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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不可言说的年代

怀着满心的失落,我穿过十字路口又开始漫无目的的地走了,原本想去找份工作的,但此刻已经没有心思了。

马路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好一番热闹的城市景象啊!

沿着人行道我边走边看,纯粹是看城里的稀奇,什么也没有多想,就连今天晚上我该睡什么地方,下一顿饭又怎么解决,此刻我都没有考虑过,只是这么无心地走走看看,仅此而已。

也不知走了多久,反正是好一会了,当我感觉腿走累了的时候,才驻足望望,我已经走到这座城市的汽车站了!

车站人很多,刚上车的,又下车的,这里好拥挤,人很喧哗。

伫立在这里,望着那些或回家或离家的旅人,猛然我心生一阵悲凉,他们要回家过年去了吧!要是我能回到我的故乡那该多好啊!这回对死我像是无所谓了,就算回到老家被主人宰了我也值了,落叶归根入土为安,多么期待的一件事啊!如今这流浪的日子我算是过怕了!可惜我一个畜生又无力回到我的故乡了!

久久,我望着他们一直发呆,就在某一个时刻,我突然看见一辆黄色的大巴上有个人背着包下车了。哦,多么熟悉的背影啊!他是……哦,他是我的主人老刘啊!是你吗老刘?怎么这么像啊!那衣服,个头,走路的姿势简直像足了!看看吧万一是我的主人那就好了。

于是,我满心狂喜地向那人冲过去,跑到他面前我“汪汪”叫了两声,还未等我抬起头仔细地看看他,岂料那人窜出腿子就踢了我一脚,之后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开了。

远远地我还听见他在骂我:哪来的疯狗,妈的见人就欺!

我低下了头,心里感到很委屈。对,他不是老刘,是我认错人了!他踢了我,我并没有生气,但至少心里特别委屈!这个寒冷的冬季还很长很长,转眼就要过年了,人们都高高兴兴地回家了,和亲人团聚去了,而我还一个人在异乡的街道处处流浪。没有家没有吃的,初次来到城里什么都不知道,车子这么多,说不准那一天我就像那只小思思一样,被车给撞死了。不过也倒好,这样的处境活在世上还不如早点就见阎王去呢,我刘发财活着简直是浪费食物和空气!

就是偶尔有那么一阵冲动,让我突然对生活失去了信心,但我深知活着其实和死是一样的难或者简单,与其这样还不如好好地活下去,相信上天总会为世间的每一条生命留出一条活路的……

就在我这么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我听见前面有人大声嚷叫起来了。我抬起头看了看,只见一个穿着时髦的女孩正和一个男人在吵架,而那个人不是别人却是刚才踢我的人!咦?这是怎么了?怎么今天尽管碰见有人吵架的事啊!我有点好奇就走过去想看个究竟,全然是因为这人长得太像我家主人老刘了!

过去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那人真的不是我家主人!呵呵,不过他们的背影实在是像足了。我有点纳闷,堂堂一个七尺男子汉竟然在一个城里女孩面前却表现得如此懦弱,女孩破口大骂而男人尽管低头承认是他的错。但至少看得出这是个乡下人,身着有点朴素,说话的口音直接就是我老家人的话,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听一回家乡话实属难得啊!看来这人是我的老乡,就算不是老乡但起码肯定他离我们老家不远!

于是我起了恻隐之心,不管怎样我都要帮帮他。愣在一边,我仔细聆听此事究竟谁对谁错。

“乡巴佬!你今天要是不给老娘跪下道歉,想走没门!”女孩两手叉腰气势汹汹地冲着男人大吼。

“可是,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小姐”一词居然是骂人的!你就放过我吧小姐……”男人无奈地乞求道。

“操!你还敢叫小姐?你叫上口了是不?放你走休想!”女孩不依不饶。

“对不起,我……我是乡下来的土包子,很少出过门,在我的记忆里,“小姐”这个词就是对你们女孩子的尊称啊,可是不知道今天怎么就变成骂人的话了……”

“少来这套!装蒜!你活在什么年代啊?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你还不如早早撞墙去呢!”

我好像明白点大概了,可能是这个男人需要帮忙啥的,因为称呼女孩的时候叫了小姐之后才被骂的吧!叫小姐好啊,那不是对女孩子的尊称吗?这娃娃是咋的了!谁说“小姐”这个词变味了?变成骂人的词了?我们乡下人不都是这么尊敬地称呼女孩子都嘛!真是搞不懂这些城里人怎么想的!

这时候,人群里突然冒出个男子来,刚来他就问女孩说:小英子怎么了?我想这人应该是女孩的男友吧!女孩说那个臭流氓欺负我!男子说他怎么你了?女孩很委屈地说,他向我问路,可一开口就叫我小姐,他娘才是小姐呢!

刚听罢,男子就冲上来给了男人一个耳光,很响亮!

“妈的乡巴佬!我叫你骂人,去死吧!你老娘才是小姐呢!”

男人一手捂着脸惊恐地站着,他一直低着头不敢说话。

“小英子,我们走,咱不和乡巴佬一般见识!”说着年轻人刚要拉起女孩的手准备走,只见女孩狠狠地一甩胳膊就转向男孩骂开了:

“要走你走!你个懦夫,别人羞辱我的时候你就临阵退却,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保护我,原来你也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女孩的声音很大。

这时男孩显然有点来气了,他转过身对着乡下人喝到:

“喂!乡巴佬,你为什么骂人啊!啊!”

“不是,我我……我也是第一次来城里,我我……我来找我二叔,他在这儿工作呢……”

“少扯淡!我在问你为什么要骂她?答非所问!”

“哦,我刚下车不知道路怎么走,我就问这女娃娃说小姐,我问个路行不。可我还没说完就被她莫名其妙扇了一耳光!”男人满脸的委屈。

“乡下他爷!我问你你们乡下人是不是一直这么称呼女孩子的?啊!”

“是啊!这是尊称,我们都这样!”男人使劲地点着头。

“妈的!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落后,不知不为错,今天爷就教你点常识吧!以后记着千万不要再这么称呼女孩子了,这是要杀头的!”说着男子举起手在男人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妈的!这年轻人也太嚣张了,小子还是对我老乡放尊重点,把我逼急了我一口吞掉你的手你信不信?我真的很气愤。

“乡下他爷!听好了,时代变了啥也变了,如今的‘小姐’已不再是当年的‘小姐’了,以前老子也是这么称呼女孩子的,可是今天就不这么叫了,不过这也不怪你!”年轻人有点冷静了,他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

“当年的老母鸡,唐老鸭今天也变味了!2B再也不是什么铅笔了,******也不是什么处女了……唉,算了!不跟你一个乡巴佬说了,说了也是对牛弹琴!”

“那你告诉我现在的小姐,老母鸡都是什么意思啊?”乡巴佬竟然如此追问。

这时,周围的所有人都捂着嘴笑了,连男孩的女友也发笑了。他们在嘲笑他的愚昧!可他愚昧吗?

年轻人无赖地摇了摇头说:好了,你走吧!你最好不要知道为好,免得这些垃圾污染了你们乡下人纯洁的心!但是我提醒你一句,在这个地方再不要当“小姐”是尊称就是了。

我也是一头雾水,到底年轻人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吗!怎么在这里就变成贬义词呢?那么究竟是谁强加给这些词如此难听的意思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乡下他爷!其实,话说到这份上我还真有点羡慕你们乡下人,不管外面的世界怎么变化,而你们的心依然是那么纯洁,好样的!其实,这是个不可言说的年代!”说着他走过去拍了拍乡下人的肩膀。

这时乡下人有点受宠若惊地憨笑起来,他说谁会羡慕我们这些土包子呢!年轻人摆了摆手说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大哥你不是问路吗?说,我给你指路!

乡下人一下子高兴地笑了,连声说谢谢!谢谢!我要去某某小区。年轻人说在那边呢,说着他给他指了路,还帮他叫了车。

走的时候,乡下人从包里掏出来两个煮熟的鸡蛋递给了年轻人,那小生连忙拒绝不要,乡下人就急了:你拿上吧!我也没什么东西感谢你,你帮了我这么多要是不收下我心里不踏实!这时年轻人猛地一阵感动,他说那好我收了,说着年轻人就接过了鸡蛋。这时乡下人又问,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啊?要是下回我来了给你带点老家的杏干,泡水喝味道很好,还止咳呢!

年轻人一时没有了语言,我分明看得出他的眼里闪现着丝丝泪花,他可能被乡下人的朴实感动了吧,我想。

“呵呵,大哥!叫我傻子好了!”年轻人突然觉得在这位乡下人面前,自己竟是那么的渺小,他在自责自己的无知和冲动。

“什么?傻子?你这什么话啊!”

“哦,是……是那个沙……厦子!大厦的厦!”年轻人赶紧灵机一动。他故意这么讲,他是要让这位淳朴的乡下人记得,在这座城市里有个叫厦子的人或者一群这样的人——其实他们才是傻子!因为只有这个地方这些人知道“小姐”和“老母鸡”尽然是变了味的词汇!

“哦!不好意思啊,我刚才误解了!我叫小三……”话还没有说完,周围的人笑了,但个个很快停住了。

“……我知道我这名字很老土,但在我们那里好多人都这么起名字呢!弟妹三个,排行第三,所以就叫小三了!”

“哦,好名字!果然好名字!大哥走好,我们来日方长!”说罢那年轻人伸出手和他深切地握了握。

一阵挥手,车子载着乡下人远去了,身后只留下一阵城里人悄悄散去了……

而我一直没有弄没明白,为什么这位年轻人从当初的愤怒怎么变成了最后的沉默?我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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