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圆脸的胖子用猪嚎般的声音道:“这么说,你不打算交出来了?”
铁头领正色道:“正是。”
那胖子身子不动,头转过去对紫衣人道:“他们不愿交出来。”
所有的紫衣人道:“不交,死!”
紫衣人人数本就是大江帮的好几倍,这喊起来自然有一定的威慑力。这声音又在雷声中不断回响,更震慑人心。
铁头领怒道:“哼,死又有何惧!”
大江帮众人道:“死又有何惧!”声音如雷鸣一般,丝毫不输紫衣人。
那胖子道:“好,好,好……”他连道几个好后突然出手。他的人虽胖,动作却迅捷无比。他的一只手,勾成鹰爪状,以箭般的速度去抓铁头领的脖子。
老太婆忙道:“儿子,小菜先让给老娘啊,大菜你再自己上。”她竟然把众人看成了碗中的菜。
胖子道:“老娘,再不动,儿就闲的发霉了。”他虽说话,动作却没慢下来。
铁头领早已防备着,一只手掌去切抓他脖子的手,另一只拳头朝胖子头上打去。
胖子冷笑道:“找死。”他的手臂瞬间由直变屈,向下抓去,所抓之处正是铁头领空门大露的肚子。铁头领非常愤怒,竟忘了自己空门大露。如果这一抓正着,铁头领必将肚破肠流。铁头领的手掌在危急关头向下移去,身体急向后退去,可仍慢了半步,等到他隔开那胖子的手时,肚子上已经鲜血直流,幸好伤势不重。
胖子冷冷道:“口气虽大,手上本事却不怎么样。”
铁头领又爬起,向胖子扑去,其势不衰,一副拼命的样子。
胖子还未说完,铁头领已扑到,一双铁拳朝胖子胸口捶去,拳风虎虎有声。胖子的眼中闪出一股杀机,手自腰间抽出一条鞭,向铁头领头上抽去。贴头领急翻身避过,接住手下抛来的一口大刀。胖子鞭又甩动起来,呼呼作响,一套诡异的鞭法在他手中施展开来。铁头领大喝一声,道:“让你尝尝铁某刀法的厉害。”他已冲上前去,鞭影笼罩过来。
鞭影中不时闪现出强劲的刀光。
鞭影虽占优势,却始终未罩住过刀光。刀光忽隐忽现。
胖子停手,他丝毫没有喘息,道:“你使得是五虎断门刀法?”
铁头领道:“正是。”
胖子道:“你不是大江帮的头领。”
铁头领道:“正是。”
胖子道:“你走吧。”
铁头领道:“我为何要走?”
胖子道:“我不想杀了五虎断门刀的后人。”
铁头领道:“那得看看你的本事。”
胖子悠悠道:“你真的想死?”
铁头领道:“哼。”
胖子鞭势早已袭来,夹杂着轰轰的雷声和风声,铁头领又施展开五虎断门刀法攻上去。
二人斗的不可开交。
突然,刀脱手,血喷出。众人并未看清胖子是如何出手,铁头领是如何被打中,只看到铁头领飞了出去。
幸好还有人看见,这个人就是孤魂剑。
胖子一击得手,手一动,鞭子又朝飞出的铁头领头上击去。
剑,一柄剑。也不知是闪电击出,还是剑光飞出。众人眼前只是一亮,胖子的鞭也断为两截。
胖子丢下半截鞭道:“阁下可知我这鞭子乃精铁打造,坚硬不输上等武器?”
孤魂剑道:“不知。”
胖子道:“好剑,好剑法。”
孤魂剑道:“好鞭法。”
胖子道:“请问阁下高姓大名?”
孤魂剑道:“一剑孤魂。”
胖子道:“在下还有一种武器,不知阁下是否想试一试?”
孤魂剑即静静的站在那里,道:“请。”
胖子也一动不动道:“老娘,替我把那东西搬出来。”
那老太婆道:“哎哟,死儿子,你想压死老娘啊。“她已猜出,儿子这是在节省体力。
只见老太婆双手捧出一件东西,从头到脚用黑布盖着,她的腰已经弯曲下去,这次她实在走得很慢,脸上汗出如豆。
难道这件武器重千斤?
半柱香过后,老太婆终于将那件武器搬到胖子面前。
胖子道:“请阁下瞧瞧我这武器。“
老太婆擦干脸上的汗珠,手一挥,黑布慢慢揭开,一件约十二尺长,十岁少年手臂般粗的黑黝黝铁杆出现在众人面前。待黑布完全揭开后,铁杆顶上又多了个钉耙。一般钉耙只是一面有齿,这钉耙却是双面有齿,吃锋锋利,显已开封。
胖子拿起钉耙,如若拾起一根枯枝般轻松,得意道:“此耙重八百斤,乃取百年冰下玄铁所制,比传说中大唐猪八戒那钉耙更胜十倍。“
孤魂剑道:“好钉耙。”
胖子道:“自从我打造此武器,练成这套钉法以来,从未使用过,阁下是第一人。”
孤魂剑道:“请。”
胖子道:“阁下先请。”
二人只是口中谦让着,却谁也没动,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连手指头都未动一下。
雷更响,风更急,长江水面波涛起伏。
突然,一道闪电从天空直击而下,雷声咆哮,一株大树齐根而倒,树干竟从中间炸开。
胖子再此之际出手了。他的钉耙一记鞥扫千军,发出吟吟的响声。周围数十丈,都在钉耙的杀伤范围之内,世上绝没有一样武器能有如此巨大的威力,一柄剑又如何让能对抗?
孤魂剑向地下倒去,避开这一记横扫。哪只钉耙在扫到他正上面时,已明明再无新力改变方向,却突然打将下来。孤魂剑惊愕之际,滚开避过,又迅速跃起,向后急退数丈。他纯白的衣服上已沾了少数泥土,浑身已惊出一身冷汗。
胖子没有乘胜追击,他手握住铁杆紧紧盯着孤魂剑一动不动。
孤魂剑停止后退,手握在剑柄上也直视胖子的眼睛。
胖子鼻息沉重,片刻后,逐渐清晰。
雨,终于倾盆而下。雨如注,似未短线的珠子。
火把,已经尽数熄灭。如此大雨,数丈之内的任何一物只剩下朦胧的影子。
胖子又挥出八百斤重的钉耙,其速之急,不再之前挥出的铁鞭之下。
孤魂剑只能闪避,他的剑拔不出,拔出也无法和胖子手中的钉耙相击。一击之下,必断。
胖子又一耙挥出,孤魂剑蹦到一株大树旁。胖子钉耙又赶来,孤魂剑退无可退,只能就地一滚。浑身沾满泥水。但他又跃起,跃起后一动不动的站着。
大树又齐根倒下,却未看到闪电的影子,未听到雷击之声。难道是那胖子的钉耙?
难道他的钉耙能赶上闪电之威?
这一击之后,胖子又停下,喘着粗气。
雨未住,风未停,闪电又击数次,江水翻腾,如万马奔来。
众人眼瞧着这紧紧对视的二人,也紧紧的盯着,瞧着,深怕错过这百年难有的一战。
胖子身上的肥肉乱颤,他的鼻息又逐渐静下来,只不过这次所花时间更长。雨水冲刷掉了他不断涌出的汗珠。幸好有这雨水,掩饰了他的弱点。难道真掩住了?
胖子第三次挥出一击,钉耙被他挥舞的如风车般转动,吟吟之声不绝而来。钉耙上溅出的雨水打在众人脸上隐隐作痛,却只看到一轮轮黑影在眼前转动。这风车般的转动,却在黑夜中散发出一股股紫光,出奇的优美,美得令人目眩神迷,美得令人透不过气来。若非亲眼所见,谁也难以相信这么巨大的钉耙竟然能有如此美丽的紫光,而紫光里似乎透露出一股股强烈的杀气。
黑影转了片刻,突然间有了移动。
胖子缓缓向前走动,他又是一小步一小步地走出来,出奇的缓慢。但胖子与钉耙似乎融为一体,融为不可破解的一体。
然后,突然间。
黑影闪动,不知怎地,竟化作一片紫光,闪电般击向孤魂剑。这一击,似乎没有目的地,没有方位,如野兽般呼啸,快如白驹过隙。
谁也没有看清楚孤魂剑是如何迎上,如何让拔剑,只看到一道剑光平平击出。这一击之后,万籁俱寂,只有雨声,点点滴滴。
只见两人背对而站,胖子手中钉耙仍在,孤魂剑手握剑斜斜向后指着。
片刻,钉耙“铛“的一声掉在地上,胖子也随之倒下。老太婆赶紧上去查看胖子伤势,一双眼睛怨恨的盯着孤魂剑。
胖子吃力道:“老娘,战场上本应把生死置之度外,你不应这样怨恨。”
他又道:“阁下如何瞧出我这钉耙破绽之处在紫光最盛处?”
孤魂剑喘息数声后,缓缓道:“盛极必衰,物极则反。”他沉默片刻后,又道:“这只是我刚刚知道的,当阁下攻来后,在下只是凭感觉一剑削出。”
胖子哈哈大笑,脸上却十分痛苦,道:“在下无话可说。老娘,咱们走。”
两人慢慢的从紫衣人中走过,紫衣人再不如先前那样镇定,开始有点稍动不安。
胖子又转过头来,道:“在下还有一句话,小心三大恶人。”说罢,转身而去。
风已住,雨未停,江中波涛之声不断传来。
地上已是一片泥泞,众人衣衫也已湿透。一阵冷风吹来,不禁一个个颤抖起来。
孤魂剑眼睛急切的向船上瞧去,未见严小霞在外面淋雨,心中放松。
子母鬼火仍在慢慢地向外走去。他们这时才走出十多步,突然传来几声木鱼敲击声。声音不急不缓,每一声如珠落玉盘般清脆。子母鬼火听到这声音,脸上现出恐惧之色,抬起来的脚又放下,竟再也抬不起来,呆呆的立在原地。随着木鱼的敲击声越来越近,他们呢的脸上恐惧之色愈重,到后来竟干脆闭上眼睛。
终于,木鱼声停止,一个慈祥的老尼姑拿着木鱼慢慢的走过来。
她礼貌的道:“阿弥陀佛,贫尼来吃,还望各位施主见谅。”
铁头领站起来道:“师太何须多礼,请问师太此来何事?”
尼姑双眼向子母鬼火望去,见他们闭着双眼,道:“贫尼此来,是因为这两个人。”
胖子霎地睁开眼睛,脸色惨白道:“是因为我败了?”
尼姑道:“败了就是败了。”
胖子道:“你想怎么处置我?”
尼姑笑了笑,道:“你想听?”
胖子用双手塞住耳朵,闭上眼睛,颤抖着道:“我不想。”
尼姑依然温和的笑着,道:“你想的,我的话你都不想听么?”
胖子道:“你这恶魔,我死也不想。”
尼姑突然转过去对那些紫衣人道:“他说他不想。”
所有的紫衣人道:“不想,千刀万剐。”
胖子突然大笑道:“老尼姑,看来我今天只有听了。”
尼姑也大笑,道:“对了,想不到你也这么叫我,真是听起来太亲切 。”
胖子叹了口气,道:“看来我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
尼姑依然和蔼的道:“对了。这样我们才是一家人。”
众人见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似在拉家常,拉的家常却又大异于平常,感到奇怪。铁头领好奇道:“师太是来找子母鬼火?”
尼姑叹道:“他们要是争点气,我这把老骨头就不用来了。”
胖子道:“废话少说,你想怎么处置我,说吧。”
贫尼再叹道:“贫尼出家三十多年了,无一天不在思念着肉的滋味。”
杨如柳插嘴道:“和尚尼姑,本就不应该吃肉,可见你这老尼姑就不是个好人。”
尼姑道:“阿弥陀佛,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说到这里,她突然张开口,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枯的嘴唇,继续道:“朱胖子一身好肉,所谓肥水不留外人田,这么好的肉,贫尼怎舍得留给他人。阿弥陀佛。”
众人听到这句话后,不禁悚然动容,有的人已经弯下腰去开始呕吐,有的也已经用手捂着嘴巴了。
胖子道:“老尼姑,你想怎么吃我?”
尼姑道:“这么好的肉,贫尼当然要留下来慢慢享用,一天割一块,红烧,清蒸,熬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