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卖场主管并没有见过那些贵客，但是他们认得那个哈腰做请姿势的就是人事部的经理。
见他如此谦卑，那些人便不自觉得退到一侧。
据说这是当奴才的本能！
等贵客进去之后，他们才跟在后头。
黄亮让他们分别坐在两侧，面对面看个仔细。
卖场部的不明白所以，议论了一番，后来照办了。也趁机打量起坐在对面的贵客来，陈副本也是，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高壮的年轻人，皮肤黝黑，双拳有力，眼睛明亮而有神，衣着简朴，笑容真挚而坦率。
“你好，”陈副本屁股离座，一只手按住领口，伸出另一只手来，“鄙人是第五卖场主管，请问您贵姓。”
“免贵姓朱，就叫我朱程吧。”年轻人伸出有力的拳头用力地握了握。
“朱……朱程，”陈副本低头嘀咕，“我在公司这么久，没听过这号人物啊。”
“陈主管，有什么问题吗？”
“请问，阁下是做什么的？”
“我什么都做啊……”
“哦……”陈副本露出赞赏的目光，“您如此年轻有为，真是不简单啊，不知道您涉及的业务有哪些呢？”
“业务？”朱程愣了愣，“吃的、用的，还有救是洗手间的。”
“哦……”陈副本立即站起来，椅子被推得好远。
他用双手托住他的，大有相逢恨晚之意，“您涉及的业务包罗万象，真是令我钦佩之极，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请您务必给我打电话，我将不胜荣幸。”
“啊！”朱程不能够适应对方的热情，一下子傻住了，见他把平面塞过来，下意识去摸自己的口袋。
“不好意思，我没有。”
“理解、理解，像您这样的大忙人，名片肯定不够用。”
“也还好，最近比较清闲。”
两人聊着聊着便熟络起来，其他人也是如此，气氛越来越融洽。
“各位都已经和坐在对面的人打过招呼了，怎么样，能记住名字吗？”
陈副本嘚嘚瑟瑟地开口：“黄主任真是小瞧我们了，我们这些当主管没别的优点，就是记性好。”
黄亮把脸一沉：“没问你们。”
陈副本的脸一青，闭上了嘴巴。
黄亮把脸转向朱程那一边，语气轻缓道：“我问的是你们。”
“啊……哦……”朱程立即站起来，“我们都已经记住各位领导的大名，以后一定更加尽心的工作，服从管理，不让各位领导费心。”
话音刚落，另一边的陈副本忽然炸毛地跳起来：“你搞什么，闹了半天，什么餐饮、装修全是糊弄我的。”
朱程连忙解释：“绝对没有，我原来是后勤部的，负责食堂和办公室的卫生，如果哪里漏水，哪条管道堵了，都是由我们负责，脏活累活我们都是包干的。”
“这……这就是你说的……业务？”
朱程愣愣地反问：“难道您不是这个意思。”
陈副本像受到了重创似地跌坐到椅子上。
朱程见他脸色不对，便心急起来。
“陈主管，您放心，以后我到了第五卖场，一定会更加用功，继续再接再厉。”
“呸！”陈副本变得面目狰狞，“我们第五卖场用人也是有底限的，就你这货色，给我们倒马桶都没资格。”
陈副本因为刚才出了洋相，所以气急败坏地想把面子挣回来，而他所想到的办法，就是给对方难堪。
朱程那一排员工的脸色瞬间一遍，变得尴尬而羞耻。
秦侍琢磨着这是个机会，于是立即跳出来帮衬。
“陈主管，话不能这么说，小朱是我见过的干劲最足，最敬业的年轻人，你要是这么说说他，我可不赞成。”
陈副本更觉难看，索性开撕：“你是人事部经理，怎么跟个扫厕所的套近乎，也不嫌臭得慌。”
“哎呀！”秦侍瞪大眼睛撸起袖子，“你再要是再敢麻烦朱程，我可跟你不客气。”
秦侍趁着这机会，把憋了这些天的殷勤一次性献个够。
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他逮到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呵呵呵……秦侍正在暗暗窃喜，冷不防一个拳头轰过来，打得他眼冒金星。
“我靠，真动手啊……”秦侍迅速站起来，回敬了一拳。
于是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周围的人一边叫着别打别打，一边捏紧拳头做加油状。
“住手！”黄亮猛一伸手，轻而易举地握住了陈副本的拳头。
“放……放手！”随着拳头一点点地向后压去，陈副本的脸痛得扭曲，“放手……我不……不敢了。”
黄亮冷哼一声，不屑地丢开手。
“拳头挥够了，就回去吧。”
“回去？公司还没给说法呢？”
“给什么说法？”
“当然是给总经理的说法，大小姐就算不出面，也得表示一下歉意，不能寒了老员工的心。”
“大小姐自有大小姐的主张，不用你来操心，做好的自己的本分。”
“反正我还是那句话，如果大小姐不给田总一个说法，我们就罢工！”
陈副本一说完，他身后的几个卖场主管也纷纷声援。
“你们威胁我？”黄亮轻蔑冷哼，“公司怎么养出你们这帮狼心狗肺的东西。”
“你别以为你是办公室主任就了不起，还不是总经理一手提拔的，你要是再敢骂我，我就罢工，大不了这个月工资不要，我说到坐到。”
“这个月的工资会提前给你们，但是下个月就没你们什么事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听懂吗？你们已经被辞退了。”
“什么！”
陈副本和其他几个主管相互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
“没有我们，谁来管卖场？”
“你们的接班人刚刚不都和你们打过招呼了，怎么这么健忘。”
“他们！扫厕所的？”
“扫厕所的怎么了？他们知道洗手间最适合哪种型号的防滑地砖，你们知道吗？”
“你太异想天开了，”陈副本像听了个笑话，“这不可能，我们可是正儿八经的名牌大学生，根正苗红，工作经验丰富，怎么是他们能比的？”
“所谓的根正苗红不就是关系户吗？说道大学生这个头衔，我想问你，你毕业都几年了，学过的东西还记得多少，至于工作经验，我看得出来，你们的报销单确实很丰富。”
“你……你……”陈副本的脸红得像猴屁股，“你别嚣张，这么大的人事变动，是你一个办公室主任能做的了主的吗？”
黄亮工作经验少，除了当工人就是当经理，没有当过办公室主任，也就没有深入研究过其中的职责。
他回头问秦侍：“是这样吗？”
秦侍正在擦鼻血：“是这样的，像这样的人事调动只有总经理有权利下达。”
“哦……”黄亮点点头，“那他们就更应该走了，你说是不是？秦经理。”
“啊？”秦侍卷卷餐巾纸塞进鼻孔，“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忘了，前两天总经理传达的意思？”
黄亮使了个眼色。
但是秦侍仍旧不能会意。
黄亮便走过来搭住他的肩膀低声说：“秦经理，您的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
“您不是一直想讨好朱程吗？眼前不就有一个机会吗？你要是能让他当上卖场主管，他一定会把您视为伯乐，到时候还不在总裁面前使劲夸你，我在这里提前预祝您步步高升。”
“高升！”秦侍咧开嘴，沉浸在幻想之中，忽然脸一沉，“你当我傻啊，讨好了总裁得罪了总经理，那不是得不偿失吗？”
“那你就不怕得罪总裁？”
“这……”
“有风险才会有收益，总经理这边除我不算还有一个邱秘书，怎么也轮不到你，但是大小姐那边就不一样了，像这样的机会是不会再有了，你可要考虑清楚。”黄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喂，黄亮，你别再那里给秦经理洗脑。”
陈副本跳了出来，严肃地瞪着秦侍。
“秦经理，您身为人事部经理，绝对不能假传圣旨，这如果让总经理知道，肯定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这……”
两人说得都有些道理，秦侍左右为难，迟疑地望朱程一眼，咬牙一跺脚。
“是，总经理是给人事部下达过指令，要用朱程和一干人等替换你们。”
陈副本咬牙切齿道：“你胡说八道，你们……你们都是商量好了的。”
谎话既然开了头，秦侍已经没有退路，只能继续编。
“我说的是事实，当时因为是总经理的口头指令，所以我一直在等待正式文批。”
“既然没有书面文件，我们不接受。”
“这是辞退，不需要各位接受，实在不行，我可以请保全人员送各位出去。”
“我们和公司是有合同的，不能随意辞退。”
“是的，公司会按照合同付给你们补偿金额，那跟你们的工资想比是九牛一毛，这样算起来，公司还能省下一笔费用。”
“你……原来你都算好了。”
“我是人事部经理，这是我的职责。”
“你……”陈副本气得发抖，说不出话来。
黄亮冲着秦侍竖了竖大拇指，然后对着他们说：“诸位如果没什么问题，把名字登记一下，现在就可以去财务结算。”
“这是陈副本一个人的意思，我是被他诓来的。”
“是啊，是啊，跟我没关系，全都是老陈一个人的主意。”
“我根本没说过要罢工……”
“我也没有……”
“我也是……”
卖场主管们纷纷反口，把责任都推给了陈副本一个人。
黄亮冷笑：“现在你们身上连唯一的可取之处都没了，我就更不能留你们了。”
主管们相互看了看，用眼神交流着讯息，反正谁都不认识谁，不如就当没见过。
接收到了这个信号，他们立即撒腿跑向会议室门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