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犹豫了一下,跑过去抱住转身的阿静,亲热的叫道:“姐姐,我错了。我以后都听你的话,我再也不这样了。我不能离开你,姐姐!”
阿静终于松了一口气,转过身来抱住了小河,一双眼睛却紧紧的盯着阿旌,充满关切。
日,已升至中天,田间劳动的村民依旧哼着愉快的曲调从田间归来。
几个时辰后,药的效力消失,阿旌和轮椅上的人又能活动如平常。
阿静走到轮椅上的人面前,跪下道:“叔叔,这次意外请叔叔不要惩罚小河,要惩罚就惩罚阿静吧。阿静看着她从小长到大,她这么做不是故意的,她其实是一个善良的姑娘。”
轮椅上的人怒道:“哼!你是圣女,不应该向长老下跪。你快起来。”
阿静祈求道:“叔叔同意阿静的请求,阿静才会起来。”
轮椅上的人不耐烦道:“你敢威胁我?”
阿静道:“阿静不敢。可是小河是阿静的好妹妹,所以阿静只能不起来。”
轮椅上的人道:“村中的规矩你应该知道,得由长老大会来决定这件事。”说罢,坐在轮椅上而去。
阿静只得又抱着小河痛哭,埋怨她做出这等事来。
几天后,小河被罚在村中祠堂后面的山洞面壁十年,以思悔过。小河也甘愿接受这个惩罚,只希望阿谷回村后,能到洞外跟她说几句话。阿静答应她一定向阿谷转达这个请求。
自此之后,阿旌与轮椅先生往来频繁。但轮椅先生的脾气开始火爆起来,经常动不动就发脾气,有时候甚至会痛哭咒骂,在半夜发疯大叫。终于有一天,他夜里主动来找阿旌了。
夜,无月,无星。
只有风,凄清的风,连树枝都乱颤。
漆黑的夜里,只有轮椅在黑暗中发出轻轻的嘎吱声,从村头向村尾去。村中的屋子都已黑漆漆一片,屋中的人显然已经安然入睡,或许还有轻微的鼾声。轮椅上的人在漆黑的夜里显得那样孤寂而又渺小,他已满头白发,背脊也已稍稍弯曲,却依然挺直的坐在轮椅上。放在轮子上的那双手,似乎永远干净而又干燥。垂下去的裤管空荡荡的,随风摇摆,就像逝去的岁月,失去了色彩,失去了光环。
轮椅上的人来到了阿旌的小屋。窗口,没有关闭,向外透出几丝灯光。小屋周围的花花草草,在黑暗中依旧显示出自己那鲜艳的颜色来,放佛有一股吸力。但轮椅上的人并不被吸引,他的眼中发出了光,他敲了敲小屋的门,发现门没有关,直接推开门进去。
阿旌正坐在小屋正中的桌子上,喝着自泡的茶。他抬起头来,道:“前辈,你来了。”
轮椅上的人道:“你知道我要来?”
阿旌道:“阿旌感觉到了。”
轮椅上的人来到了桌子前,喝了一口阿旌倒的茶,道:“我希望你做我的徒弟,我将把我毕生所学全部传授于你,你意下如何?”
阿旌道:“多谢前辈美意,只是阿旌已经习惯了这种平凡的生活,无意于重回江湖,学到这些东西又有何用?”
轮椅上的人道:“我来的真正目的,是想求你去帮我做一件事,这件事以你现在的本事还不足以胜任,你如果答应,我的毕生所学都会相赠于你,你才能够去完成这件事。只有这件事办成了,我这一辈子才没有遗憾。”
阿旌道:“前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托付于阿旌,阿旌本当竭力去完成,只是阿旌实在没有能力再重回江湖,也不想涉足于江湖了。”
轮椅上的人道:“你是一个天生的剑客,只要你学会了我的剑法,你将成为江湖近百年来最厉害的剑客。难道这个还不足以打动你?”
阿旌喝了一口茶,道:“前辈,阿旌对名利已没有兴趣。阿旌的追求,就如这杯茶一样,平淡。阿旌也知道,前辈放不下的,是心中的仇恨。恨,带来的复仇,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复仇,只会让自己越陷越深。前辈比阿旌多活了几十年,应该懂这个道理。”
轮椅上的人道:“你说的不错,可是我看不开。仇恨,就像困住我的一堵墙,也许墙外什么都没有。即使我冲破了这堵墙,什么也得不到,甚至让自己也付出代价。但如果我不冲破它,我就一辈子困在这堵墙内,没有自由,不会安心。我这一生的追求,就是冲破这堵墙,我不能被它困死在里面。”
阿旌又喝了一口茶,道:“阿旌明白。在江湖中的日子,阿旌只喝酒,不喝茶;可是现在阿旌只喝茶,不喝酒。虽然阿旌对喝酒还怀念,但是已不向往。前辈再此多喝了几十年的茶,难道还没有放下酒?”
轮椅上的人笑道:“酒也罢,茶也罢,安能散去我心中那无尽的仇恨!”
阿旌道:“望前辈能早日摆脱仇恨。”
轮椅上的人苦笑道:“我也希望放下,这些天,我总是在考虑这事,有的时候我陷入其中无法自拔。今听你的一席话,我虽没有放下压在心中几十年的这段仇恨,却也舒畅不少。来,喝了这杯茶。”
阿旌道:“前辈能像阿旌完全放下,才好!”
轮椅上的人道:“我还是打算把平生所学传于你,你一定要接手。”
阿旌道:“人的欲念都是因为有了本事才会快速增长,如果阿旌学到了前辈毕生所学,内心的欲念也会因此增长,阿旌不能学。”
轮椅上的人道:“既然你如此坚持,我也不再强求。老夫在晚年还能遇到你这样的人,实在是老夫的欣慰。”
屋外的风已经停止,云已被吹散,一轮明月高高的悬在天上。
轮椅前辈坐着轮椅静悄悄的离开。
夜,渐渐深下去。之后,黎明来临。
阿静很早就起床,走出屋子,欢快地哼着小曲。她就如一只快乐的小鸟,在清晨的露水中蹦蹦跳跳,无拘无束,享受着大自然带来的恩赐。
太阳如往常一样,慢慢的爬上山坡,射出她的第一缕光线来,抚摸着阿静的发丝、衣服、皮肤,像母亲一样温柔。
阿静却感到寂寞了,没有小河的陪伴,她觉得清晨好冷清。她回屋找了件薄薄的衣物披上,朝阿旌的小屋子走去。露水沾湿了她的衣服,却沾湿不了她的心。
她走到阿旌的小屋,推开门,发现里面没人,猜想他一定又外出了。便又走出来,坐在门前的木制台阶上发起呆来。以致于阿旌回来了,她都没有发现。
阿旌笑嘻嘻的看着她,她突然回过神来,嗔道:“你干嘛吓我?”
“我吓你了吗?是你自己想什么想呆了吧?”
“你就吓我了!哼!”
阿旌无语,绕开她,走近屋内,倒了一杯茶喝了下去。
阿静也起身,追了进去。可是她刚起身的刹那,感觉到了一股恶心。走了几步,更强的恶心袭了过来,伴随着想吐的冲动。她向门外奔去,趴在栏杆上作呕。
阿旌一个箭步赶到她的身边,拍着她的背,关切的问道:“你是不是生病了?”
阿静抬起头,脸色红润,疑惑道:“我身子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吐呢?”
阿旌又进去倒了杯茶端出来,递给阿静喝,道:“那我先送你回去,你在床上先躺着,我去给你找医生。”
轮椅前辈坐在阿静的床边,一只手搭在阿静右手的脉搏上,切了一会儿脉,然后对阿旌说:“你先出去一下。”
阿旌旋即走了出去,带上门。他站在门口,很想知道里面谈话的内容,但是他又指能站在门口。
半柱香过去了,里面的人还未出来。
阿旌抬起头看看太阳,太阳已经升到了半空中,阳光刺眼。在一片刺眼的阳光中,有个人走了过来,待阿旌看清楚后,那人背着一个布包,已走到了他的身边。那人叫了声“阿旌。”
阿旌惊奇道:“阿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有好一阵子没看到你了。”
阿谷道:“我刚回来。听说阿静病了,急忙赶过来。她在里面?”
阿旌道:“嗯,轮椅前辈在给她治病。”
阿谷朝门内喊了声:“阿静,叔叔,阿谷回来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出现阿静红润却又焦急的面庞,但是也难隐惊喜之情。她亲热地叫了一声:“阿谷。”
阿谷高兴的拿出布包道:“阿静,我给你买了好多东西回来,有胭脂、木梳、玉钗、耳环、衣服,你一定会喜欢。”
阿静笑了笑,道:“尽量坐吧。阿旌,你也进来。”说完,恶心又犯上心头,似乎更厉害了。一阵恶心之后,却并未吐出任何东西来。
阿谷和阿旌赶紧上去搀扶。阿谷站的近,先到了一步,扶住阿静。阿静站起来,道:“我没事,不用扶我。”
进屋后,四人说了一会儿话后,各自回到自己小屋。
阿旌慢悠悠的往自己的小屋走着,他不时的停下里看看路旁不知名的小花,心理却还在为阿静担忧着。他听到了后面轮椅的声音,回过头,问道:“前辈,阿静的病怎么样?你告诉我,不能蛮我。”
轮椅前辈道:“她没病。”
阿旌不解道:“她为何一直呕吐?”
轮椅前辈道:“傻孩子,你快要做父亲了。”
阿旌结结巴巴道:“父亲?前辈的意思是说, 她有了?”
轮椅前辈再一次确认道:“她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