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着血的亲吻,并不餍足彼此凉薄的唇瓣,他的投入,让她的呼吸骤然紊乱。
妙弋僵硬着后脊,屏住了呼吸,她的世界一片苍莽,只有唇上鼻尖滚烫的气息,暂时寄托了她全部的灵魂。
她从不直销这是何感觉,忽然觉得冰冷许久的心暂时有了心跳,而这,是不该发生的事。
被他紧扣的手缓缓收紧,却又忽然松开,再没了之前的错觉,妙弋强迫自己淡漠,麻木,绯色的眸亦紧紧落在近在咫尺的人身上,任由他亲吻着。
而这样的举动,似乎很有用,姬云翊扣在她脑后的手微僵,看着眼前神色麻木的女子,他明明已经适应她的寡淡,清冷,却不想世上最冰冷的温度,却是她的唇。
“你也,不过如此罢了。”他阖着眼,藏起了所有激荡的情绪,他忽然松开手,转身便也一步一步移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逃避,姬云翊,你竟也有今天。
妙弋站至池水之中,水很温暖,可难已温暖这四周的薄凉之气,亦难温暖那依旧薄凉的心。
任由那水气包围,妙弋缓缓闭上眸,是啊!她也不过如此罢了。
细雨带着无尽的狠意滴滴落下,誓要洗去这无尽的血腥与肮脏。
曳邕冷眸看着眼前一具具的尸体,一步步向前靠近,雨水和着血水从他的剑身划下,再滴落到地上的血水之中,绽放,融合。
雨水沿着那刚毅的容颜处划下,曳邕忽然止步,提剑划开一具尸体上的面纱,因为刚刚丧命,面色并未惨白到极致,只是那张熟悉的容颜,却让曳邕深沉的眸缓缓收紧。
“大人。”成殷亦缓步上前,看到那地上的尸体亦是一愣,虽有些错愕,可片刻却也被担心覆盖。
这人他认识,是曳府暗卫之首,只会听从尚书令的安排,那这些人……
“物资可有丢失?”曳邕声音依旧,似乎并未因地上的人而有什么变化,长剑清扬,那原本的黑纱却也盖在那具尸体之上。
“除了损失了些将士,其他并未有多大影响。”
“记住,我们只是被流寇突袭。”
“是,那这些尸体……”这么多人突然死在这里,必会引起重视,若细查下来,亦会查到曳府的。
“呵,他做事会留下尾巴?”曳邕忽然自嘲开口,长剑入鞘,再不做任何停留,便也翻身上马。
成殷亦是一愣,大人口中的‘他’自是不言而喻了,自宫变之后,尚书令和大人之间的隔阂似乎越来越大,而到现在,竟也到无法容忍的地步了吗?
成殷瞥眼看了看地上的尸体,虎毒不食子,看来权势,当真是可以让一个人变到不可理喻的地步。
手指微微握紧,不再多言,却也翻身上马道:“仅是流寇,不必多逗留,所有人快速整理,必要在天亮前走出这片密林。”
“是。”又是一片整齐划一的声音响彻整片密林。
銘政殿内,姬云翊亦坐在赤金龙椅之上,展卷阅览,眸中一道微光划过,瞬间沉入深不可测的渊底,唇边薄笑却似更甚。
沫非自然了解的脾气,看到他这样的神情,便知是出了事。
将奏报掂在掌心,看向那身紫袍玉带的三品官服杜欣,却也道:“杜欣,你这个工部尚书做了几年了?”
杜欣微愣,谨慎地答道:“臣是永熙二十二年调到户部,二十三年任的户部尚书,已经五年了。”
“近五年?近五年时间,光工部支付的银钱便是四千五百五十万两。”
平均算下来的一年近一千万两,这样的数字,虽不算天文,但也是惊人的数字了。
面对这样一问,杜欣显然是早有准备,低头奏道:“皇上,近些年却是有些不同,多天灾,不少地方亦是兴建大型土木,水利,确实比往年要多些,而一切数据臣亦是请旨经中书省敲定,太上皇下旨的。”
姬云翊薄凉一笑,点头,到现在,竟还拿太上皇来压他。“这些东西动的到齐全,那你可否告之朕,为何所建水利、土木所用千两,会与你这数据有这般大的出入呢?”
御案前广袖一扬,姬云翊随手将奏报丢在了地上,面色亦寒了几分。
杜欣背心顿时凉意丛生,看了看地上散开的奏章,瞬间亦煞白了脸色,上面写着的,竟是这些年,工部所有账目的漏洞。
杜欣额间布了一层冷汗,一抬眼,正撞上姬云翊那瀚海般的目光,心底一沉,竟有种一脚踏空的感觉。
面前薄凉的注视居高临下,仿佛一丝一毫的心思都逃不过那双眼睛,进殿前想好的种种借口到了唇边,却偏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怎么?还要朕细说?”
“臣……”
“章忏,你说。”
章忏站立一旁,三十多岁的模样,本是少年英才,因是寒门家事,却郁郁不得志,久居户部,却也不过五品小官而已。
虽五品官员并没有资格入这銘政殿,但皇上特旨,必也无人敢拦。
见姬云翊开口,章忏亦是出列,躬身行礼道:“回皇上,臣与工部都水清吏使韩大人奉旨彻查工部水利之事,查出亏空银两二千三百万两,更查出工部尚书杜欣贪赃枉法,为私利不惜贵买木材,以次充好,私吞造项!”
大堤决堤,此事本在风口浪尖,如此大的亏空亦是叫人唏嘘,这章忏本就是因为人不够圆滑而被户部埋没多年,未曾想新帝登基,他的性子依旧不该。
歩闫修站在一旁,他本也是来惨拜的,却不想竟看到这一出,他与曳家斗了数十年,不曾想,新帝竟会拿他开刀。
闭目暗叹,杜欣面色冷暗,撩起襟袍跪下。“皇上,臣冤枉。”
而章忏闻言眉宇一簇,带着几分愠色,想也不想,便也撩开衣摆跪下,道:“回皇上,此事是由皇上任命,臣等亦是一步步追查,涉及人或事皆是证据确凿,臣绝不敢妄加陈词。”
而工部都水清吏使韩立亦是跪在地上,道:“臣附议,亦参工部尚书杜欣欺君罔上,中饱私囊。”
“欺君罔上,杜欣,你可敢听参?”姬云翊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杜欣浑身冷汗涔涔君之罪可大可小,若真要坐实了,抄家砍头都不为过。他喉间紧涩,艰难地开口道:“臣……臣不敢欺瞒皇上,请皇上明查。”
姬云翊目光落在那黄绫覆面的奏折之上,他自案前起身,殿中一时静极。此时却有殿中内侍瞅了没人说话的空隙,小心地进来禀道:“皇上,朶城例行的折子上来了。”
姬云翊抬头,却也道:“呈上来。”
那小太监躬身上前,亦将那稠黄的奏折呈上。
薄唇勾出一抹冷笑,他缓缓步下案阶,杜欣深低着头,眼前突然映入一幅玄色长袍,丝帛之上流云纹路清晰可见,青黛近墨的垂绦衬着冷玉微晃,姬云翊已驻足在他面前:“或许,这事你也该知晓。”
一阵微凉的气息随着皇上的袖袍拂面而过,杜欣在帛书掷下时慌忙两手接着。
颤颤巍巍的打开,果然,那上面写的,便也是曳大人一行遇袭的消息。
关于朶城的消息,他到并不像知晓什么,只是不知为何会响起那夜曳庭沛所说的话语,稳下心神,将国书重新呈上,俯地叩头,道:“皇上!”
姬云翊负手站在案阶之前,声音淡漠,甚至颇有些不屑一顾的高傲:“看杜大人的样子,看来此事怕早就知晓了,杜大人身为三品正卿,却还要处理这等事情,看来果真是太忙了些。”
“皇上!”杜欣汗透重衣,惶惶磕头。
姬云翊眸光一寒,薄凉的声音却也道:“来人,罢去杜欣工部尚书一职,押刑部候审,刑部尚书一职,由韩立接任。”
姬云翊刚说完,便也有天策禁军立于一旁,曳邕不在刑部,现下所有事情,却也是由刑部侍郎暂领的。“臣、遵旨,谢主隆恩。”
“你们也退下吧!”
章忏韩立亦行礼,缓缓退下,歩闫修看了姬云翊一眼,亦不再做停留,退后几步,亦出了銘政殿。
一时间,銘政殿内外一片肃静,姬云翊坐至椅上,整个殿内,亦只有他与沫非两人而已,他不说话,谁也不敢多言。
久久,他亦开口。“曳邕的事,你也知晓?”
沫非早已猜想他会问,便也道:“暗夜刚送来的消息,已查清,行刺曳邕的事似乎并无表面上的这么简单。”
暗夜是天策十二骑的人,虽当初只是奉封玄奕的意思保护姬云翊,但现在姬云翊已是新皇,自有资格命令他。
“不是曳庭沛做的。”
“是,曳邕虽不是曳庭沛的独子,但却是最有实力的一个,虽两人现在的局面有些紧张,但不到最后时刻,曳庭沛不会下死手,暗夜已查实,那被杀的暗卫首领近日有些奇怪,出入亦有些紧张,而且无端多出不少银钱,显然已被人收买。”
可不管被不被收买,曳邕心底必会有一结了。
“这事不必再查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