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田田近几日忙得晕头转向,好容易挨到周五,回家把自己甩在床上已经是凌晨一点了。正要入睡,突然想起明天,不,今天是王何安回北京的日子,于是发微信问他是不是睡了,并说明天去机场接他。没想到王何安很快把电话回了过来。
“怎么还不睡?”王何安的声音有些沙哑,但依然温柔。
何田田揉揉惺忪的睡眼:“刚下班回到家,突然想起明天你要回来,我去接你吧!”
“阿田,我不知道明天该不该回去……”王何安的声音有些迟疑和脆弱:“我这两天一直在犹豫。”
何田田一下子清醒过来,起身坐正,但还是柔声问道:“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我之所以能被列入考虑范围,根本不是我的表演打动了导演。而是我多年前认识的一个人向投资方推荐的。”王何安语气落寞,何田田却吃了一大惊,不知他从何处听来这样的消息。艾霖?林占明?可是他们并不知道自己认识王何安多年。还有谁可能知道此事呢?等等,王何安并没说那人是自己,也许他还不知道呢?
何田田心思转了千回,最终决定还是死不承认:“何安,我不知道你从哪听来这样的话,但是我亲自和毛导谈过,他非常认可你的表现,并极力推荐你,你这样说,是在质疑毛导的专业性吗?”
“我不知道,阿田,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心平气和地接受这样的馈赠。这个帮我说话的人,我们之前并不愉快,并且多年未见,我不想再和她牵扯。”王何安并没有被说服,似乎对那人的能量深信不疑。
这话越听越不像是自己,何田田心定了,话也说得更有底气:“王何安,无论这个人是谁,无论你们有怎样的过节,都和你演《韶阳》没有关系。不是说他向投资人推荐了你吗?那我就作为投资方跟你说清楚,这部戏有话语权的投资人只有千秋和茂林。如果是千秋,那你作为签约演员名正言顺;而如果是茂林,茂林的话是人只有林占明一个,而他对这个项目的了解都是通过我的汇报,亲自与合作方见面只有上次的饭局。我不质疑你朋友的话的真实性,你也不要质疑剧组和投资方的专业性。公事公办地讲,你如果半路跑路,剧组、千秋和茂林都会很为难。”何田田说得极有逻辑,语气也越来越硬。
王何安第一次听何田田这样公事公办的语气,窥见到了她在工作中的样子,心说自己对她的了解非常不够。何田田的话虽不近人情,但确实点醒了他,无论是什么原因,临阵脱逃都是令人不齿的行为。
“对不起阿田,是我一时想岔了,还是你明白事理,不管怎样,我都应该好好去试镜。”王何安诚恳道。
“这才对嘛,别想这么多啦,早点休息。何安,你应该相信自己,我在美国的时候就看过你的作品,你值得更好的机会,知道吗?”何田田放缓了语气,一下子又温柔起来,让王何安心头一暖。这个女人,一时间就事论事冷若冰霜,一时间又柔声细语温言安慰,让人又爱又恨。
“知道啦,快睡吧。”王何安低声道。
何田田却睡不着。她隐约猜到了这个人是谁。多年未见,并不愉快,能接触到林占明,又肯帮王何安游说的,只有一个人,就是颜容。
她觉得很烦躁,仿佛五年前的那个夜晚,她看见王何安失魂落魄盯着亮起的手机屏时一样烦躁。她打开电视,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听着夜间新闻。新闻里说着美国的股市震荡、领导人的出访,她一字一句听着,直到慢慢平静。
此时已经一点过半,她拿起手机,给艾霖打了电话:“小艾姐,拜托你个事。你的艺人王何安不太听话,你威逼利诱一下,确保他明天老老实实去试镜。”
“怎么?他还想不去吗?”艾霖那边声音嘈杂,扯着嗓子喊道。
“我基本上劝服了,就怕他明天又抽筋。你呢确保他上飞机,我明天去机场接他,绑也要绑过去。”
“他疯了吧?!你等着,我去把他弄来。”艾霖胸有成竹。
“那我就相信你了,别说我背后告状啊!”何田田不忘叮嘱。
第二天何田田果然在机场如期接到了王何安。他穿着低调,带着棒球帽,仍然难掩美貌,何田田隔着老远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朝何田田走来,单手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他身上清爽的皂液和男性气息混合,把她从四面八方包围。“不是叫你别来吗,好容易过周末在家歇着多好。”声音从颅顶传来,带着一种特别的共鸣。
“那怎么办呀,我怕你跑了,是来抓你的。”说着在王何安背后抓了一下。
“给我抓痒吗?我一早被你说服了,Eileen姐一大早就派人把我塞上车带到机场,见我登了机才走,我哪跑得了啊?”王何安苦笑道。
“还是小艾姐有办法。”何田田笑道。
“我就知道是你背后告状。”王何安的下巴在她头顶轻磕了一下。
“哎呀,被发现了?”何田田挣扎着抬起头,吐了吐舌头。
何田田把王何安送到试镜的地方,因和公司离得近,转头又去加班了。一回生二回熟,加上这回是带妆试,更容易进入角色,王何安这次比上次更加从容,顺利地把要求的戏演完,还收获了不少称赞和鼓励。
他出门时心情大好,觉得自己前两天犹犹豫豫想这想那的样子真是可笑。原本何田田让他结束后给自己打电话,她好过来接他一起吃饭,但他想给何田田一个惊喜,正好茂林离得不远,他想在暮色中散散心,于是沿着车水马龙的环路漫漫踱步。
夏意已深,夕阳带着余热,撒在他的身上。熟悉的柏油与尾气混合的味道,令他感到安心。行至何田田楼下,他抬头看着写字楼上点点灯光,不禁弯起嘴角,带着笑意打给何田田。
滴——滴——滴——电话响了七八声,仍然没有人接,王何安有些慌,再拨回去,仍是等待音。直到第三个电话才终于接通,他刚松了一口气,却听对面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您好,哪位?”声音浑厚,礼貌却带着一丝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