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陈婶已把茶具准备好,原来陈叔去买茶叶还没回来。乔森平常不怎么喝茶,没想到茶具倒齐全精致。大伟拿起四方隐角竹顶壶,细看此壶敦实稳重,色泽光润,方中带园,挺拔有力,壶盖上弯竹为桥型纽,浮雕竹叶为饰,‘扫雪开松径,舒泉遇竹林。’壶盖内楷书阳文‘大生’二字。
大伟问乔森:“好像在老爹书房也见过此款范大生的壶。”
“当然了,老爹的就是我的,还有一把柿子提梁壶,本来想送给你。在紫薇轩看到你的壶都是明清的名家壶,惠孟臣、徐友全、陈鸣远、还有石大彬曼生壶,我不好意思拿民国的糊弄你,就带回来了。”
“这个已经非常好了,虽说不是独一无二,可整体看沙泥、造型、铭文都堪称完美,把柿子提梁壶也拿出来让我看看吧!”
乔森喜的无可无不可:“你喜欢就好,以后我会留心,收集一些珍品给你玩。”
陈叔带着茶叶回来了,乔森问:“怎么耽误这么长时间?”
“开车到昆西市场,跑了六家茶行才找到你要的台湾清明前的冻顶乌龙。”
大伟说:“何必那么麻烦,什么茶叶不能喝,害陈叔这么辛苦。幸亏找到了,否则还巴巴的让他回台湾买不成。”
乔森笑着说:“让老爹寄一些倒是可以,只是远水不解近渴。陈叔辛苦了。”
在书房把书桌当茶桌用,敞开心扉他们边喝茶边聊天。
乔森:在台湾上国小时,有一次课外辅导课上老师请大家谈理想:‘我说希望有花不完的钱和一堆女人。’因为爹地就是这样教我的,老师说我庸俗。另一个同学说:‘我希望拥有事业和爱情,’老师表扬他说他有志气。明明都是一样的,我当时很不服气。人太他妈的虚伪,把欲望包装起来意淫高雅。
大伟:人自身拥有的优势比财富地位更重要,幸福源于内心的感受,内在素质直接决定一个人是否能够得到内心的幸福。
乔森:叔本华认为决定凡人命运的三项内容,1、人的自身--差别是大自然定的;2、自身之外--财产和其他占有物;3、他人眼中的样子--名誉、名声、地位。人的内心快乐和痛苦,是人感情意欲和想象的产物,人自身之外如财产地位,对于一个人幸福都是间接的发挥影响,主体和客体彼此密切关联缺一不可。
大伟:内心的感觉源于意识,而意识是大脑内电波传递和心中意念的流动,这些一闪而过的念头,就是主体意识的“我”。
乔森:那么我就是不存在的了,如果我不存在那么肉体岂不是一具行尸走肉。
大伟:当意识离开肉体时便是。
乔森:财富和地位就变得无所依附,贪婪地聚敛财富,不择手段的谋取权利,就变得没有意义。
大伟:一起归于虚无。
乔森: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既然这样还努力工作干嘛?干脆一死了之,岂不落了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大伟:冥冥之中或者说大自然之中,每个人都是带着使命来到这个世界上,一切都是偶然中的必然,如果在人生经验之中思考明白,就不会为身体之外以及个体得失而痛苦。
乔森:那我们的相识相知也是命中注定了?
大伟:有得就有失。
乔森:比如葡萄酒带给我美妙的视觉、嗅觉、味觉的感受,我的身体得到滋润,这不就是得到了吗?怎么会是失去。
大伟:一个小时后,这杯酒变成废物被干干净净冲进下水道,你的意识也不会只满足于残存的对酒的记忆,还会继续打开下一瓶酒。
大伟知道他的话都不能说服我自己,可他还是领着乔森绕来绕去,只是图口舌之快过过嘴瘾而已。
晚上,在娱乐室大伟和乔森玩了三局斯诺克台球,乔森带着大伟到酒吧一个实木展示柜前面,透过精致的玻璃门看到里面收藏着十几只烟斗,被整齐的安放在木质的烟斗托上,他打开门,轻轻拿起一个递给大伟,扎实的分量细腻的做工让人觉出一种野性不羁的情怀。
大伟好奇地问:“为什么上面有一个白点?”
乔森告诉大伟:“它源于品牌的创始人Alfred Dunhill的一个习惯,完成符合心中高标准的产品,才会点上一个小白点,表示圆满和完成。”
大伟又问:“这些都是一个牌子的吗?”
“不是,这款是意大利沙芬,这两款是大卫,杜夫”然后打开一个皮质盒子,告诉我“这是我最珍贵的收藏,1969年人类登上月球,DUNHILL推出登月纪念烟斗,纯银的装饰口圈,直柄以贝壳喷砂为饰面,代表月球上的陨石坑,上面刻着尼尔,阿姆斯特朗的名言:‘这是个人的一小步却是人类的一大步,’烟統前端镶嵌着蓝宝石。”
大伟拿着烟斗,感受着粗粝的喷砂,有一种想放在唇齿之间冲动。
“要试试么?”乔森问大伟,他点点头。
他们坐在圈椅上,乔森在小圆几上摆上盛装烟丝的盒子、打火机,打开盒子,捏一些蓬松的烟丝放在手中,用指尖细细揉搓,然后塞入烟斗中,用打火机点燃,轻吸一口,递给大伟。烟丝的幽香,随袅袅的细烟扩散。学着他的样子,大伟轻吸一口,不知是谁说的,男人一旦执起烟斗便会不离不弃,忍不住又吸几口。把玩这个粗犷的烟斗,古今繁华尽收眼底,心中涌动吞噬天下的豪情,情绪兴奋。看乔森正从容的吞云吐雾。
乔森打开音响播放出强劲的摇滚音乐,他拉着大伟的手站起来到中央,心急速的随节奏扑通扑通猛跳,不由自主的跟着音乐摇摆,好似着魔一般,一直蹦到大汗淋漓。
乔森关上音乐,拉着他到SPA房,上那几级台阶时,大伟脚下一软,差点摔倒,他趁机搂住他,在平台帮大伟脱光衣服泡进水里。随翻起的浪花,疲倦的身体飘忽不定,想飞上云端却被吸进漩涡的深渊。大伟的意识消融在翻滚的波浪里,一副皮囊漂浮在水中。微岚又依偎过来,不厌其烦吻大伟麻木没有知觉的唇。他的意识挣扎着漂浮起来俯视这个没有灵魂的躯体,瘦小孱弱喁喁独行在荒野,任他自生自灭,天地不仁,万物为刍狗。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醒来他头痛欲裂,雨点拍在玻璃上铛铛作响,不知今夕何夕。乔森走过来俯身亲吻大伟的额头,问他好些了吗?大伟口干舌燥,“我要喝水”乔森端一杯水进来,大伟挣扎着想坐起来,头沉重的不得不躺下。乔森喝口水,俯身压着他的唇,大伟无力抵抗,乖乖把水吸进嘴里。“我要吸管。”大伟抗议说。乔森不讲理的说:“我就是。”就这样大伟喝了有半杯水,他心满意足地看着他,大伟转身接着昏睡。
后来大伟问乔森关于那一天吸烟的事,他神秘地告诉他,那是混合了优质大麻的烟丝,因为大伟第一次抽,反应才会那么强烈。大伟沉默不语,人心就是江湖,江湖险恶,暗流与漩涡谁又能躲得过。
在花园的草坪上,大伟为乔森示范太极拳,他摩拳擦掌跟着比划。大伟告诉乔森“气沉丹田身心合一,要意到心到、心到形到,意识引领身体,身体随意识流转,收放自如。”先示范四个动作让乔森慢慢练习。
大伟跟着乔森学会抽烟,乔森把登月烟斗送给大伟,但他拒绝再享用混有大麻的烟丝。他说其他几种混有香料的烟丝更醇香。一次吸食大麻的经历使他灵感喷涌,首先创作了“上帝之眼”,画面下方黑暗的背景中两个神志不清疯狂舞蹈的人,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白色灵魂离开身体,被巨大的声浪弹起,迷乱的昏黄光圈渐渐扩散,欲以冲破黑暗。上方色调渐变由黑到灰到灰白高处天空依然蔚蓝,一双慈悲明亮的眼睛注视着下方。这种迷乱梦幻的风格给人渺小无助的视觉冲击。由此他画风转变醉眼看世界,世界在他笔下旋转流动,把他的画送到朋友画廊,没几天“上帝之眼”已卖,乔森央求大伟为他再画一副,大伟说当时激情已不在,怕画不出那种感觉。乔森说没关系,只要是他画的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