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依所有的衣服都是红色,午夜买的。衣柜里深深浅浅都是红的色彩。疯了一样地喜欢红色,却并不穿。“男人,并且,不再年轻,穿了怕会被人笑。”但是,喜欢看红依穿。
红依是午夜屋子里最昂贵的宠物。
红依喜欢午夜的手指,艺术品一样美。骄傲而内敛,洁净纤长,骨节清晰。
在一起半年没有发生过不愉快,不可思议。“一个没有缺点的人”。红依在心里想。只是,话似乎稍微多了一点。
午夜很喜欢讲话。而红依说:“午夜,这是不好的习惯。”
“依依,抱歉。这只是由于寂寞。并且,我害怕安静。”
每天讲很多的话。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讲给红依听。她有时也会安静地听。并不去听午夜究竟在讲些什么内容,只是觉得嘴巴里传出的语言非常地美,声音温柔婉转,像唱歌一样。并且,微笑时唇角与鼻翼之间自然构成的弧线非常地精致漂亮。
心情不好的时候,红依会对午夜偏多的话感到反感。“你吃东西太少,所以你话太多。”她用无休止的吻去堵午夜的嘴。
红依还是会做那些偷鸡摸狗,打打杀杀的事情。她管不住自己的手。就像多动症一样,不做些什么,就无法安定。
“这是一种绝症。”红依对自己说。很快她就成了B城有名的地痞。
时而浪漫缠绵,时而激情澎湃。会顺着红依的意,聊她喜欢的话题。讲绳索的四十八种捆绑方法,手铐的挣脱秘笈,以及背铐脚铐,靠在固定物体上的逃脱方法,国外的偷盗技巧,最优秀罪犯的作案秘技,以及打人时如何下手最能泄恨且不致伤残和挨打时什么样的姿态能使疼痛感最轻……
“理解万岁。”感觉和午夜在一起,非常自由和舒服。红依说,自己的理想是要成立世界上最大的地下帮派,发扬黑色精神。
“我要做猫王。”
“好宏大的志向。”午夜笑得眉毛弯成黑色的月牙。
“是不是很荒唐?”红依问。
“不是啊,听起来很特别。”
“我是不是恶魔转世,天生的坏种?”红依看着午夜的眼睛反问。
“这个,嗯,理想无罪。”午夜握住了红依的手。
红依忽然觉得很感动。非常难得能有一个人会对她的志向给予肯定。并且,如此这般对她尊重,忍让和恩宠。
因此打起架来更加肆无忌惮。红依希望能用拳头打拼出一片自己的天地。
一阵清凉的风。从来没有过不愉快,始终微笑。闯了什么祸都没关系,午夜去设法弥补。多晚回家都没有关系,一样看到笑脸。
“我们的女英雄回来了?”
红依因此觉得快乐,午夜让她更喜欢自己。从来没有过争吵。
直到有一天,红依发现了在后面跟踪保护她的人,说不清有多少。原来是这样,怪不得B城的人都那么好欺负呢。
为防止意外,午夜请了一伙打手在后面,随时为红依铺路,善后和弥补。
感觉自己受了奇耻大辱,自尊心完完全全地破碎掉。陷阱,欺骗,他把自己当一个孩子来哄。
红依一气之下不再回家,跑去了S城。在S城,她驯服了一群破坏份子,都是不良少女,十八九岁的年纪。成立了“红猫帮”。
这样子过了一个月。
当老大的感觉就是好。虽然加上红依才不过十几人,虽然起不了什么破坏作用,但红依觉得虚荣心已经得到了满足,因此非常自得。
可是,她们在黑道上一点名气都没有,根本没有人知道她们。红依因此非常苦恼。
“有一天,我一定要让红猫帮变成威名远扬的大帮派!”红依在心里想。
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威风。左右都“老大老大”地叫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身后总跟着四五个小跟班,随时听候吩咐,连上厕所都有人陪着。爽啊。
这日,红依正在摇椅上舒服地躺着,忽然门“铛”的一声被踢开,一阵火辣灼人的热浪席卷而来。然后,一名黑衣男子闯了进来。
红依一惊,扭头看过去,“阿烈,是你。快进来坐。今天为什么来?难道是我的红猫帮已经名扬四海?现在连B城都知道了?”
“就凭你?做什么梦呢?”南宫烈一瞪眼睛,“我的任务是带你回去,我大哥交代的。准备吧,马上走。”
“什么什么呀,凭什么跟你走?我在这儿挺好的。告诉你,我的梦想在这里。你回吧,我不走。”红依一摆手。
“那怎么行?你不走我回去怎么交差?别惹我发火!识相一点儿,说,自己走还是要我动手?”南宫烈语气高了一度。
“我说了不走的,你请回吧。来人,送客。”等了半天却毫无回应,没有人进来。
“该死的,都上哪去了?小蜂!蝶儿!”
“别喊了,早都被我打跑了。现在红猫帮就剩下你一个人了。”南宫烈语气中有嘲弄的味道,笑容邪气。
“岂有此理!”红依气红了脸。
“少废话,快点走。我可没有多少耐心。你又皮痒了是不是?”南宫烈一扬棍子。
“打死我也不走。”红依用手抱头,似乎做好了挨打的准备。她生午夜的气,自己武艺超群,以一敌十,用得着别人来保护?
“要不这样吧,我一把火烧了你的窝,彻底毁掉红猫帮,看你走不走。”
“别,千万别烧,让我想想吧。”红依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给你三秒钟。一,二,三,时间到。走不走?”南宫烈把塑料壶里的液体倒在地板上,掏出了打火机……
“停,停,好了好了,我跟你走。这房子不能毁。我是猫王,我要称霸天下。有一天,我还要回到这里,重振红猫帮……”
“神经病,快走吧你。”
B城。
红依还是像原来那样,做所有自己喜欢的事情,使尽浑身解数把这座城市搅得天昏地暗。午夜非常好脾气地跟在后面补窟窿,对她一再纵容。因为爱,一切都可以原谅。直到后来,红依做坏事做不动了,觉得太累,也觉得不再新鲜。
这时,午夜开始管她。会把她手里的烟抢过来捻灭,在红依讲脏话的时候,用手去捂她的嘴。“不可以这样。”
南宫烈说红依没有心,说她已经坏到了骨头缝里,没得治了。午夜浅笑不语。
红依把午夜养的大大小小的一屋子宠物全都给折磨死了,只留下猫。一只洁白色的猫儿。她抱着那只猫,抚摸它的毛发。然后,握住它的前腿,肉垫下藏着的尖爪就露了出来……
午夜还是那个样子,讲很多的话,很爱笑。喜欢轻微变质的食物。
红依的指缝里藏有细细的尖刺,她是刺客。这件事只有午夜和南宫烈知道。
“哥,趁早散伙吧。和她在一起太危险了,除了挨打就是挨刀子。她是妖精,迟早会害死你。她无药可救。你也都知道,她一直在做些什么。”南宫烈早就想除掉红依这个祸害。知道午夜不舍,便想劝他把红依赶走。
“她心里苦啊。灭门之灾,做些坏事能平衡一下。她还能兴起什么大的风浪呢?不觉得她很可怜吗?”
“她可怜?她害过多少人,她还可怜!”南宫烈一攥拳头。
“我会教会她爱,她会改变的。不会再做坏事。”午夜语气平静。
“那你打算一直和她在一起么?你以后要恋爱结婚,过正常人的生活。”
“你让她去哪儿呢?她怎么生活呢?”午夜的心里已经被装满。
南宫烈眉头紧锁,自己担忧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他的大哥似乎对一只妖精动了情。
灯光如橘。
红依顶着一头湿发,身上还滴着水珠,便走了出来。室内顿时温暖如春,她像只倦怠的猫一样,不停舔着自己雪白的手掌。红依美丽的身体无法形容,皮肤呈透明状。像雪人一样,绽放出洁白色的光泽。
午夜唤“依依”,然后走了进来。用梳子一下一下梳理红依的头发,长长的湿润的发丝贴在背上,像一件青丝织的衣服。
午夜轻轻抱住红依,红依却转身一把将他推倒在地。午夜站起来,嘀咕一句“野蛮人”,便径自走到沙发旁坐下。
半年来除了拥抱和接吻,不可有更深的肌肤之亲。红依忽然不忍,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午夜,吻他的颈子,非常漂亮的锁骨,骄傲地微微上扬。瘦的,精致的。然后,手指自衣领开始下滑……
忽然,红依看到了师父,正站在自己身后,“依依,不要和男人在一起,那会毁了你。”红依惊慌的尖叫起来,粗暴地推开午夜,“停下,我师父生气了。”第一次从沙漠出来,师父就在红依的身上下了诅咒。红依不知为何,临终前师父竟肯让自己放弃家族的仇恨,却依旧警告自己不许和男人在一起。男人如此可怕么?
“你说什么,死人是不会生气的。”午夜握住红依的手。
恍惚中看到师父站在旁边大笑,指着红依,骂她是叛徒。“叛徒,叛徒,叛徒……”
“走开,别碰我!”红依惊恐地一下子坐起来。“我让你走开,听到没有!”红依突然失去控制,尖叫着抓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向午夜疯狂地刺了过去……
嗒,嗒。红依看到血流了出来,然后午夜的身体慢慢向下倒去,如同黄昏的落日。
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抓住红依的手,逼迫她去抓茶几上的水果刀。师父说,“和男人在一起,会害了他,或是毁了你自己。”师父在红依身上下了诅咒,和男人在一起不要紧,一有肌肤之亲,诅咒便会应灵。“依依,不要怪我,是为了你好。”
红依惊醒,呆在原地。
第二次,她杀了午夜。她丧心病狂,杀了午夜。
午夜被送到医院去了。
这一次,红依没有逃走。她没有地方可以去了。红依感觉自己这次没那么幸运了,南宫烈这次一定会为午夜报仇,会杀了自己。即使午夜侥幸不死,也应该不会再原谅自己,会赶自己离开。
红依决定去医院里,再去看上午夜一眼。然后离开。天涯海角,一个人去流浪。
刚走出院子,忽然一张漆黑大网从天而降,把红依盖了起来。她什么也看不见了,并且发现自己无法动弹。然后她听到了南宫烈的声音,“给我打!”
然后红依感觉到了疼痛,感觉有许多条棍棒狠狠地打在了自己身上。红依闭上眼睛,恍惚中听到了南宫烈鬼魅般慑人的声音,“最好祈祷他没事。他死了,你也别想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