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晓田似乎想说什么,但是他没有说,他能说什么,他还能说什么。就算有人拿着一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说,他也说不出一个字,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他有儿子。作为一个没有根的男人,又怎会有儿子?
船中没有人说话,因为这一切太突然了,似一个惊天之雷震的大家失去了说话的勇气,失去了说话的力量。
只有一个人开口了,也只有他一个人还能开口。
姜天旷叹道:“想不到世事无常。王掌门,你如何知道这件事?”
只听一个人突然道:“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告诉他的,都是你编造出来告诉我们九大掌门的。否则,你就要灭了我们九大门派。”
姜天旷看着这个说话的人,摇了摇头道:“岳掌门,首先,姜某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又何来是姜某告诉他。再次,姜某一向以江湖正义为重,又怎会灭掉代表正义的九大剑派。”他又对王掌门道:“王掌门,这件事是我告诉你的吗?嗯?”
王掌门早已浑身发抖,不知是因为这秋雨冷得让他发抖,还是恐惧让他发抖,然而他依然道:“不是,是我们自己发现的。”
岳掌门突然大喝一声,他的一生因为这大喝而有了光彩,他大喝道:“放屁,这就是他告诉我们的,如果我们不说,他就要灭了我们九大门派,王掌门,难道你为了一派之私,而毁了一直挂在我等口中的道义么?”
姜天旷眼中闪现出一股杀机,他的手伸入了袖中。但是他又拿了出来,他大声道:“王掌门,你是不是该接着说?”他已经没有必要杀人,江湖会替他杀。愤怒的群众会做出一切不可思议的事情来。
王掌门仍然用颤抖的声音道:“是,二十年前的比武大会中,虽然没有分出胜负,但蓝晓田还是俘获了天下第一美女叶小雨的芳心,这场比武本就因为他而起。后来,叶小雨为蓝晓田生下一子,也就是现在的一剑孤魂,也不知是什么缘故,蓝叶二人又分开,叶小雨在长江边酿起了酒,而蓝晓田投身武当门下。”
姜天旷又故意问道:“王掌门你说的可属实?”
王掌门默不作声。
岸上又有人喊:“王掌门,你说的可属实?”
岸上不断有人叫嚷,王掌门只能无奈道:“属实。”
岳张么愤怒的朝王掌门扑了过去,还带着拍出的一掌,王掌门已经抖得没有了还手的力气。岳掌门的一掌已经拍上了他的脑门。
谁知姜天旷手一挥,就轻易将岳掌门掀飞了出去,好像丢一根稻草一样简单,然后轻蔑道:“不自量力。”
但是岳掌门又从船板上爬起来,一腿向姜天旷踢过去。他这一踢,虽知有可能被姜天旷杀死,但他无论如何也忍不了这口气。他踢出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自己的生命,而是想到了华山派的立派之本——道义。所以,他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踢出了这一脚。
姜天旷眼中的杀机再现。
这一脚却没有踢出来。孤魂剑已经拉住了这一脚。
他静静的问王掌门:“你说的属实?”
王掌门偷偷用眼角看了看姜天旷,道:“属实。”
孤魂剑又问蓝晓田道:“他说的属实?”
蓝晓田蓦然半响,然后闭上眼睛,并不做声。他虽想澄清事实,但是他羞于开口,他宁死也不回让江湖人笑话他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他不能,他选择了闭口不言。
孤魂剑的眼中流露出悲哀,他静静地道:“很好!”
这时,岸上的江湖人士看到了连蓝晓田都默认了,一时愤怒大起,把这些年对“蛇”的恐惧全部转换成了愤怒,有一部分胆子大的人已经往船上在爬,接着连续不断的有人往船上爬,他们口中大喊着:“杀了蓝晓田和孤魂剑!杀了蓝晓田和孤魂剑……”
最开始的一部分人冲上船头,抽出手中的刀剑向蓝晓田和孤魂剑砍过去,而这二人却一动不动,任凭他们看。
高胜寒和杨如柳也拔剑冲了过来,将砍来的刀剑逼了回去,众江湖人士越来越愤怒,往船上爬的人也越来越多。两人剑术虽胜过一般江湖人士,但因其人数众多,挡下一剑,又来一剑,不得已将砍来的江湖人士刺伤,但这样还是引起了更大的愤怒。
两柱香后。高杨二人渐渐不支,手臂开始发麻,众人已经将这四人围成了一个小包围圈,船上的其他人都在旁边站着,冷眼旁观。连岳掌门都推到了一旁。高胜寒和杨如柳身上也中了好几剑,流出血来。
眼看包围圈越来越小,却突然“砰”地一声,江水溅起,形成一道水柱,正在往船上爬的一些江湖人士纷纷被震下水去,一群黑衣人从水中飞了起来,踏上船后,解下背上的刀就向包围圈冲过来,以辛辣的刀法杀进包围圈,围着的那些江湖人士起先抵抗,后来看到没有人再往船上爬来支援他们,又被黑衣人杀了好几个人,遂纷纷退到一边。
一条小船从长江下游驶了过来,在秋雨中看来,就如漂浮在水中的一片叶。
不一会儿,小船靠近大船,一个看似船夫的人手臂抡了几个圈,将手中的绳子抛向巨船船舷,绳子那端的钩子就紧紧勾住了船舷,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轻轻一跃,跃至半空中时在绳子上轻轻一踏,借势跃上了船头,体态轻盈,潇洒自若。
姜天旷赞道:“好轻功。”
那女子还礼,抬起头道:“妾身多谢姜大侠赞美。”
姜天旷大吃一惊,像见了鬼似的,道:“你,你怎么会来?”
女子道:“妾身与姜大侠多年未见,着实想念,特来叙旧。”
姜天旷尴尬笑道:“好说好说。”但是他的脸色突又一变,向那女子问道:“叶小雨,孤魂剑是不是你的儿子?”
叶小雨答道:“是,他是我的旌儿。”她深情地望了一眼孤魂剑。
姜天旷又问道:“他是不是蓝晓田的儿子?”
叶小雨道:“不是。”
蓝晓田感激地看了一眼叶小雨。
但是岸上的江湖人士又激愤起来,都纷纷质问道:“叶老板,你不能包庇蓝晓田,他罪大恶极,死有余辜。”
激愤当然带来的还有行动,他们今天一定要杀死蓝晓田,否则他们认为他们的后半生将会活在对“蛇”的恐惧之中,所以他们又开始往船上爬去。
水中又飞出二十多名黑衣人,跃到岸上,站成一排。形成一道人墙,阻挡众人。江湖人士虽多,却无奈这又高又大的人墙。
有几名轻功好一点的人已到达船上,却被船上的黑衣人以辛辣的刀法赶下船去。落入水中。
姜天旷道:“这就是那个在东湖秘密组建的组织?”
叶小雨道:“正是。”
姜天旷问道:“你是他们的头?”
叶小雨道:“正是。”
姜天旷道:“那对不住了。”
这时,巨船的船身突然打开三道门,从门中不断涌出黑衣人,只不过头上都系着血红的头巾。他们一到岸上,就冲开了黑衣人的人墙,然后将三架梯子架到了船上,江湖人士纷纷踩着梯子向船上走去。
被冲散的黑衣人又组成一道新的人墙。水中又有新的黑衣人出现,将梯子上的江湖人士逼的掉下了水中,然后在第一道人墙后组成又一道又高又大的人墙。任凭那些红血巾的黑衣人如何,都冲不破。
姜天旷道:“果然都是好手。”他的人突然从船上移到了岸上,众人只看到一个影子在动,然后又看到姜天旷站在了船头,他道:“你们虽然助纣为虐,但姜某不杀你们,只是点了你们的穴道。”
岸上众人用手指试了一下黑衣人,发现他们呢果然被点穴一动不动站在那里,众人又大喝一声,向船上冲过来。
叶小雨悲愤道:“你真的这么狠心?”
姜天旷道:“叶老板的话姜某不懂。”
叶小雨又重复道:“你真的这么狠心?”
江湖众人已经冲到了船头,岸上还不断有人往船上爬。
叶小雨眼神悲痛,看着姜天旷道:“你真的这么狠心杀死你的亲儿子?”
姜天旷得意的眼神黯淡下去,瞬间又激动起来,他急忙用手制止住了爬上船的人,并让他们在岸上等着,然后才问叶小雨道:“你说什么?”他一步一步走近叶小雨,说话之声越来越小,逐渐淹没在雨声中,只有叶小雨才能听到他的声音。
叶小雨道:“他是你的儿子。”
姜天旷激动的眼神又变得怀疑起来,道:“我猜你是为了救他才这么说。”
叶小雨站在那不言语,只是看着姜天旷,眼睛中依然充满了悲哀。
姜她旷怀疑的眼神又变得激动起来,道:“难道就是我喝醉的那一夜?”
叶小雨点了点头,悲哀的眼神忽然又变得温柔起来,仿佛憧憬在回忆之中。
这时,岸上的人又开始叫嚣了起来,嚷道:“姜大侠跟叶老板在说什么话?”这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姜天旷答道:“姜某只是与老友在叙旧。”
岸上的声音又道:“姜大侠,旧可以留着以后再叙,武林大事却不能再拖。”
接着,又有人不停的说道:“对,先办正事。”
“我们应该推举姜大侠为武林盟主。”
“不错,只要姜大侠杀了蓝晓田和孤魂剑,我们就推举姜大侠为武林盟主,领导我们武林。”
“姜大侠,快杀了这两个武林败类。”
叶小雨自信地望着姜天旷,她相信他一定会选择亲情而不是选择名利。然而她错了,就像她年轻一样错误的相信他一样。
姜天旷思付了片刻,大声道:“为武林除害是姜某人的职责,姜某怎担当得起武林盟主这么大的重任。“
“此位非姜大侠莫属,如果姜大侠都担当不起,我等还有何人能够担当。”
姜天旷又假作谦让道:“武林中还有很多德高望重的前辈,比姜某强的掌门人也还不少,姜某又何德何能……”
“姜大侠,这些年来你来武林做了这么多好事,他们又哪比得上你。”
“惭愧惭愧。”
“姜大侠,快杀了蓝晓田和孤魂剑吧。”
姜天旷道:“好!来人,将这两个武林大害斩首,为武林除害。”
叶小雨的身子一震,跌倒在地上,再也无力爬起来,晕了过去。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一个人为了自己的名利,竟然能杀死自己的儿子,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她虽然恨却又更爱的姜天旷。她用绝望的眼神看着姜天旷,但是姜天旷却沉浸在江湖人的欢呼声中。
“我等拜见武林盟主。”江湖人纷纷拜倒。
“各位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姜天旷俨然以有了武林盟主的气势。
突然,一个女子的哭声从船舱中传了出来,然后,她走了出来,用一直非常复杂的眼神看着孤魂剑,像是久不见面的情人的眼神,又像慈母看着儿子的眼神,也像多年未见的友人的眼神。看了片刻,她又看了看姜天旷,跪了下来。
姜天旷小声道:“若水,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不要叫人笑话。”
那女子道:“父亲,请你不要杀她。”
姜天旷皱了皱眉,孤魂剑忽然冲过来,抓住女子的手,道:“小霞,你怎么在这?”
小霞道:“我不是小霞,我是姜若水。”但是她那熟悉的眼神却出卖了她的言语。
孤魂剑道:“不,你是小霞。”
姜天旷在一旁大声道:“孤魂剑,你快放开我女儿的手,不要伤害她。”他故意让这声音传到江湖人的耳中。
高胜寒也深情的看着姜若水,而杨如柳却看着孤魂剑。他们只能捂着自己的伤口在一旁看着。
江湖人在听到姜天旷的话后又愤怒了起来,船上的一些人举起手中的武器,向孤魂剑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