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我真的是不记得了。这种事,您还是问容世子吧。”
甩锅技能发动成功。沈云锦快乐地对容澜眨眨眼。
容世子绝尘脱俗,永远都是那么一副八风不动矜贵不凡的温润样儿,这会儿收到沈云锦的眼神之后,忽然对她勾了勾嘴角。
然而,这个难得的微笑,却让沈云锦背后一阵发凉。总觉得好像要坏菜呢!
“那日……”
“殿下!我想起来了。”
容澜清冽的声音方起,沈云锦就打断了他。
电光石火间她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命运,到底应该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且,那种事,只要自己说的不过分,想来容澜总是愿意顺着说的。
容澜眼中带笑地看着她,果真就不说了。
楚言之也道:“既如此,你说。”
“那日,我在街上偶遇容世子,恰好见他从一画舫边上,那画舫名曰‘菊芳阁’,是以,是以便有了这流言。”
那画舫,京中有名的小倌都在上面。好男风者必至之所。
楚言之闻言却笑道:“他不过站在岸边,便是断袖了?若哪日同本宫喝花酒去,岂不是第二日便有人说容王府许将有个小世子?哈哈哈……有趣!有趣!”
云锦也知道有些牵强,但还是十分淡定的,一本正经地道:“殿下,您与容世子,那都是京城少女们的春闺梦里人。你们俩上街往那儿一站就能自成风景自成话题。姑娘们看得到摸不着,还不许她们想一想聊一聊了?这样的误传也是很正常的嘛……”
“既是误传,你又为何拿出来说事呢?”楚言之轻描淡写地说,可气势明显是凌厉了几分。显然,这是在为好友鸣不平了。
沈云锦的内心是崩溃,然而面上却依然扯着一副淡雅娴静,万事于我何干的样儿,眸光流转间,巧笑嫣然道:“殿下,偶尔间幽他一默也是有益身心健康的。”
车中几人谈笑风生,不知不觉间,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沈云锦下车一看,发现竟然停在了湖边。彼时天色已暮,月上柳梢。这景致道也颇有一番韵味。
可沈云锦却无心赏景。她有些傻眼,取钱而已,怎地来了这里呢?
楚言之打了个响指,没多久之后,就从一边的水弯里开出了一艘画舫来。
沈云锦一看那画舫,又想起方才马车内的信口胡说,顿时有些心虚,打消了偷偷找容澜问问,到底那彩头是个什么玩意儿的念头。
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云锦姑娘上了贼……不对,上了画舫。
她很快就知道了彩头到底是什么,然后整个人都陷入了“我为什么要来?”“我已经是聚香楼老板了,为什么还要贪小便宜”的脑内弹幕循环状态中。
不过,这些面儿上是看不出来的。
沈三小姐盯着桌上那个看起来完全和太子身份不符合的瓦罐坛子,压抑着想要爆粗的冲动,虚伪地露出“格外满意,果真不虚此行”的样儿。甚至微笑地赞许道:“三十年的佳酿,比我们任何一个年纪都要大呢!”
楚言之素来好酒,见云锦有兴致,就献宝一般将这珍藏的美酒完完整整地介绍了一遍。从产地,到工艺,再到围绕它发生了什么趣事儿,无一遗漏。
沈云锦一边听,一边微笑着点头,跟真的似的。
终于太子殿下说得尽兴了,抚掌叹道:“好了,说得再多也不如一品。明月正好,清风潾潾,此时不喝更待何时?!”
说着,招了仆从,一人面前放了一个碗,开坛分酒。
云锦眨了眨眼,露出些许的不好意思来:“吃酒赏月夜光杯,太子殿下,你怎么用碗啊。”
这一碗下去,她估计就直接趴了。还怎么回去?!
楚言之笑道:“这酒自江湖来,自然要喝出江湖儿女般豪气,如此方不辜负。我还以为云锦你与京中那些不懂旷野飒风的女子不同,定然也喜欢这么喝呢!而且,这一碗三两三,一人十碗正好光了这一坛子,不偏不倚。”
沈云锦忍着内心奔腾而过的草泥马,委婉轻笑:“喜欢倒是喜欢,就是……量浅。”
“不要紧。你是本宫太子妃,有本宫在,你怕什么!喝!”
骚包的太子殿下一拍桌子,就端起了玉碗一饮而尽。他眉眼低垂飞出了几许气势来,这与平日里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不同,果真带出了几分潇洒的恣意。
云锦仿佛被这几分潇洒和恣意感染了,也学他的样子,端起碗来就灌。容澜瞥了她一眼,终究是压制住了自己差点伸出去阻拦的手。
一碗喝完,沈云锦格外豪迈地将碗反过来倒了倒。“一滴不剩!”
“好!”楚言之喝了一声彩。
云锦应声而倒。容澜赶紧伸手去捞她。
楚言之微微眯起了眼睛,不咸不淡道:“容澜你果真……”
“若是破了相,可进不得东宫。”容澜不着痕迹地打断他,特别自然地将沈云锦抱回了软榻上,又回到桌边。
楚言之的视线就一路跟着他,眉头微微皱起。“这太子妃,傻乎乎的,我也没觉着哪里好。”
“待麦薇这事儿妥善解决后,你便会觉得了。”容澜淡淡道,而后端起酒盏,对太子道,“想来不会让你等太久,拭目以待吧。干~”
两人酒盏相撞,声音清脆悦耳。
沈云锦再度醒来的时候,人并没有在自己的床上,而是在……
云锦环顾四周,蹙眉惊讶道:“容王府?!”
“醒了?醒了就看看他去!”楚言之颐指气使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
沈云锦捂着宿醉后阵阵发疼的脑袋,恍恍惚惚地坐起来:“谁啊?又怎么了?”
“容澜。”
楚言之的语气不大好,看来心情也必然是不好的。
沈云锦一愣,而后掐指算了算,似乎是半个月了。
她昨夜和衣而睡,这会儿倒是方便,掀被子下床,趿拉鞋子奔出门一气呵成。“在哪儿?带路。”
她想起上次容澜发病时的痛苦样子,这会儿心中焦急,甚至都忘了,被她下令带路的人是当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
此时此刻,她仿佛回到了前世受急诊室的日子。无时无刻,只要一接到急诊,不管是在吃饭,还是在睡觉,必须马上跳起来奔过去。
容澜已然疼了大半夜,这会儿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却乌黑。整个人都如水里捞上来的一般。
沈云锦进门就接了那把已经用的还算熟练的银刀,问:“多久了?”
“近三个时辰了。”
沈云锦一换算,差不多是半夜就开始疼了。顿时心里有些难受,责备道:“怎么不早点叫我?!”
“你废什么话,快点!”楚言之十分没耐心道。
沈云锦这会儿比她更不耐,“我要银针,艾叶,还有一火盆。对了,还要矾石加仙人掌捣碎了留用先。其余的,就按我上次说的准备。蛊虫苏醒后排毒褪壳,毒气攻心脉了!镇痛后我就要拔毒。”
“什么?攻心脉?”楚言之惊呼一声,急道,“会不会有事?”
沈云锦其实十分讨厌这种时候被打捞,下意识地就皱眉道,“帮不上忙的都出去。”
“沈云锦!”楚言之怒了,他堂堂一国太子,什么时候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然而,沈云锦却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压低了声音,沉声道:“出去!再吼若是震断了血管壁,你就找天师帮你上穷碧落下黄泉地搜魂吧!”
楚言之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可对上沈云锦那果决又带点儿不耐的眼神,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能说什么呢。这个女人,着实是在竭尽全力救人啊。
楚言之没有出去,而是在一边的软榻上坐了下来,似乎就要在这等。
沈云锦也不再赶他,转头催促风清子准备东西,又让一个下人去准备热水,她要净手。
容澜的情况到底有多凶险,其实她心中也没有底。但是,前阵子却听夏羽说过。若是噬魂蛊发作后症状有了变化,寄主唇紫面白,多半是蛊虫蜕皮释毒,十分凶险。她还说,这种情况一般发生在寄主死亡前半年内,意味着蛊虫将渐渐长大。
自那之后,沈云锦就研究了不少应对这种情况的急救方法,没想到,竟这么快就用上了。
不久后东西都备齐。沈云锦先如上次那般在容澜胸口动了刀,但这次划的特别小心,像前世给病人做手术那般,一层层小心翼翼地开。
风情子觉得不可思议,看的瞬也不瞬。
浅浅割开一个十字后。沈云锦取了银针,燃了艾叶熏蒸,而后将银针缓缓扎入那十字伤口的正中间。
没多久,银针提起,整根都是乌黑的。这让在场的人倒抽一口冷气。
紧接着,云锦拿了第二根。但这次,却不需要艾叶熏蒸了,而是有些犹豫。
“沈小姐,是不是还有什么未准备到位?”
沈云锦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在场除自己外,竟无一个女子,顿时有些郁闷。耳边回响起夏羽的话:“这处子血是药引,自然也是能引蛊褪的。只是,引蛊褪和解蛊的人,必须同一人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