炸响。
杨林口中喘着粗气，怔怔瞧着青光敛去的右拳，眼底又是惊喜、又是疑惑。惊喜的是，他终于练成了奔雷拳的初级阶段，即其中一拳上青光凝练，击打之间隐发雷声。疑惑的则是，明明自己尚未明晰此节，达到如此地步，却又为何如此理所当然，仿佛水到渠成一般？
就算在无尽空间内，苦练三日之久，也仍旧没有能够突破，并且那里的修炼成果，也不能带到外界中来。刚才修炼初时，便是由于两处空间的差异，导致对灵力的操控，灵敏度发生了偏差。
但过了段时间，当他适应了现实当中，灵力的运行周转，指挥操纵之际，行云流水的快感，竟如同仍在白露当中一般。
杨林挑了挑眉毛，单手撑着下巴，沉吟半晌后，目光一闪，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天蚌内的形象，只是类似投影的存在，至于服饰穿着、灵力储备，则更像是模拟的状态。因为无尽空间的性质，即便杨林在其中将奔雷拳练至大成，回归外界空间时，也不意味着他就能立时将其施展而出。然而，当他稍加熟习之后，便能在极短的时间内，重新达到在无尽空间内的水准。
之所以如此，归根结底，便是因为虽然在无尽空间内，修炼所得的成就，不能在外界实体上生效，但是这个过程中，由于真实模拟的程度，他的操作经验、错误认知，都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所以，杨林虽然不能利用天蚌，直接完成对术法的修炼，但是实际上，仍旧起到了在外界修习时，事半功倍的效果。
想通此节后，杨林的眼底，蓦地涌现出火热之色，他伸出右手，情不自禁地抚摸着天蚌，内心之中激动难抑。
至于白露之内，无尽空间的虚无枯燥，此刻对他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