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成幕,已经淅淅沥沥下了整天,雨水急急,洗过翠瓦碧檐,垂落细流如注,沿着玉石琼阶上的瑞雕祥纹倾泻而下,天地间一片飘摇的雨色,红墙金殿,依稀可见。
长乐殿内,达奚纤细的手指有些不耐烦的敲着上好的桌面,阴雨的天气更让她烦闷不少,视线时不时的朝殿外轻撇着,似在等待着什么。
“怎么还没来?不就是拿个木盒吗?有那么难?”达奚的语气并不是太好,姣好的容颜此刻看上去更加不悦。
“公主不必着急,那致远殿亦不是什么简单的地方,想来温朵娜也是需要点时间的。”一女婢小心的开口。
“那又如何,我是擎苍的公主,这昷岄以后的后宫皆会归我管,难道还会在意一个致远殿吗?”达奚不以为然,便是父王的后宫,她亦是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便是父皇最宠爱的妃子,亦不敢对她如何,在这里自己已经尽量忍让了,难不成连个盒子都不能瞧瞧?
“可是公主,这里毕竟是昷岄,那昷岄主连先皇的女人都可下这样的手,我们还是谨慎些好。”
“先皇的女人?”达奚微微蹙眉,似想到什么,这才继续道:“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是那什么太妃?竟如此利用本公主,如此女子,死又何惜?”
公主的脾气她自是知晓,但深处异国,却没想到还是如此不知收敛,那女婢娥眉紧蹙,却也不敢再言,再说下去亦是无意义,反倒惹来公主不快。
而这时,殿外一碧湖色衣服的女子疾步走近,她的手中抱着什么,神情亦有些紧张。
那宫婢总算看清,虽是着了昷岄的服饰,但却是温朵娜。
“公主。”温朵娜疾步走近,将东西放置桌面之上,是个方方正正的东西,温朵娜快速解开包裹在上面的锦布,紫檀的木盒却也出现在众人眼前。“东西拿回来了。”
达奚脸上到无什么欣喜,有些厌恶道:“拿个盒子都需要这么长时间,本公主养你何用?”
温朵娜亦是一惊,忙撩开衣摆跪至地上,急道:“公主恕罪,只因那致远殿防护太严,奴婢这才多花了些时间。”
“行了,本公主亦懒得打理你。”说着,视线却也打量着眼前的木盒,木盒上没有什么华丽的花纹,除了材质是上好的紫檀木意外,到看不出有什么精贵的。
“你是说,那个女人很在意这木盒?”
“是,听消息说,她皆把这木盒放置床沿,今日有些奇,贤妃娘娘竟传召她,奴婢这才趁她不备,将这木盒带了出来。”到真是天助她也。
“行了,不过是拿个盒子,也如此值得炫耀吗?”而达奚显然有几分不悦。
“奴婢不敢。”温朵娜面色一僵,背后已是一阵寒意,忙以额触地道。
达奚显然不想理会,眸光亦紧紧落在那木盒之上,娥眉微蹙,纤细的手指却也缓缓探向那木盒,欲将其打开。
“你确定有那个命打开吗?”
清冷的声音至殿外传来,包括达奚在内的三人皆是一愣,视线亦不由向那声音探去,姣好的容颜亦呆愣在原处。
只见大殿之外,一抹绯色的妖娆身影静静站在原处,华丽的衣衫被清风带动缓缓飘起,青丝墨染,红襟飘逸,精致的容颜美艳到极致,她的容颜不曾有一丝表情,只是站在原处,便也另整个华丽的大殿失去了颜色。
一双绯色的瞳带着鲜血的味道,流光溢彩,宛若烟花爆发时的珣丽,又如碧波荡漾时反正粼粼金光的涟漪。
那女子缓步走近,清脆的铃铛声随着她的步伐轻重有致的响着,四周一片死寂,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下来。
而最先反应过来的,却是达奚,她瞳孔变大,虽不愿承认,但眼前的女子真的很美,是她从未见过的美,不仅是因为她精致的容颜,更因她此时骇人的气势。
只是这容颜细看之下竟又有几分熟悉,在哪里见过,却又着实想不起来。
“你,便是致远殿的女子?”达奚虽有些吃惊她的容貌和那双眼睛,但生为皇家女子,又怎会因这点气势而失了方寸。
妙弋脚步微驻,寒风却也始终带着她的衣袂,平添几分妖娆。
“我的东西,还给我。”她的声音透着无尽的寒意,步舞雩突然的召见她到并不足为奇,只是不想刚在路上便也觉得心神不宁。
不曾顾忌什么,妙弋却也回了致远殿,不曾想,当真是出了事,而更不曾想,有人竟会将主意打到这木盒之上来。
周身皆是寒意,若是之前,或许这女子早已没了性命,只是现在,她却不愿再沾染血腥。
“哦?”达奚微愣,看着那紫檀木盒,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却也道:“在本公主殿里的东西,自然是本公主的,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要。”
“我并不随意给人机会,亦说过,只要你有那个命去好奇,我绝不拦着。”
她的话依旧清冷,可听在达奚耳中却是那么刺耳,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同她如此说话。
“你当你是什么人,不过是没有名分的贱,人,连个侍妾都不如,又有什么资格在本公主面前如此态度,好,你不是说本公主没命打开吗?本公主偏要打开!”
说着,却也猛的起身,抬手便要打开那木盒,却不想一抹魅红以鬼魅的速度袭来,达奚一紧,却也见妙弋眸光一寒,在不知何时已将那木盒夺至手中,小心的抱着,另一只手,却也攀上了那纤细的脖颈。
“啊!公主!”温朵娜和另一个婢女亦是一惊,却也急道:“你放肆,她可是擎苍的公主!”
而达奚显然不以为意,脖颈被钳的难受,她却还是牵起一抹笑。“未曾想你竟还会武功,只是这样又如何?你敢杀我吗?我是擎苍的公主,以后昷岄的皇后,你杀了我,皇上又怎么可能放过你。”
昷岄的……皇后……
妙弋眸光微紧,脑海却也浮现过那抹明黄的身影,手指微僵,他的……皇后……
而脖颈的变化达奚自能感受到,见那女子失神,眸光却也一狠,抽出腰间别的匕首,却也向妙弋刺去。
银白的光线极为耀眼,妙弋眸光一紧,一个闪身,却也快速避开了腹部。
浓重的血腥之气在大殿之上缓缓蔓延开来,除妙弋之外,殿上的三人皆是愣在原处。
静立原处,妙弋右手亦垂在身侧,殷虹的血迹至手背和指缝间划下,圆润的血洙却也因重力的原因滴滴坠落,在接触地面的同时却也缓缓散开。
未再说话,妙弋缓步朝殿外走着,留下一路血腥。
达奚的握刀的手忽有些颤抖,看着地上那红里泛白的血肉,因半截衣袖的原因看上去不那么害怕,可却让经历过的人胆寒。
手指有些颤抖,拿刀的手却也应声落在地上,达奚看着那抹纤瘦的魅红,竟也半天未说去一个字。
“公、公主!你怎么样。”温朵娜亦是被吓的说不顺话,疾步上前想要安抚自家主子,视线却也时不时的撇向那地上的血肉。
她亦是在宫中长大,对于宫中的血腥并不是没有见过,只是却从未见过这般的女子,她不痛吗?公主的利刃她自是知晓的,是国主送给她的礼物。
玄铁打造,虽小巧,但却是锋利无比,只要碰上,便不可能全身而退。
而这样的血肉被硬生生的削了下来,那女子竟连哼都没哼一句,她难道就不疼吗?
达奚手指仍旧有些颤抖,不过片刻却被震怒覆盖!“滚!统统给本宫滚下去!”
“是!是!”
温朵娜二人自也不敢多待,连忙往后退着,看着一路星星点点的血腥,脑海里却也是那红衣女子的身影。
秋雨未停,直直的打在妙弋身上,痛!从未有过的剧痛,没有麻药的麻痹,犹如千刀生生的划在自己身上,妙弋步伐很慢,依旧未有言语,一阵阵轻汗却也自那白皙的容颜划下。
缓慢的步子有些颤抖,那有些苍白的唇却苦涩的浅扬,多少年了,她不是没有受过伤,不是没有流过血,却从未有像现在这般疼痛。
骨肉脱离的疼痛。
而这一刻,似真的体会到了。
左手缓缓揽过那紫檀木盒,让它紧贴着自己的小腹,不知是在问那木盒,还是喃喃自语。“熙儿,这样的痛有些难受……真的……”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而闻讯赶来的棋儿亦是被眼前的一幕吓的一惊,忙上前来替她撑伞,却不想正对上那血肉模糊的右臂。
鲜血淋漓,深可见骨,饶是棋儿,亦被吓的惊呼,竟也急的哭了出来。“这、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会儿功夫就弄成这般模样?”
棋儿着急,可却不知该如何下手。
“走吧!”没有什么力气再安慰,亦无这个心思,妙弋未再理会,亦缓步向前走着。
“姑娘,姑娘你小心些,奴婢这便命人传太医……”
妙弋并未阻拦,只是一直走、一直走、任由手间的殷虹,晕染整条青石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