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那年,父亲意外身亡,阿伟的生活从那时开始,便被肥雪两夫妇搅的混乱不堪。也是从那年开始,阿伟口吃的情况,越来越严重。
面对肥雪夫妇百般刻薄,阿伟也曾怨天怨地怨父母,也曾想过要离开自小长大的地方。但每当他在悲伤的时候,祖父的影子、声音,都会在他中脑中、耳边浮现。有些时候,他甚至感觉到,祖父根本就没有离开过自己。
当然;这只是他蓦然间的感受,因为他很清楚,祖父比父亲更早一步离开自己。
这些年来,阿伟不知道是已经习惯了,还是已经不在乎肥雪夫妇的态度。又或许;他深信,只要凭着自己努力,一定能够为自己打出一片天,所以眼前的逆境,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甚么一回事。
离开店后,阿伟没有去深井为肥雪夫妇买烧鹅的打算。他轻松地跑到快餐店,吃了一个快餐后,看时间尚早,正想多蹓跶一回,口袋的电话响了起来。
「正...正哥,有...有甚么事…」
「阿伟,你上次帮我做的地府直通车,反应很好,差不多都被网购一空,麻烦你再帮我做二十台,这次还要加强版的,外加四十张地府直通车票,到时我可以分开卖,如果客人嫌一台车的价钱贵,可以选购直通车票。」
「正...正哥,你...你真的...很有...生意头脑!」
「还是你的手工好才是,有些客人,说纸扎的手工精美,根本就是纸工艺品般,所以买来不是化给先人的,而是用来收藏!」
「那...那我要不...要为那些祭品...开光?」
「开,当然要开光。虽然我司徒阿正是生意人,但也有商业道德...买祭品不开光,那和买六合彩不填号码有甚么分别。」
「正...正哥,你...你过奖了!其实...我...我也要...多谢你...要不是你...给我...机会赚点私房钱...」
「阿伟,你又来跟我说这些话!总之我们两兄弟,拍硬档,如果肥雪那里你真的待不下去,我那里虽然地方小,但多住一个人也不是问题。」
「正...正哥,多...谢...」阿伟感动的说。
「差点忘记!上一批的挨疯八的销情不错,也是时候推出新款的挨疯九,外型方面,你设计一下。」
「那...碌七...三星机...还要不要?」
「不要了,怕电池爆炸,买的人真的名符其实,碌七...挨疯九就好了...。」
阿伟挂了电话后,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便一溜烟的跑到市场去。到了市场附近,被一个大花牌吸引着视线。
「咦?这是新开的烧腊店...英记烧腊,驰名深井烧鹅,赞!」
虽然阿伟知道,这只是烧腊店自抬身价的广告,但却正中下怀。
买了肥雪夫妇要吃的所谓深井烧鹅后,阿伟并没有依肥雪之言,去拾一些旧报纸回去,做假纸钱。
他自小便受到祖父、父亲教诲,虽然有人认为焚烧纸扎祭品是迷信而又不环保的事。但说这些话的人,完全疏忽了,纸钱祭品,除了是中国人的传统习俗之外,更是后人对先人的一种心意,孝行。
特别是以服务先人营生的行业,如果没有职业操守,胡作非为的话,这和打刼阴司路根本没有两样。
阿伟边走、边想着祖父和父亲的事,不知不觉间,走到祭品店附近的休憩公园里。
看着公园,脑海中不期然浮现着,祖父在世时,自己每天下课经过这里,都会看见他在公园内那一张刻着棋盘的石桌,和街坊对奕。
阿伟走进公园石桌旁,坐在祖父惯常坐的石椅上,轻轻抚着粗糙的桌面,桌面上棋盘的刻痕。
「爷爷…」
阿伟轻声叫着。
「爷爷…」
『阿伟,爷爷的棋艺怎样?』
『爷爷是最棒的!』
『那么,爷爷的扎作手艺呢?』
『同样棒!』
『那么,阿伟你呢?』
『爷爷是第一棒,爸爸是第二棒,我第三棒!』
『你错了,你是我们家族第一棒才是!因为爷爷、你爸在你这个年纪时,连最基本的扎作技巧也掌握不好!』
『爷爷…』
『可惜…爷爷教不好你的二叔!』
『没有的事,二叔…二叔他…』
『阿伟,你二叔二婶大难当头…你…愿不愿…原谅他们,救他们?』
『二叔二婶好好的,怎会大难当头?』
『阿伟,你能不能答应爷爷?』
『爷爷,不要这样说啊!二叔二婶是我的亲人,只要我能力做到,我一定会…可是我…可是…』
『记着你的承诺,阿伟…爷爷的好孙子…』
「喵!」
阿伟心中一悚,猛然张开眼睛时,才发觉自己不知道甚么时候,伏在石桌上睡着了。
他缓缓挺起身,揉揉眼,蓦然看见一头可爱的白色小猫,不知道甚么时候坐在石桌旁,眼灵灵的看着自己。
正当阿伟想逗玩猫时,突然心中一怔,微微转头。
公园昏黄的灯光下,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女,茫然地东张西望。
看到少女,阿伟心中一悚,慌忙垂下头。
突然;一阵寒风吹过,他只感到混身毛管直竖。没多久,他垂下的眼睛,看见一截白色裙角飞扬。
阿伟知道对方已经站在自己跟前,心里虽然感到震栗,但却暗中咬咬牙,一抬头。
眼前除了昏黄的街灯外,少女和小猫,已经不知去向。
阿伟拿着烧鹅,送到店楼上的二楼,那原本是一家人居住的地方,现在已被肥雪夫妇雀巢鸠占的家里,便回到祭品店后,那一个以布帘搭出来的,狭小而简陋的个人小空间里。
他向设在床边,祖父和父亲的灵位上了香后,拿出工具,纸笔在划着划着。
划好挨疯九的设计草图后,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传给司徒阿正。之后,便开始制作地府直通车。
阿伟把精神都投在扎作工艺上,不知不觉,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多。突然,店面传来细微的声响,惊动了埋头工作的阿伟。
阿伟抬起头,往店面方向看过去。当然,他没有透视眼,只是留意着店面的动静,看看自己有没有听错而已。
未几;一阵蹑手蹑足的脚步声响起,这下子,阿伟证实了自己没有听错。
他心中暗想,现在都甚么时候了,照理不会是肥雪或雪姑,如果不是他们的话,那可能是有小偷摸了进来。
阿伟想到这里,心中一跳,不自觉地随手拿起剪刀,这回到他蹑手蹑足的,小心地向着店面走过去。
走到堆满货品的小通道,阿伟躲在一旁细意打量着店面情况。
果然,在柜枱后看见一个身影蹲在那里,像在找东西似的。
『唉!这个贼也真倒霉。二叔二婶为了防我,每天都把钱柜给带走啦,你就算把柜枱拆了,也找不到一个子儿...』
就在阿伟思忖间,还没想到应该怎做当儿,听见柜枱后那人突然自言自语起来。
「我记得曾经看过那亡人鬼鬼祟祟的把一些东西收在柜枱后,怎么找来找去也找不到...」
黑影边说边站了起来,看见对方身形,阿伟霎间惊呼着。
『二婶?』
站起的身影听到声音,虎的转身往声音来处瞪着。
阿伟看见对方是雪姑,走出店副,一按电灯开关。
「二婶。」阿伟轻声叫着。
雪姑像是做贼被人抓个正着般,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之后,旋即把一脸尴尬转化为怒气。
「你干啥...还拿着利器,想谋财害命!」
「我...我...不...」
阿伟一急,挥动双手想否认,但雪姑比他更快的发动。
「哦!你挥着剪刀,还敢说不...不甚么!我说你一定是要谋财害命!」
阿伟被雪姑这样冤枉,急的突然话如连珠爆发。
「二婶,我本来在睡觉,但突然被惊醒,以为是贼,所以...但想不到竟然是二婶你...」
不知道是被阿伟的连珠说话震撼着,还是被阿伟说破了自己做贼的真相,雪姑怔着一张脸,一下子回不过话来。
回过神来的雪姑,虽然仍然一脸凶相,但语气却有着极大转变。
「贼甚么贼!店是我的,我就算一把火烧了又怎样...对了,不要和二叔说,我回来拿手机。」
看着雪姑离开店后,阿伟一脸奇怪的。
「手机?拿烧鹅给他们的时候,还看见她在玩手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