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眼里却充满了惊恐,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次举起刀了。
唐家的三人此时再次扬起了手,其中二人一手暗器都打在了大厅的柱子上,另外一个人两只手分别向打满暗器的两根柱子上射去,只见一道白光一闪,在碰到柱子的刹那,突然转弯朝严振天飞去。
这样的暗器手法实在太奇怪了,严振天使劲最后一丝力气挥起了宝刀,隔开了射过来的银针,却还是有几根射到了他的胸口上,他忍不住满口血一喷。
血并不是鲜红色,而是暗红色。
唐家的人除了暗器外,下毒也是独一无二。
原来张慕仁早在一进来的时候就向空气中洒下了无色无味的软骨散,射出的银针上也满是剧毒。
严振天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宝刀也蹦出了老远。他挣扎着爬起来,满脸愤恨道:“没想到老夫还是栽在了尔等小辈的手上。”
唐家人大笑,然后悲哀道:“死在四川唐门手里是你的光荣。不过在下还是很佩服严老英雄的豪气。如果不是家父之仇,我们可以坐下来一起喝几杯酒。”
此人正是唐大少。
严振天也大笑道:“好,就凭你这句话,我严某死在你手里也值得。”
另一人道:“大哥,休要仁慈。老贼,我要亲手杀了你。”
此人即是唐二少。说罢,又是一手暗器射出。暗器全部飞向严振天。
唐大少吃惊道:“二弟,你……”
“哈哈,还没有人能躲过我唐家的暗器,即使他再快。”
突然,一个声音冷冷道:“是吗?”
只见一道白影一闪,一个少年已站在他的面前,一动不动,白衣如雪。
同样不动的还有刚飞出的暗器,因为它们已经躺在了地上。
白衣少年站在那,只是看着他的那把剑。剑鞘古旧,剑柄泛黄。
好像他从没有拔剑一样,因为没有人看到他的动作,他们看到的只是剑光一闪。
严振天忍不住问道:“少侠此来为何?”
白衣少年道:“来证明一个道理。”
严振天用手按住胸口,道:“什么道理?”
白衣少年一字一字道:“我的剑快,还是他的暗器快。”
唐大少满脸恐惧,走上前恭敬道:“阁下的剑快!”
他顿了顿,又道:“既然已经证明了这个道理,那不知阁下可否让我们走?”
他的语气充满了委婉,显然是降低着身份在说话。
白衣少年道:“不可。”
唐二少大笑道:“不要以为我们怕了你。我们唐家的暗器。”
唐大少打断他的话,道:“二弟,你可,你可知道他是谁?”
唐二少道:“江湖上还没有几个能敌得过我们唐家的暗器。我不管他是谁。”
唐大少摇了摇头,慢慢道:“他是…是…,一剑孤魂。”
白衣少年依然站在那里,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冷冷清清。
唐二少声音颤抖道:“大哥,他真的是,他?”
严振天道:“不错,他就是一剑孤魂。”
唐大少镇静道:“不知阁下为何不让我们走?”
白衣少年冷冷道:“可以走,从我的剑下。”
唐大少道:“难道只有这样?”
白衣少年沉默的站在那,沉默也是一种回答,甚至往往比说话更让人信服。
唐大少突然脸色一变,他的手已伸入了衣袖中。
他一声大叫道:“二弟,三弟,快走。”
突然一声响,屋里升起了一阵烟雾,刹那间就弥漫了整个屋子。
白衣少年的剑早已经在烟雾升起的时候刺了出去,快速而准确。
一个人应声而倒。
但是倒下的人身上飞出了一连串的白光,射向白衣少年。
他身子向后一闪,避过。
屋子里的却人都已走光,除了不能走的。
不能走得是躺在地上唐大少,坐着的是严振天,他依然手捂着胸口,正想开口说话。白衣少年已经不见人影。
他当然已经追了出去。
夜色凄迷,却已接近黎明。
孤魂剑如一只猎犬一样追寻着踪迹。
唐二少和唐三少却如丧家之犬疯狂的向前飞奔。路上的荆棘刺破了他们的衣服和身体,他们不在乎。他们披散着头发,衣服也已经被撕成了无数条。但是,他们依然是拼命的跑。
只可惜人不是豹,不是虎,跑的越快,力气消耗的越快。
很多时候,人岂非比不上动物。
他们躺在芦苇荡的泥泞里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连爬都爬不起来了。
天上已渐渐开始有了色彩,金黄的色彩。
金黄的色彩下,却有个黑衣人,黑衣人身上背着个姑娘。
黑衣人也在快速的奔跑着。他已经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只可惜依然跑不快。
难道他是采花大盗?采到了个绝色的美人不愿放手。
世上总有很多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是普通人。
孤魂剑依然在追踪着。
难道他是为了救那个姑娘而不放弃?
或许他内心已悄悄的发生了变化。
以前他从不关心别人的死活。
而现在,他在关心着。
天边的云已被太阳染红了,充满了勃勃生机。
他的心也是否如云一样,被注入了生机?
然而,远方的天空,乌云片片,也许不久后,这红色的云朵也会被乌云所吞噬。
他的心也是否会再次回归到无情的深谷。
突然,孤魂剑停下来了。
因为地下躺着两个人,一个黑衣,一个红衣。
黑衣人一动不动,口中并没有流血,流血的是脖子。脖子上只有一道剑痕,却是致命的剑痕,一指深左右。更奇怪的是他的眼睛,没有一丝恐惧,就只是简单的睁开着,如一个活人一般,而他恰恰死了。
孤魂剑的眼中露出非常吃惊的表情,因为这样的剑痕,虽然容易刺,但不容易的是能保持这样的眼神。
这一剑实在是太奇太快了,在死者不知不觉的时候就结束了其生命,没有一丝痛苦和挣扎,连他自己都不能办到。
孤魂剑站起来,看着地下躺着的红衣女子。
严小霞。她依然紧闭着眼睛。然而她的脸在阳光的照射下却泛着金黄色,好像多了一层透明的皮肤。她的头发,就像一个金黄的球。眼睛里却带着点点泪痕。
孤魂剑走过去,拍开她的穴道。
过了片刻,她伸出手揉了揉眼睛,又摇头看看四周,一个白衣少年站在阳光下,但是他的脸却是冷冷的。
她惊奇的问道:“你是谁?”
孤魂剑站着那,沉默的看着四周,试图找出某些能够继续追寻的线索。
严小霞又问道:“我爹呢?我怎么在这儿?”
她突然意识到严振天已经死了,她的眼泪已经又止不住的流下,如河流,如瀑布。
孤魂剑道:“他在你家。”
严小霞一跃而起,往严家的方向猛奔,口中大叫着:“爹,爹……”
是否会有人答应呢?
太阳已经升起了老高。
孤魂剑又已经追出了老远,可是依然没有看到唐家兄弟的身影。
凭着他们所受的恐吓,凭他们的力气,应该跑不远。
可是却偏偏不见他们的身影。
唯一的影子就是一片芦苇荡所投下的影子。
孤魂剑走进芦苇荡,他机警的望着四周,他的手时刻握在剑柄上。
一阵风拂过,芦苇如波浪一样起伏。
没有一点杀气。
没有杀气也许就是最危险。
如果是以前,他不会追。因为唐家兄弟并不是值得他追的人。只有那个快剑手才有他追的价值。
就在这时,泥地里出现了一摊血迹,血液还没有凝固。血迹是汇在一个人形的泥里。
人形显然是人睡出来的。
人形四周却只有三串串脚印,除此之外,连一点痕迹都没有。
两串是唐家兄弟的,一串是他自己的。
人睡在这里为何没有离开的脚印?没有留下脚印,那怎么离开。
难道凭空消失?
孤魂剑站在那里,身体慢慢的转着,用眼睛冷静而细心的观察着四周的一切。
突然,一块隐隐约约深藏在芦苇中的白色东西被他捕捉到了。
他跃过去捡起来,是一块被撕烂的白色孝布,唐家兄弟身上的孝布。
孝布不远处又开始出现了脚印,却只有一串。
孤魂剑沿着脚印开始往前追踪。
四周一片寂静。连绣花针掉在地上,都清脆可闻。
风却是不寂静的,不时的拂过树枝,沙沙作响。也不时的拂过严小霞的脸,却拂不出夕日的笑脸。
她静静的坐在那儿,脸上竟没有一丝眼泪,身旁是倒下去的严振天。
他的背依然挺的笔直,他的脖子也挺的笔直。然而脖子上却没有了脑袋。
脖子上有的只是整齐的切口。
一个人没了脑袋,脖子挺得再直也没用。
孤魂剑越追越发现不对劲,因为他追的方向正是严家。
难道唐家兄弟又回到了严家?
那为什么要引他再进严家呢?
要搞清这些,就必须进去。
他就直接跃进了严家高墙,走进了大厅。
无头的严振天便进入了他的眼内。甚至血还在不时的往外滴着。
他的胃部突然一阵收缩,但是他强忍住了。
无情的人从来不吐。
这时,严小霞站了起来,她递给了他一张纸,道:“这是捏在我爹手里的。”
孤魂剑接过来,只见上面两行字,写的十分苍劲:“小霞,一剑孤魂救了我。老夫感激不尽,把你许配于他。”
他站在那里,一脸沉默,也一脸冷冷的表情。
严小霞两只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也沉默了半天后,道:“人死不能复生。我不会再难过了。”
孤魂剑道:“最好不过。”
他说完后,转身准备离开,突又道:“我并不是为了救他,只是路过,听到那句话,才进来。所以你也不必那样做。”
他的话还未说完,人已经跃上了高墙,转眼消失。
他只听到背后的声音道:“不,我已经决定跟着你了。无论你到哪里,我都会跟着。”
然后,耳朵边就只有呼呼的风声了。
往事总是能令人不自觉的掉下眼泪。悲伤的流悲伤的泪,甜蜜的流甜蜜的泪。后悔的流后悔的泪。欢喜的流欢喜的泪。
然而往事却仅仅只是往事,仅仅只是过去发生的事,任何人都不能改变。
但是往事又有一个好处。它总是给现在的自己以不断克服困难的力量。
严小霞想到这里,突然意识到自己实在太爱哭了。
她决定做一个坚强的女子,而不是水做的女子。
他掏出手帕擦了擦脸,然后走入阳光下,她决定舒舒服服的晒晒太阳,并等着他。
等一个人总是幸福的,因为有一份期待。
这里以后就是她的新家。意识到这个后,她笑了,如阳光一样灿烂。
孤魂剑并没有走远,他爬上了一个高高的山头,静静的坐在那儿。
眼下是一片片山头,仿佛这个山头是高高在上的王。然而再抬头看看,却又有少数山头已经耸入云霄,已经完全压过了这座山。
这也是一种境界。只不过有的人位于境界的最底层,而有的又位于最上层而已。
那个快剑手是谁?又是谁砍下了严振天的头?叶小雨口中的负心汉又是谁?
这是他第一次接触这类问题,他突然觉得很刺激。
练了十五年的剑,他已经无法再从自己狭小的悟性中去寻求突破了,也很难再突破。
他觉得自己的剑法就像这座山,一览众山小,却又处于他山的脚下。就比如说那个未曾谋面的快剑手。
只有找到这个剑手,并打败他。才能更上一层楼。
夕阳西下,一片残阳,万山已经笼入了山中渐渐升起的薄雾中。
孤魂剑终于站了起来。
他总是习惯在晚上行动。
只有晚上,他的精神才最活跃。
晚上就像是他的能量一样。只要一到晚上,他就充满了无穷的活力。
晚上活动的人,岂非是被寂寞缠着?
但他不寂寞,他有一把剑陪着
几个时辰后,他就来到了长江边上,登上了一座船,驶往了西面。
船是逆水上行的。
只要穿过重重山崖,穿过三峡,就会到达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