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林深处,一个黑色巨湖出现,浮着密密麻麻的白骨,浪潮涌动,向前推来,积成一条小山,非常扎眼。
童飞悚然,这是什么地方?以骨头堆成的湖岸,宽能有十几米,双向延展,绕湖而行,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得多少生灵的骨?”他舌头干燥。
这个景象着实有点吓人,湖面漆黑,被氤氲雾霾笼罩,视线所及,看不真切,朦胧而虚渺,四周则是黑色林木以及小山般的骨头,宛若环湖带,色彩鲜明。
“哗啦”一声,一波潮浪涌来,不算多么剧烈,推动骨山,顶端的骨头滚落,发出声响,格外刺耳。
“我叉叉……”黄凤大叫,恰巧被一个巨大的颅骨翻中,盖了个结实。
这是一个巨兽的头骨,足有脸盆大,整个犹如玉石打磨而成般,闪动晶莹的光泽,一看就很非凡,属于强者,且保存完整,不像是经过什么大战而断裂。
“砰”的一声,一只鸡爪踢过,莹白的骨头飞起,伴着咔嚓咔嚓的声响,裂痕密布,直接就在半空中炸开了,散落四方,噼里啪啦作响。
“这么薄脆?”
童飞惊异,取过一根人形的臂骨,洁白无瑕,他轻轻握拳,碎裂声响起,一些骨粉飘飘洒洒,比一块土石还松垮。
须知,蜕凡不仅停留在皮肤、血肉层面,骨骼以及脏腑也将发生蜕变,这般莹莹发光的骨头怎是凡俗,不该如此啊,比之金铁都坚固才对。
“难道是时间太过遥远,骨骼中的神性都流逝一空?”童飞推断。
魔林存世悠久,谁也说不准到底是源于哪个年代,连各族最古老的典籍中也未有记载,始终是一个谜,解不开。
“不对,若是岁月之力,连带骨头上的色泽也该跟着暗淡,八成是被魔湖强行剥离了。”黄凤摇头道。
它有大机缘,曾偶然发现过一处遗迹,那一角阵图就是从那里找到,以及一些手札,属于一名阵法大师,记载了黑暗森林的部分隐秘。
这很罕见,当初闯进魔林的生灵几乎都死了,即便有侥幸存活者,也都噤若寒蝉,似是遭遇了莫大恐怖般,一个个讳莫如深,不敢提及分毫。
“这是一个魔湖,吞噬生命精气。”黄凤说道。
依照札记中所言,巨湖可能还要远于黑暗森林,后来被人布置,以通天彻地之能,将其隔绝世间。
这时,又一波潮浪涌来,撞在晶莹的骨山上,泛起几朵黑色浪花,若魔莲绽放,妖异的美丽。
童飞惊悚,此刻他体内精气乱窜,而血液亦在躁动,被一种莫名的力量牵引,似是要冲出体外,直到潮退时才平息。
他摘下一片灵叶,屈指轻弹,“哧”的一声,落入湖水中的刹那,精气丝丝缕缕,被剥离而去,盎然的碧绿瞬间化作灰白。
“这么邪性!”童飞倒吸一口冷气。
湖面朦胧,浩渺而空荡,黑色的雾霭遮拢天穹,这里寂静的可怕,只有哗啦的水声以及骨骼摩擦的声音可闻,飘出去很远。
“下一步怎么走?”童飞问道。
“需要穿过魔湖,大阵生门在彼岸。”黄凤说道。
童飞蹙眉,伐木造舟肯定行不通,这是一个绝世大阵,并非真正的森林,否则也不会称作魔林,困死过诸多强人,至于飞渡……
“看什么看,臭小子警告你,别打什么歪门主意,想都甭想!”黄凤斜眼瞪他,而后补充,言称手札中有记载,会出现一线生机。
天穹晦暗,没有昼夜划分,他们静等在此,候了六七天,也不见什么动静。湖水依旧,潮起了又潮退,牵动生命精气,令人心悸,不敢妄动。
唯一庆幸的是,灵药足够多,饮食不是问题,可以支撑很长时间。
“那是……”童飞眼睛一亮,盯着湖面,那里出现一物,穿云破雾,向着这边驶来。
近了,这是一截粗木,浮在水中,吃水线很深,没过了大半,可饶是如此,露出水面的部分也有二十几米高,非常巨大。
骨山散乱,被撞的分开,粗木停下,就在他们身前,触手可及,代表岁月的纹理十分密集,一匝匝,也不知活了多少个年头。
那断面并不平整,像是被强力伐倒,有刀斧的痕迹,坑坑洼洼。
“这就是记载中的一线生机?”他们跃起,登临巨木,黑色的树皮龟裂,犹若龙鳞般,对外张开,上面亦有被劈砍的印记,口子很深。
时间不久,巨木动了,并非被催行,而是自主启航,它像是有灵般,沿着来时的路线,驱破雾霭,驶向湖中。
转眼间,数天过去了,乌黑的断木飘行在水面上,速度不算快,但也不慢,与空气摩擦发出呜呜声,笔直向前。
“有白骨不断从湖底浮起,亦有残破的兵器,都是珍而贵的神料,可惜了,当中的神性物质皆被剥离干净,还不如凡铁坚硬。”这是他们沿途见到的景况。
“这到底是湖还是一片海,怎么看不到尽头!”
茫茫的水面,一截粗木行驶,孤零零,乘破黑色的雾霾,犹如行在幽冥海中,浩大的惊人。所幸这一路上很稳,没有遇到什么风浪,否则一身血肉都要化在魔湖中。
就在这一刻,童飞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整个人像是掉进了冰窟窿中,体内血液都快要凝住了,脸色苍白。
而黄凤也是一声怪叫,浑身毛发炸开,嗖的一下蹿到童飞肩膀,露出惊容,抻着脖子向前张望。
“那是什么?”它颤着声音说道。
前方,一个岛屿出现,隐在大雾中,影影绰绰,十分迷蒙,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让一人一禽紧张无比,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随着巨木前行,视野也越来越开阔了,那是一个孤岛,矗在巨湖中,大地光秃秃的,缺少植被,只有一些乱石散落,非常荒芜。
“魔林、魔湖、魔岛,这里该不会是一尊上古魔王的行宫吧?”黄凤炸毛。
“又或者说是一处牢狱,被人发现后,以绝世大阵隔在尘世外。”童飞眼皮直跳,惊疑道:“我觉得侥幸走出的人绝口不提,多半是看到了这座孤岛,害怕沾染因果。”
黑暗森林的秘密太多了,各族修行史发展到现在,很少留下过记载,一切都是猜测,具体什么情况,谁也说不清,因为太远了,难以判断。
断木一路向前,并不向孤岛靠拢,擦着它边缘而过,最近时相距也有三四里,让人心悸的同时,也有好奇,童飞极尽目力,向前眺望。
“什么鬼地方,亏我还想着在这里隐修,真是缺心眼。”黄凤小声叨咕。
“你的灵觉也忒差劲了,这不是明摆的事吗。”童飞损了它一句,而后又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很纳闷,到底是什么能让如巨兽蛰眠般的祖经产生共鸣,肯定不是凡物,不过多日相处,土黄色的野禽嘴巴相当严,只字不提。
“臭小子咋说话呢,你才是东西!”黄凤瞪眼。
它身体出了大问题,且面临杀劫,躲在十万大山中避难,持着一角阵图,将黑暗森林当成了最后的退路,不曾想却是这般,比外界更险。
漆黑的水面被分开,断木一路驶进,直到过去很远,孤岛不可见,那种令人灵魂都悸动的气息才消散。
几天后,一条广阔而隐约的虚影出现在一人一禽的视野中,彼岸快到了,与对面一样,被一圈骨带环绕,莹莹发光。
越来越近,终于临近岸边,他们长长松了一口大气。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突发,“嗡隆”一声,黑色的断木剧震,搅起一个巨大的漩涡,疯狂转动。与此同时,丝丝缕缕的黑芒腾起,被它吞噬,这里的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迅速清明。
一道粗大的斧痕间,一条嫩芽抽出,青翠碧绿,摇曳生辉。
仅刹那,湖面的平静就被打破,大浪滔天,卷起数十上百丈高,一重接一重,横断苍穹,景象骇人之极。
魔湖中央,一座孤岛猛烈晃动,扩散出一种极端恐怖的气息,犹如沉睡的魔王在苏醒,伴着吼啸,席卷天地!
童飞浑身冰冷,寒毛根根倒竖,他回头看了一眼,二话不说,抓起脚下那根刚刚抽芽的嫩条,转身跃上了湖岸。
土鸡瑟瑟发抖,它感受更深,趴在青年头顶,钻进密林,头也不回的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