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锦本来是想装晕的。
可容澜一句话就让她装不下去了。“三小姐,您这个太子妃,可还当不当?”
沈云锦无比淡定地睁开了眼睛,内心咆哮着:我踏马为什么要费心费力地救了这个没心没肝的玻璃大白莲?
不过,面儿上却是一派祥和宁静地浅浅出声:“容世子,锦儿是惜命之人,这个问题的答案,您说了算。”
容澜微笑着点点头,表情和善又温柔。如果他手里没有那柄寒光闪闪的冷剑,沈云锦大约摸也真的会继续以为这是一位十分好相处、又平易近人、还长得好看的世子。
或许还能文绉绉地赞叹一声:世子端的是积石有玉,列松如翠。
可是,沈云锦现在只恨自己多事,白白浪费了四个时辰外加一碟血。
容澜将短剑收入床边挂着的剑鞘中,浅笑道:“三小姐蕙质兰心,若是有心反悔,子宁也是愿意为你从中调停的。”
沈云锦很想说:上一刻手里还拿着剑的人,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但是开口却是:“我与太子殿下本就是合作关系,只要殿下许诺的条件不变,他谋什么,你们之间的关系是什么,我都没有兴致。”
沈云锦忍着浑身疲惫,从床上坐起来,神色清冷堪比水中凉月。
容澜道:“你既成太子妃,那太子所谋又怎么可能和你无关?”
“要我做什么直说吧。”云锦理了理袖子,神情却冷淡地不行。
她心中是有些猜测的,并且为自己日后可能会成同妻这件事有些难过——太子最后那悲愤的“好好好”,怎么听都有些求不得的酸涩。
想起昨夜调笑容澜断袖的时候,太子殿下那先是大笑,后又绝对不信的样子,可真是叫人扼腕唏嘘。
云锦心中又暗自叹了一口气。她与容澜之间,本是不必如此生疏的。只是今日既然撞破了他与太子之间的事儿,只怕以后都要好好保持些距离了。
“希望三小姐帮忙妥善解决麦薇公主之事。”容澜认真道。
“你以为我不想吗?”沈云锦有些无奈,“全京城只怕没有比我更想要妥善解决这姑娘的了。既然殿下发话要我动手了。我就问问,要个什么程度的?能死么?”
容澜被眼前这小姑娘的语气惊了一下。而后坚定道:“不能。”
可叫沈云锦皱了眉头。
“你们要个什么结果?”
这个问题,容澜却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道:“如今朝中形势复杂,只要公主能不添乱,便算三小姐帮了忙。”
“这个……倒也不算太难。”沈云锦淡淡道。
容澜笑道:“如此,容某就先谢过三小姐好手段了!”
说着,竟要兑袖行礼。
沈云锦抬手就接住了他手臂,阻止他拜。“手段好不好且不论,要谢也是太子谢我。容世子,您要谢的,应该是本小姐对你的活命之恩吧!”
她本是为三斤三两彩头出来,没想到被喝挂了。现在自己又救了他,补补损失想来总是可以的。
“大恩岂能言谢?”容澜浅笑,而后忽然展开了双手,在她面前施施然走了一圈,“三小姐,你看我以身相许如何?”
沈云锦闻言退了一步,显然是他吓了一跳。抬眸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顿时红了脸。“世子请自重。云锦比不得您身份尊贵,更比不得您在殿下心中的位置,还是想多活些时日的。”
容澜微微挑眉,“三小姐这是看不上在下?”
沈云锦嘴角抽了抽,这人是捉弄人上瘾了是么?当即也不端那温和的架子了,拉下脸来:“不错,瞧不上。云锦平身所求,不过安稳二字。王侯将相,皆非我良人。”
言罢,她直接就离开了厢房。
容澜望着沈云锦离开的背影,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却勾起唇角自言自语道:“原来……许身不许心是这个意思。”
容澜自从知道自己中蛊之后,也是查过的。那蛊蜕也好,解蛊蜕也好,沈云锦知道,他当然也知道。
下银针的时候,他已经醒来,不过是因为太过痛苦,没有睁眼罢了。但是对身边发生的事情,还是清楚的。
云锦取血前的犹豫,他也知道她的心情。所以当她最终选择取自己血的时候,容澜以为,她是许了的。
“世子,你在说什么?沈三小姐呢?”这个时候,风清子走了进来。
容澜摇头:“没什么。她回去了,你寻她何事?”
“这个……”风清子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根楠木簪子来,“在您床前寻见,我想许是三小姐落下的。”
容澜接了过来,道:“我先替她收着,下次遇上再还她。”
“哦,三小姐走了很久吗?”风清子茫然道。
容澜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嗯,有一会儿了。”
沈云锦是在容王府门口遇上楚言之的。
他看起来脸色不大好,她其实是不大愿意见到他的,怎么说,尴尬。
可见着了,也不能不打招呼。
“参见太子殿下。”
“起来吧,不用多礼。你的身体……感觉好些了么?”
沈云锦一愣,继而问道:“殿下是刻意在此侯我的?”
“昨夜是本宫带你出的将军府,若不是本宫亲自送你回去,只怕你又要被为难。”楚言之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她。
沈云锦见他情绪低落,完全不似平日里的张扬妖冶,也就不计较他这话中到底有几分真诚,几分算计了。
“如此,就多谢殿下体谅了。”
楚言之没有多说,只将人直接揽在怀中,跳上了马车去。这番动作,倒是自然又潇洒的。
沈云锦愣愣地看着他那张比女人都要娇艳明媚的侧脸,心中替那些的心仪太子殿下的姑娘们扼腕了好一会儿。
楚言之低头见云锦看他,忽然道:“沈云锦,你觉得本宫好看么?”
沈云锦心道:今儿遇上的男人都怎么了?怎么一个个地都不正常了呢?
沈云锦道:“殿下是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假话如何?”
“容姿不凡、气度华贵,风流出众,是个……”
“你这都是真话啊!”楚言之微微挑眉笑起来,一扫方才的惆怅感,然而也与平日的邪魅不同。笑是摧枯拉朽的灿烂,人是颠倒众生的模样。
沈云锦看的呼吸一窒,叹道:就凭这般绝色,即便是分桃断袖,只怕也不影响他在京中万千少女春闺梦里人的地位。
楚言之笑了好一会儿才收住,又问:“真话呢?”
“那殿下可要恕罪了。”沈云锦狡黠一笑。
楚言之大袖一挥,道:“嗯,不必拘着。”
“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沈云锦说完这句,看了一眼楚言之,见他也没生气,就继续道,“沉鱼落雁难望项背,闭月羞花拍马不及。”
沈云锦以为楚言之多少是要生气的,毕竟一个男人被人当做女生夸奖,大概都不会太高兴。
可楚言之听完却是捧腹大笑。
几乎笑出了眼泪来。
沈云锦坐在离他半米远的地方,想努力揣摩他此时的心情。想来想去却也不过是得出一个结论——太子殿下他……大概是比较认真的吧。
这个结论过后,她兀自脑补了些情节,然后就有些心疼起这妖孽来。
当然,这些都是心理活动,断不能显出来的。
良久后,等楚言之收声,拭了拭眼角再度坐好,已然成了那邪魅又妖孽的储君。
“殿下,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沈云锦搭话,想改变一下气氛。
“说。”
“为什么选我?”云锦顿了顿,又道:“我得听真话,否则,我恐怕无法继续配合殿下。”
她说出这话,其实心中是有些忐忑的。但是她必须要试探。
因为要达成容澜所要求的事情,对她来说也是一个大风险。她必须要知道,自己在楚言之这边有几斤几两。然而,这样明显的试探,大概会触怒这位霸道又任性的储君。
果不其然,她话音刚落,楚言之那张妖冶的脸就忽然在她眼前放大,同时手已经抚上了她的脖子。“你有没有听说,话多的棋子不长命?”
“我只知道不长脑的小卒死得快。”沈云锦看起来丝毫不为他的气势和杀意所吓住,“殿下,如果你为我的试探不悦,我很抱歉。但是也请您记住,合作之初我就说了,我们是合作共赢的人,平等的。而且,我只是纯粹的想知道,自己在什么位置。”
“你真的不怕死?”楚言之微眯起了眼睛,同时将箍着她纤细脖子的手以极缓慢的力度收紧,仿佛刻意要她感受死亡缓缓迫近的折磨。
要说沈云锦不怕,那一定是假的。但她知道,她一定不会死。因为对付太子,她已经有了杀手锏。
“殿下,您真的宁可杀了我,也不愿意多说吗?”
沈云锦已经想好了,只要他敢继续下手,她就拿容澜说事。并且以后彻底和这两个男人绝交,她现在有钱有人,哪儿不能混,何必跟着挨那么大风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