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你怎么来了?”聂远望着站在他对面的胡南风和黄鹂,奇怪的问道。
仙剑阁的衣饰都颇有特点,聂远从黄鹂的衣装上认出,这女子是仙剑阁的人,他心中还奇怪,为什么胡南风会和这女子在一起,难道那个魔女不缠着他了?
“来得正好,小公子在魔教住过一段时间,对地形应该颇为熟悉,正好可以助我们,荡平魔教!”
胡南风听到这个声音,心里很不痛快,说话的,是腾龙堂堂主陆武。胡南风一看到他,就想起孟斩死去的惨状,虽然宝刀山庄的人并不相信他是叛徒,胡南风心中却早已认定,他不是什么好人。
他不看也不理陆武,而是面向聂远,说:“聂堂主,我来是想请你,不要去攻打魔教,回宝刀山庄吧!”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都很是吃惊,一时间,船头聚集了很多人,把胡南风和黄鹂围了起来,看向胡南风的眼神,有的是疑惑,有的是愤怒。
胡南风一扫四周众人的眼神,大都带着敌意,心中有几分失落,但这并不能改变,他的决心。他见聂远暂时没有说话,便继续说:“聂堂主,我可以证明,我爹失踪的事情,和沈教主没有关系,我爹失踪那天晚上,我见过沈教主,是他从魏藏海手中救了我,我不能恩将仇报,而且,双方大战,总会有死伤,我亲眼见到孟叔叔死去,不想再看到宝刀山庄任何人的血了!”
聂远看看他,皱着眉头说:“南风,攻打魔教,是我们早已商议好的事情,而且我们已经答应仙剑阁,和他们联合,不能失信于人。”
胡南风早就料到,劝他们回去,必定十分困难,对于众人的反应,只是失望,并不奇怪,她的目光越过聂远和陆武,望向他们身后的众人,大声问道:“你们到底为什么非要攻打魔教,置人于死地不可?”
众人立刻七嘴八舌的说开了,理由各有不一,有的说魔教上次大战期间作恶多端,有的说魔教不除,早晚是祸患,有的说魔教灭了倾城派,是要和正道武林为敌,有的说胡中原生死未卜,沈焚天脱不了干系。
胡南风听了半天,大概明白了众人的意思,手一挥,朗声说:“上次大战离现在,已过了十几年,现在魔教很多年轻人,当时还是个孩子,恩怨,与他们何干?现在魔教分裂成东西两派,沈教主率领的是东魔教,十几年来并未做恶,而倾城派之事,我也在场,分明是西魔教之人冒东魔教之名干的!西魔教可能正躲在背后,看我们和东魔教大战,等着坐收渔人之利,你们这样师出无名,胡乱进攻,是白白死伤流血,更是中了敌人奸计!”
胡南风以前在宝刀山庄并无一点威信,人微言轻,纵然他说的不无道理,在场众人仍是不愿听信,他们只道他是中了沈星梦的美人计,居然维护魔教。他们纷纷看向聂远,等着他,赶紧把这胡闹的小子好好管管。
“南风,你年纪还小,江湖中的恩怨,不是你能懂的,你既然来了,就找个地方歇一会,等大战结束,就跟我们回山庄吧。”聂远的语气也颇有几分不悦,他说完,叹口气,看看胡南风,一转身,就要离开。
“聂堂主,留步!”胡南风急了,追上去就要抓住聂远肩膀,让他回头。
聂远一路开山拳何等厉害,连殷九煞都要害怕,他还没有碰到聂远,后者就抓住他的手臂,一个过肩摔,把他摔在地上,饶是聂远手下留情,这一下,仍是摔得不轻,胡南风只觉五脏六腑都跟着震动,但他仍不放弃,一咬牙,爬起来站定,继续说:“聂堂主,我说得句句属实,还请您再考虑一下!”
聂远被他闹得有些烦了,便转身,摆开架势,说:“好,你要我们相信你,就以实力说话。你用刀,我空手,你能胜我一招半式,我就听你的!”
胡南风一听,心中立刻涌起感伤,聂远一向对他很温和,此时,却是要跟他动手,宝刀山庄中,竟没有人相信他,肯听他的!他一直认定,宝刀山庄是他的家园,现在,他该何以为家?
他默默的站在原地,没有退,也没有拔刀,他低下头,说:“聂堂主,我不和自己人动手。”
这声音在波涛声中几乎细不可闻,只有包括聂远在内离得比较近的几人听得真切,听出这声音中,藏着几分落寞。
“小公子,你不用和聂堂主动手,你能胜过我手中这根狼牙棒,我陆武就听你的,回宝刀山庄!”陆武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只见他手中狼牙棒挥舞起来,那棒上每一根铁刺,都在夕阳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好吧,我不跟自己人动手,但你不是自己人!胡南风想着,二话没说,抽出刀来,一抬手,使得尽是天焰刀中最刚猛的招式。
“天焰刀!”人群中有人认出这个招式,叫道,“听说这刀法,魔教从不外传,难道小公子现在,已是魔教中人!”
其实胡南风本就不拘泥于什么刀法,他这时用天焰刀,只是因为他这段时间练得都是天焰刀,用顺手了。此刻,他没有时间想太多,人群中的议论,他并没有听得太真切,只是用尽全力,攻击陆武。
江湖之中,用狼牙棒的甚少,因为这兵器甚是沉重,不好挥舞,但若是有这般力气,能够精通狼牙棒之人,其威力,更比一般兵器更大。陆武势大力沉,年少之时,就是凭这根狼牙棒打出名气,历经几十年,他的狼牙棒法更是精进,连胡中原都经常夸他厉害,胡南风即使刀法比之前有所长进,也不是他的对手。
但陆武也着实被胡南风吓了一跳,只见他手中刀轻盈如蝶,变化多端,一刀刺出,可变幻数次,往往在人意想不到之处攻击,再加上他所学刀法驳杂,一招天焰,紧接着却是狮子刀,还有许多招式根本看不出出处,让人防不胜防,陆武也着实有些头痛,本想留情,却一不小心发了狠,尽了全力。
胡南风知他狼牙棒不好直接对付,便尽力避开他的攻击,不和他正面接触,他用刀之时,速度本就很快,但他没有料到,陆武挥舞着沉重的狼牙棒,居然可以比他更快!陆武一棒打出,他来不及躲闪,情急之下,只能用刀挡住,只听当啷一声,他被狼牙棒逼得连退数步,退到甲板边缘,靠在船边,只听浪涛之声不绝于耳。
“小公子,你不再胡闹,我就放手!”陆武说着,手上加力,沉重的狼牙棒压着钢刀,又向前进了几分。
胡南风不说话,一双眼睛迸射着愤怒,一向温和的他,此时却爆发出狠性,明明已无路可退,仍然用尽全身力气稳住钢刀,抵挡狼牙棒。
陆武冷笑一声,狼牙棒继续逼近,胡南风抵挡不住,竟直接跌下甲板,落入水中。
“南风!”沉默了半天的黄鹂见此情景,被吓到了,失声叫道。
胡南风根本不会游泳,沉下去,必死无疑,众人虽然不想要他的命,但看他胡闹,都想让他吃点苦头,过一会儿再下去救他,黄鹂看众人不动,慌忙叫道:“你们愣着干什么?他好歹也是宝刀山庄的小公子吧?”她自己也不会游泳,若是会,她早就下去了。
她话音未落,就见一个身影赶到甲板边缘,迅速脱下外衣,跳到水中。
这身影她认识,她知道,这是胡南风的大哥,胡天行,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胡天行之前在船舱里睡觉,被吵闹声惊醒,便循声出来,却看到这一幕。他不及多想,赶紧跳到水中,把胡南风捞上来。
胡天行水性很好,不多时,只见他拖着被水呛得不住咳嗽的胡南风上了甲板。此时刚刚入冬,河水冰凉刺骨,他们浑身湿透,冷得浑身发抖,但是胡南风却不顾这些,他心中只有一个目的,他甚至连胡天行都不看一眼,踉踉跄跄向前几步,面对陆武,说:“再来!”
他的刀已经丢在水中,此时手中没有兵器,只好摆开拳法的架势,可宝刀山庄众人都知道,小公子只会刀,拳法,连街边卖肉的都不一定能赢,面对陆武,就好像三岁的孩子面对彪形大汉,根本是找打。他们都想,小公子,莫不是疯了?
“南风,你要干什么?”胡天行看他这样子,心中焦急,问道。他从不知道,自己的弟弟还有这样一面。
胡南风却是铁了心,连他哥都不理,直接跑到陆武面前,一拳打过去。陆武被他这疯疯癫癫的举动搞得摸不着头脑,出招慢了,竟被他躲过去,心中气愤,便追着他打,陆武现在也不想要他的命,却想跟他点教训。
胡南风没有兵器,只能跑,陆武就在后面追,只见他跑到桅杆旁边,喊道:“陆堂主,你若不是叛徒,就来抓我啊!”这声音就像小孩子捉弄人一样,搞得陆武火冒三丈,一棒打下去,胡南风却躲到桅杆后面,狼牙棒直接打到了桅杆上。
陆武狼牙棒用了几十年,何等厉害,这一棒下去,粗大的桅杆竟然断了,倒了下去,主帆也随着倒塌,只听一声巨响,船没了帆,不再走了。
陆武大叫不好,船走不了,还怎么攻打魔教?大船上有小船,倒是可以派人去岸边找人修复桅杆,但这一来一回,恐怕仙剑阁那边早就打完了,而且,现在天色将晚,夜间难以行船,就算桅杆修复了,也得等到明天一早才能开动,攻打魔教一事,还真让胡南风这毛头小子给搅合了!
不只陆武,在场众人都意识到此事,大家心中恼怒,纷纷围在胡南风周围,七嘴八舌的指责他,甚至有人说,要先把他关起来,待回到宝刀山庄,再家法处置。
胡南风看到桅杆已断,知道他们去不了魔教,心中轻松了下来,但听到他们的指责,却很快又满心沉重,满腹委屈,想解释又不知从何开始说起。他知道,他还不能回宝刀山庄,他还要去找沈星梦,仙剑阁等不到宝刀山庄,很可能已经和东魔教动起手来,不知沈星梦是否无恙。
“我还有事,不能回山庄,日后等我回去,随你们处置!”他语气决绝,就要向甲板边缘走去,他来时乘坐的小船还停在那里。
“南风!”胡天行叫住他,刚想说什么,却被他打断。
“大哥,孔轩没来吗?他怎么样了?”胡南风停下脚步,问道。提到孔轩,他心中泛起一丝暖意,唇边,竟现出些许笑意。
胡天行一时语塞,实在不愿告诉他实情,只是说:“他很好,只是不想来。”
胡南风点点头,对黄鹂说:“黄鹂,我们走!”
黄鹂一愣,点点头,跳下甲板,顺着绳索爬上小船。
众人刚要阻止胡南风,胡天行却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让他走,胡南风爬到小船上,感激的望着胡天行,却说不出话来,似乎有种想哭的感觉,却哭不出来。
“南风,接着!”胡天行喊道,扔下一个包裹,他手上准头很好,这包裹准确无误的扔到了小船上。
胡南风打开一看,那是一件干净的外衣,其中包着一把刀。
他身上衣服都已湿透,冷得发抖,胡天行情急之下,找不到整套的衣服,就随手把自己的外衣丢给他,连同自己的刀。
“大哥……”
黄鹂划着小船,渐行渐远,胡南风却望着大船的方向发呆,声音不觉有些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