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云雾,照在御驰山庄的上空时,我在碧玉峰召开了一次会议,首次行使作为天下第一庄庄主的权利。
当我装模作样的坐在庄主的位置上,眯起眼睛,收缩瞳孔,故作冷酷地看着站在的宋清歌等人时,心里实在是爽翻了。难怪有那么人为权利疯狂,这东西不但过瘾,而且让人上瘾。
据蓝子虚汇报,白虎坛主梅靖易已经护庄身亡,安徽河南山西省内有八成分舵,均被鬼谷盟重创,目前正在恢复当中。
宋清歌道:“沈醉天偷袭分舵,真正目标却是总舵碧玉峰。少主在无锡收到飞鸽传书,便明白了他的意图,立刻兼程赶回,路上多次遇袭,仍是晚了一步。”
蓝子虚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寻找老庄主和晚词小姐。”
我点点头,道:“一切都由宋阁主去安排吧。还有什么事吗?”
宋清歌沉吟一下,问道:“不知庄主准备何时启程去沧州?”
我皱眉道:“楚天遥派人来催了吗?”
“那倒没有。只是,目前不宜得罪此人。庄主这一路走了一个多月,我担心他会借此生事。”
我暗叹一声,听他的意思,似乎恨不得我现在就走。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我万分委屈的说:“那么,我今日就启程吧。”
他立刻道:“属下马上安排人护送庄主。”
我无奈点头。众人告退。
我去看林少辞,只见唐璎珞等人都在。瞧这情形,这里是没我什么事了。呵!这等不吃不睡的痴情模样忒叫人心疼,可惜林某人躺着床上,闭着双眼,什么都看不到。
我转身出门,迎面遇见神医黎秀然——来的真够快的。
他两眼圆睁,惊道:“容姑娘,你的身子……”
我笑道:“我好了。”
他一把扣住我的手腕。“请让老朽看看。”
我笑嘻嘻随他去看,这老爷子肯定又要吓一大跳了。
“你的体内有真气流窜。”他抬起头。
“是啊!我的武功恢复了,不过用起来好像不太灵光。”
“这怎么可能?你服过什么药物,或是其他什么……?”
“有人用内力帮我治疗。具体是什么功夫,我也不清楚。”
“天下竟有这等奇功?”他不敢置信的后退一步。
我很担心他会惊倒,忙伸手扶住,笑道:“黎先生,天下的奇事多着呢,您还是快来看看少辞。”
众女一见黎秀然,立刻让开。
他给林少辞把把脉,然后把众女都哄出门去,关上门捣鼓了好半天,方才满头大汗的出来。
众女立刻围上去。
他喘息道:“老夫用金针帮他散了部分寒气,再服些药就没事了。不过——”他面色一沉,拿出医生的权威,“林少主现在极需静修,不能被人打扰。各位好自为之。”
众女虽不愿意,倒也不敢多话,只得散了。
我想着也该去收拾包裹,转身要走。黎秀然忽然低声道:“林少主请容姑娘进去。”
呀?这小子醒了?
我疑惑的进入房中,只见林少辞靠在床上,俊美容颜苍白如雪,唇色泛紫,越发显得一双眼瞳窅黑如漆,确实是个美男子,有蛊惑人心的资本。
我坐到床边,微笑道:“感觉怎么样?”
他看着我微笑,苍白而虚弱,忽然低低道:“沈醉天的这一掌,没有把我也打失忆,真不公平。”
我不理他的无病呻吟,切入主题道:“你和风净漓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苦笑一下:“现在说这些,还来得及吗?”
“什么意思?”
“自你决定嫁给楚天遥,我们就没有回头路。”
汗!听起来深情款款,但我现在最想八卦的是他和风净漓:“说说吧!我想知道。”
他定定看着我,良久不说话。我以为他不会说了,但他忽然开口了。
“四年前,我在华山游历,住在一户药农家里。有一晚,我路过莲花峰,天降暴雨,天地别有一番风景,我在峰上站了一会。她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将我拖下峰去……”
他说的很慢,很吃力的样子。“后来,我在洛阳又遇见她。她非说我欠她一次救命之恩……”
我揶揄道:“俗话说,最难消受美人恩……”
他苍白面上泛起一丝嫣红,有气无力的瞪着我:“你到底听不听?”
我闭嘴不语。
他虚弱的苦笑一声,继续道:“从那以后,她就一直跟着我,惹下许多麻烦……”
“谁叫你天生就具有令女人疯狂的本领呢?”我忍不住语含讥讽。
他居然没有生气:“不,疏狂,其实我很自卑。”
这句话真把我震住了。御驰山庄的少主,江湖第一大情圣,居然会自卑?
他苦笑:“小时候,我非常嫉恨你。”
我一怔:“为什么?”
“因为你样样都做到完美,最得父亲的欢心。他那样残酷严格,我们都偷懒,只有你不。他命我们蹲马步一天满六个时辰,只有你一人做到。”
“我们?”
“天羽与无极,他们也是自小跟着父亲,是父亲一手栽培扶持。但是父亲最相信你,也只有你最听他的话。”
他说着微微喘息,浓密的睫毛垂在眼脸,轻颤不绝,像一把精美的羽扇。
我冷笑:“这就是你拒婚的原因吗?你嫉妒我?”
“你怎么会这么想——”他说着忽然昏了过去。
我大惊,开门叫道:“黎医生——”
黎秀然立刻进房,一干人紧随其后。
宋清歌站在我身后,压低声音道:“庄主,马车备好了。”
我看了看昏迷的林少辞,忍不住叹息,看来他与容疏狂之间的事不是一天两天能说清楚的,只好等日后再说了。
※※※※※※
由于整夜没睡,困乏的厉害,我一上马车就去梦周公了。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在床上,很舒服的一张大床,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窗外天色尚未黑透,室内已有一盏淡黄的烛火在摇曳。我有一种久违的宁静惬意,虽明知道这地方不对劲,却也不想起床。
不知道又是哪位大神搞鬼,我已经见怪不怪,干脆心安理得的享受了再说。
静默之中,有人轻轻敲门。“庄主,你醒了吗?”
咦?是蓝子虚,这倒有些意外。
“蓝阁主,有事吗?”
“该吃饭了。”
“哦。”我应了一声,“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山庄在大明湖的一处庄院。”
“大明湖?”我一边穿鞋子,一边道,“这么说,我们还没有出济南城?”
“是。”他顿了顿,“我们要在济南再逗留两天。”
“为什么?”我打开门。
“楚天遥要亲自迎接庄主。”
“啊——”我惊讶,“呵!看来这个人的性情确实诡异难测。”
“庄主先吃饭吧。”
我站在楼上,朝远处一看,只见水波澹荡,柳碧如烟,绿荷起伏如涛,湖面有几叶小舟飘荡,颇显清幽。顿时心情大好。“蓝阁主,你去租条船来,我们吃完饭去游湖。”
他笑道:“整个大明湖都属御驰山庄所有,何须去租船,庄主想游湖,吩咐他们就是。”
我靠。这么牛。
我当即下楼,三两下解决晚饭,抹抹嘴就往跑,到了湖边,招手叫来一条小船,吩咐道:“四处逛逛。”
船尾的艄公二话不说就划起浆。啧啧,有权有势就是爽。
这时,天色将暗未暗,湖面笼了层淡淡轻雾,三两个文人模样的人泛舟饮酒,唱和吟诗,风流的很——不过大多数是自命风流。
对此良辰美景,我不觉想起清朝刘凤诰咏大明湖的诗句,随轻声吟道:“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
小舟忽然一阵晃荡,我身子一倾,差点掉下湖去,连忙抓住船栏。回头一看,这才发现那艄公全身黑袍,斗笠罩了整张脸,两手不停划桨,船却只在原地打转。
哪有艄公不会划桨的,难道是鬼谷盟的奸细?
我心中一惊,喝道:“怎么回事?”
他两手一松,站起身朝我走来,双桨“啪”一声轻响,落入水中。
“你是什么人?”我惊慌的就地往船头移两下,心中大骇,老天,我可不会游泳啊。
他站住,忽然伸手揭下斗笠和黑袍,轻叹一声:“原来划船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顿时呆住,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艳少一袭月牙白的单薄长衫在晚风里微微飘拂,似山涧飞溅的清泉,又似温淡春夜里的一抹月光。
“你这个表情像是看到了妖怪,我有那么可怕吗?”
他满眼笑意的将我从船板上拉起来,道:“快起来吧,用不着这么大礼参拜。”
我甩开他的手,拍拍屁股,心底一再提醒自己,这个人很强不能得罪,嘴巴上却不受控制。“你本来就是个妖怪,突然冒出来,想吓死我嘛。”
他的笑容温暖如昔。“我还想给你个惊喜呢,但你好像只有惊,没有喜。”
我冷哼一声:“少来这套花言巧语。骗骗别的女孩子还可以,休想骗我。”
“看来你听信了我的负面传闻。”他夸大表情,“天地良心,我何曾骗过女孩子,一向都是女孩子骗我。我首次讨好一个女孩子,就落得个狼狈下场。”
他故意长叹一声,眼睛却笑弯了。
我也忍不住笑起来:“胡说八道,你难道是我心里的蛔虫,连我什么时候想游湖都知道?”
他这次很老实的回答:“就在你吃饭的时候,我正在学划船。”
这一下我要吃惊了:“啊?你难道有千里耳?还是说你在御驰山庄安插眼线?”
“这是个秘密。”他眨了眨眼,“只要我愿意,天下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别人要是这么跟我牛叉,我肯定一脚送他去火星。
我退后两步,再次打量着他。
他看着我,不说话,勾起一弯嘴角,浅浅的笑着。在这一刹那间,我忽然觉得,为了他的这个微笑,我已经等待了太久。
“谢谢你!”我为我的身体致谢。
“哦,真稀罕。”他笑。
我瞪着他:“你的咳嗽好了?”
他挑挑眉:“显然好了。”
我上前,伸手去揭他头上的蓝色幞巾。“那你干嘛还戴着这个——”话没说完,我就呆了。
一头雪白的银丝流瀑般泻下来。
“你的头发——”我睁大眼。
他的目光忽而幽深难名。
“这是怎么回事?”我呐呐近乎自语。
“显然,我老了。”他轻叹。
“四十岁?”我大着胆子,小心试探。
他面色微变,瞪着我。“我有那么老吗?”
“啊!”我惊呼,“那——”
“你凭空给我多加了三岁。”他说着,面上已有了笑意。
“三十七,我的天,你把这叫做老?”我叫起来,几乎怀疑他在耍我。
他再次叹息:“你不懂。像我这样的人,每一天都感觉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震惊,这句话若是别人说来,我必然认定他极度矫情造作之辈,直接拉黑名单,老死不相往来。但是他说,我就信了。
我隔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天才都是寂寞的。”
他忽然轻笑出声:“这世上很少有人能叫我惊讶,疏狂,我绝不放过你。”
他这话倒是提醒了我。
我正色道:“恐怕不行。我实话告诉你,我就要嫁人了。”
他不动声色:“那又如何?”
“所以,我们的交往必须到此为止。”我说,“再这样暧昧下去,我万一爱上你就麻烦了。”
他一呆,像听到不可思议的奇闻。“你难道还没爱上我?”
我眼前发黑,几欲晕倒。这人自信的近乎狂妄,如此理所当然的认定我已经爱上他。
“是什么让你觉得,我已经爱上了你?”
“是什么让你觉得,你没有爱上我?”他反问。
我几乎要起反感。“拜托大哥。我连你的真实姓名,身世来历都还没搞明白,你何以如此自信?”
“这个很重要吗?”
我一愣。对啊,这个很重要吗?但是在我的观念中,但凡涉及爱这个字眼,这些都是必要的,一夜情另外。
啊,或许我们可以玩玩一夜情,缱绻缠绵之后,各奔东西,也不失为一件风流快事,毕竟这样牛叉的人物,百年才出一个,不是什么时候什么人都能遇到的。我绝不能轻易放过他。
我打定主意,立刻朝他暧昧的眨眨眼:“我即将嫁给一个魔鬼,但现在还是自由的,我们或许可以——”我住口,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魔鬼?”他蹙起眉头,“你觉得楚天遥是个魔鬼?”
这孩子显然没明白我话里的重点。
我一挥手:“唉,提他真煞风景。我们还是说点风花雪月的事吧。”
他点头:“你刚刚吟的那两句诗不错,很切景。”
我暗叹一声,这般不解风情,真是枉负艳少之名。我就差赤裸裸的道出‘月夜不寐愿修燕好’了,他居然还不明白。
我朝他靠了靠,伸手去抚他的肩膀:“你不是喜欢我吗?”
他一怔:“你在勾引我?”
晕倒,反应忒迟钝了。我微笑道:“别怕,我很健康的。”
他又是一怔,遂即哈哈大笑起来:“你精于此道?”
我靠。我观摩古今中外众多AV,特意钻研过日本制造,何止是精?
我干笑两声:“包君销魂。只是……”
他面无表情的挑眉:“嗯?”
“你没有什么疾病吧?”我小心翼翼道。这个虽然有些煞风景,但还是问清楚的好。据说他昔年总随身带两名绝色美女,风流成性,万一染上什么花柳病就不太好了。可恨没带安全套来穿越。
闻言,他倏忽瞪大眼睛:“你究竟是要自荐枕席?还是要我打你屁股?”
“两者皆可!”我耸耸肩,这丫再这么拖下去,我就没兴趣了,也实在有点自尊受创,我难道真的一点魅力也无。
“这个嘛……”他忽然抱臂啃起指甲,眼底有股促狭神情,“我是担心,万一我们动作太剧烈,掉到湖里去就不好了。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不如明天晚上,我们再……”
“明天?”我斜睥他,“你不是骗我吧?”
他按捺不住,笑出细碎皱纹:“就怕你届时反悔。”
“一言为定。”我朗声应道,“现在烦请靠岸,我要回去了。”
他一愣:“我不会划船。”
我也一愣:“那怎么办?”
“办法倒不是没有,不过——”他忽然走过来,抱着我,垂头在我肩上,嗓音沙哑的低低说道,“我想你再多陪我一会。”
我的心瞬间软下来,柔情就像头顶温馨的月光一般漫过心房。又似立在一个美丽的深渊边缘,心底莫名悸动,一阵阵如水波荡漾。
但是,我真的不能再陪他了。
我拿开他的手:“不行。我必须回去了。”
他侧头抬眸看我,眼神一暗。
我感觉脸颊发烫,尴尬的笑了笑:“我内急啊,拜托先送我去解决一下,谢谢。”
他的脸上还没什么表情,而我已经感觉到他的胸腔在微微震动了。但是,很难得他竟然没有笑出来。
“傻瓜,怎么不早说。”
他轻叹一声,我的身子已然飘起来,等我落下地来,依稀还听到了他那一声叹息的尾音。我简直不敢相信,我从那么宽阔的湖面,一眨眼间就站到了地上。
“哇哦,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惊叹。
“你不急了?”他一脸戏谑。
我干笑一声:“那么明天见。”说完,转身狂奔而回。
他终于没能忍住,很没风度的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夜,我做了一个春梦,梦里正和艳少抵死缠绵,忽然听到外面有一大堆麻雀在唧唧喳喳的乱叫,仔细一听,又像是鸭子。不管了,我翻个身继续睡。谁知这个吵闹越来越响。
蓝子虚这混蛋想找死吗?大清早的也不管管这些家禽。
我一把掀掉被子,冲出房门,然后我就懵了。
原来这不是鸭子,也不是麻雀,是一群女人,各式各样的女人,与她们在一起的是无数的绫罗绸缎,珠宝首饰,珍奇古玩……我靠,这里什么时候兴起集市来了?难道御驰山庄还经营这项事业?
诺大的庭院里,蓝子虚正被一群女人团团围住脱不开身,急得脸红脖子粗,一见到我,立刻挤了出来,快步上楼。
我不待他说话,就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要开布庄吗?”
他看了看楼下,似乎兀自心惊:“这个,这是——”
“这是在下带来的。”有个人从他的身后探出头来,温雅的微笑,三十来岁,身着青衫,手执羽扇,颇有几分书卷气。
“容姑娘,在下姓云,单名一个景。下面这些东西是楚先生命我带来的。”
我一时回不过神:“哪个楚先生?”
他一愣:“楚天遥先生。”
“哦。”我恍然,“他想干什么?”
云景笑道:“楚先生将在今晚迎娶容姑娘,但是不知道姑娘喜欢什么样的礼服首饰,所以——”他指了指楼下,朝我微一颔首,“楚先生备下这些,供姑娘挑选。”
不会吧,楚天遥居然这么大的手笔,我的虚荣心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满足。
“你说,他今晚就要迎娶我?”我加重今晚二字。
他点点头:“没错。”
我靠。他还真会挑日子,我今晚可是要私会艳少来着。
“不行不行。今晚不行。”
“楚先生做出的决定,没有人可以更改!”他的语气仍然温文有礼,却毫无商榷的余地。
我转头看着蓝子虚,他也正看着我,那眼神似乎是……表示赞同。
我靠,没道理啊,我的人不听我的。
我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我进房,然后对云景干笑一声:“云先生请稍等。”
蓝子虚进来后,我砰的关上房门,道:“你去跟他说,婚礼推迟。”
他一脸为难:“推迟到何时?”
“只要不是今晚。随便什么时候?”
“请恕属下多嘴。”他有些奇怪的看着我,“这个有区别吗?”
“蓝阁主!”我冷下脸,盯着他。
“庄主。楚天遥从来说一不二。”他叹息道,“昔日,他派人去山西收服神风寨,他们大寨主已答应归顺,不过是晚了一个时辰,就被他尽数歼灭,无一活口。”
他说着目光沉痛地看着我,那意思是说——御驰山庄的命运掌握在我的手上。
这个人竟……如此可怕!!看来,我除了乖乖上轿,别无选择了。可是,我不甘心啊。怎么办?怎么办?
我急得团团转。
蓝子虚轻叹道:“庄主,还是去挑礼服吧。”
我万般无奈,只得开门出去,云景一见我,立刻微笑着欠身,那神情似吃定我没辙。
我目光一扫,只见楼下满眼是红,各式各样,当即冷冷道:“为什么不见白色?”
他一怔,遂即又笑了,朝楼下一挥手,楼下的布料忽然变幻阵形,红退白进,井然有序。
我忍不住有些惊讶,刚刚那群人还乱成一团,忽然都变成了战场上训练有素的娘子兵了。
我随手指了一匹白色布料:“就那个吧。”
楚天遥,老娘玩一回西洋婚礼,气死你个混蛋。
云景一脸平静,似乎毫不惊讶:“请容姑娘挑些首饰。”
“你决定好了。”我没好气的说。
“那么,我就请裁缝上来给姑娘量尺寸了?”他笑得近乎虚假。
“随便。”我进房,甩手关上门。
一群大婶围着我忙活半天,直到下午,我才得以喘息,可是那个该死的云景阴魂不散。眼看天色将晚,我急得头发冒烟,这丫倒好,喝了一整天的茶,连个厕所也不跑一趟,逼着我出阴招——只好叫蓝子虚给他下泻药。
基于上一次‘不见不散’的经验,艳少应该会在湖上等我。所以当我满怀期待的跑到大明湖畔,却没见着人,那感觉叫一个苍凉啊。真正是柔肠寸断,百折千回,憋了一整天的气全泄了。不过一夜露水之约,我何以如此悲凄?
此时,暮色苍苍,飞鸟投林,晚风斜来。我隐约感觉,此生好景不再有。
良久,身后有人道:“容姑娘。”
我一惊回首:“是你?”
凤鸣微笑,恭敬有礼。“家主有事缠身,命我传话,请姑娘准时上轿,他必不负约。”
我靠,这个时候还跟老娘玩神秘。他难道还准备打昏新郎抢亲不成?
我大怒而吼:“就算有天大的事,也不该冷落佳人。你去告诉他,叫他以后切莫再自称什么艳少了。”
“冷落佳人?”凤鸣噗嗤笑出声来。
“我不够资格称佳人?”我怒目而视。
“不敢!”他正色道,“家主知道容姑娘必然生气,所以……”
他顿了顿,面色微红。
“所以什么?”
“他说今晚一定会让容姑娘尽兴,姑娘只管上轿便是!”
让我尽兴?我靠!我的脸立刻像火烧,这个混蛋竟然连这种事也跟属下说,下次给我见到,一定先奸后杀,实在是太可恶了!
我假笑道:“麻烦你也转告他一句,即便今晚没有他,我也势必要尽兴的。”
难道天下只得你艳少一个男人。本姑娘看上你,那是给你面子。
凤鸣的面色红白交替,忽道:“话已传达,在下告退!”说着,人已不见踪影。
青碧垂柳下,两道身影急步而来。
“容姑娘,时辰已到。”
我瞥他一眼,这丫两腿甚健,看来蓝子虚下的药还不够份量。
两个小时后,我来到了一处陌生的大宅院。我以为拜堂的时候,应该能偷看到楚天遥,谁知压根没有拜堂这一环节,就直接进了洞房。房间里素净冷清的像死了人,哪里有一点喜气。只有两个小丫头在外面候命,低眉敛目,没一点声响。
我在房子里等了很久,也不见有人来,忍不住局促不安起来。
容疏狂若是个绝代尤物,我或许可以对楚天遥施展一下美人计。可是,我的洞房花烛夜,他就这般无礼怠慢,连个摘鲜的念头都没有,以后就更不用说了,还怎么偷那名单啊?
我忍不住了,开门问那小丫鬟:“楚天遥人呢?”
小丫鬟笑得很甜美。“汉王送来贺礼,先生正在接待。”
我一愣,朱高煦这个狂人也来了?楚天遥的面子真够大的。我得去一睹尊容。
“我想出去……”我好歹个新娘子,找什么借口好了。
小丫鬟掩住嘴,笑道:“夫人已是这里的主人,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夫人?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不过话说回来,楚天遥的下人们还真是与时俱进啊,新娘子穿白色喜服已经够惊世骇俗了,她们却视若无睹,毫不惊讶。洞房之夜四处乱走,她们竟也没什么反应。
看来,楚天遥比我想象得还要厉害,丫根本刺激不到他嘛。失败失败。
我正郁闷着,不经意间猛得撞上一个人。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我一见他,立刻吓得跳起来,伸手捂住他的嘴,将他拖到假山后面。
“你疯了,姓楚的很厉害。”
他毫不惊慌,笑嘻嘻看着我。“你今晚很漂亮。”说着伸手就来搂我。
我一把打掉他的爪子。“去,现在没空,我要去看看那个汉王。”
“汉王?”他皱眉,“他已经走了。”
“走了?”我回过头来,“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着他走的。”
“啊?你就这么大摇大摆进来的?”我惊讶。
“是啊。”他笑,“我们还是先办正事吧。”
我靠,他一提这个,我就火大。
我一把将他压着石上,瞪着他怒道:“你太过分了,怎么能把我们约定之事告诉凤鸣。”
“有什么不妥吗?” 他一脸无辜,显得比我还开放。
我气结:“隐私啊,个人隐私懂不懂?”
他不答,含笑看着我,眸光清亮夺人。
我忽然明白过来。“啊!你是故意的。”
他微一挑眉,示意不懂。
我窃笑起来,伸手在他的鼻梁轻点。“你这个小坏蛋,你是故意挑这个时候来的,对不对?在我新婚之夜,和我偷情。嘻嘻,果然是个好主意,香艳刺激,气死那个姓楚的。”
他的面色忽然变幻了几下,好像有些哭笑不得。
皎白的月光穿过庭院的扶疏花木,照着他清俊温柔的脸上,一头银丝流瀑般披泻而下,雪白长袍映华生光,真正是个惊才绝艳的美男子。
我痴痴看了一会,禁不住诱惑,俯身去吻他的唇,微凉温软,好滋味啊。
他眸底似有笑意,任我侵犯,只是用力抱紧我。好一会,我念念不舍的抬起头,兀自有些心醉神迷。
他笑道:“我有没有告诉你,你今晚很漂亮?”
我摸着他的脸,五指细细描过他的眉唇口鼻,哑着嗓子道:“说了。你今晚也很漂亮。”
他忍不住轻笑出声,将我的手放到唇边轻吻一下。
我如遭电击,几乎站立不稳。在这一刹那,我蓦然惊觉,我已经爱上这个人——这震撼无疑于窥破天机,我看见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及时遮掩,但已经太迟。
我想都不想,脱口道:“我们私奔吧!”
他一愣:“你爱上我了?”
我盯着他:“我想是的。”
他全身一震,竟自呆住,似乎比我还震惊,眼底有什么东西急遽涌动,几欲流溢而出,但终于被按捺住。
“在私奔之前,不妨先让我看看,你是怎样令我销魂。”
他深邃的眸底隐有笑意,声音越发低哑,似笔锋落在白纸上的沙沙声。我却听得惊心动魄,心底有股情潮轰然炸开,肆意淹没了我,全无理智可言,任由他将我一路抱进房去。个中详情,千般滋味,笔墨难尽,请恕我不一一细述了。
睡梦中,我翻个身,恍惚看到艳少起床穿衣,迷迷糊糊道:“这就要走了,现在什么时辰?”
“丑时三刻。”他俯身吻我的脸,“还早呢,继续睡吧。”
我清醒过来,笑问:“怎么样?销魂吗?”
他撇了撇嘴:“你看上去比较销魂。”
我脸上挂不住了:“你是暗示我功夫不好?”
他笑:“不。我是暗示我功夫足够好。”
上帝!简直受不了这个自大狂。我挫败地闭上眼,翻过身去准备继续睡觉。
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起床伸了个懒腰才觉得全身酸痛,看来昨夜厮杀的很厉害。
我脸上发烫,忽听一阵脚步声,有女声道:“夫人,先生请您去用餐。”
我应声开门,是昨夜的小丫头,正满脸灿笑的望着我。
我试探问道:“楚天遥,嗯,他昨夜……怎么样?”不能直接问他有没有来,太没面子了。
“先生和夫人的事,我如何知道?”她说着掩嘴转身,颇有娇羞之态。
我忽然一惊,神智归位,想起昨夜是何等荒唐——怎可公然在洞房与人偷情?幸亏艳少已经半夜离去,不然我要如何解释房间里突然多出来的大活人。我跟她一路穿亭越榭,两眼直盯着她的后脑勺——不晓得这丫头知道多少?反正我是咬紧牙关,打死也不承认。
我跨进院子,抬头就见一袭白衣的艳少。第一意识就是转身逃跑。由于动作太过勇猛,我又撞到了一个人,并且是压倒性的。
我看着身下这张惶恐的脸,立刻捂住他的嘴,低声道:“快去把艳少弄走,我不想再看见他。”
凤鸣的表情抑郁像是要吐血身亡,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怎么还不明白啊。”
我一愣:“什么意思?”话没说完,我就被人提了起来。
艳少的目光冷冷地扫过凤鸣:“有事等会再说,你先下去。”
凤鸣恭敬地退了出去。
他低头看着我,然后非常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原来你不但是天下第一庄的庄主,还是天字第一号的糊涂蛋。”
“你知道凤鸣是谁吗?”他问。
“你的属下啊。”我纳闷。
“你知道他是谁的人吗?”他又问。
“你的啊。”这不是废话嘛!
他敲我的头,叹道:“你难道不知道名动天下的‘凤鸣飞舞’是楚天遥的左右随侍。”
“不知道——”我摇头,焰闪寸心之间,倏忽瞪大双眼,后退两步。
“难道……你就是楚天遥?”
他轻舒一口气。“你总算明白了。”
我呆望着他,大脑一片空白,像被焦雷劈过。
他轻叹一声,握着我的手。“走吧,饭都凉了。”
我乖乖坐在饭桌对面,嘴里啃着馒头,眼睛盯着他看。
终于,他放下筷子。“你生气了?”
我摇头。
“怪我骗你?”
我再摇头。
“觉得自己很傻?”
我还是摇头。
“那是……饭菜不好吃?”他握住我的手,哀恳的叹息道,“不打算跟我说话了?”
我吞下最后一口馒头,笑道:“怎么会呢。我刚刚在想,你就是楚天遥,楚天遥就是你。那么……”
“嗯?”他等待下文。
“我嫁给楚天遥,也就等于嫁给你。”
他皱眉,我不看他,继续道:“那么,我们昨晚也就不能算是偷情。”
他眉头更紧:“所以呢?”
我下结论:“所以,这是一件两全其美的大好事。我为什么要生气呢?”
他沉眉看着我良久,目光诡谲难明。第一次,我敢于迎视他的眼神,一步不让。
终于,他面色转柔,叹道:“我没打算骗你,可我怎么知道,你会忽然失忆,连凤鸣也不知道呢。”
我冷笑:“听起来,倒是我的错。”
他脸色一变,忽然拂袖而起,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旁边的两个丫鬟直吓的瑟瑟发抖。
我也瑟瑟发抖,不过,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好好!你牛,老娘回御驰山庄去,不伺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