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家的情形,照吟歌所说加以整理推测,大致是这样的:马晓南上头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她自己则是家中老幺。马有才的正妻,也就是自己的娘亲过世以后,当家主母之位便一直悬空。马有才本人只有三房小妾,最受宠的也就是苏氏,除此之外,精打细算的马老爷家中还有通房丫头无数,只是打苏氏往后,各个也无所出,皆都迟迟未给名分。
因此马府的下人这一摊,是潭很深的水。除了自己闺女身边的他轻易不好意思觊觎,这府里,随便扔颗小石子都能砸着一位能吹上枕边风的主。
而以前那位软弱怯懦的马晓南,真真是叫那些胆大妄为的奴婢们不放在眼里,没办法,谁叫她没有亲娘给撑腰呢?这群丫头对老爷有怼怨却不敢言,背地里就将气撒在她身上,不但不敬她,反而想着法的哄骗她那些赏赐,若是她敢说个不乐意,这群小妖精随便下个什么绊子,就能叫认儿不认女的老爷迁怒与她。
总之是过的不怎么好。
四月二十六,侯府专门打造用来在城里行走的豪华四轮大马车,载着马晓南和吟歌大张旗鼓回了马家。吟歌坐在车里还忍不住赞叹:“这四个轮的跑起来就是平稳。”
附近邻里都围在府门前瞧稀罕,马老爷更是给足了面子,带着另外一房小妾姬氏亲自在门前迎接。就着人多的当,马老爷高高兴兴的拱了拱手道:“下月初二便是小女和那侯府沈小公子的大喜之日,各位——尊卑有别,届时就不请大家前去观礼了,见谅。”说罢便没了下文的样子,转身要走。
就算是现代结婚也没有这样的规矩啊,马晓南听着人群发出的嗟叹声,心道这个老爹也忒抠门,她当然不知道,他老爹为了把女儿嫁进侯府已经是下了血本,因此她便转过身,笑靥如花的道:“初五回门那日,还请各位邻里赏脸过府吃酒。”
此话一出,本来那些酸不溜秋讥讽着马老爷的邻里,俱是面上大骇,纷纷低了头装作家中有事的样子四下散去。马晓南十分不解,还待伸长脖子去一探究竟,这时吟歌忍不住悄悄拽了拽她袖子。
这才发现身边众人面色都十分难看,尤其是自己老爹,捂着心口就像林黛玉那般风吹就倒的样子,锅盘似的大脸整个都涨成了酱紫色。
“五妞你这是要作甚?!就算你不满老爷想省下几个酒菜钱,也不必做的这样绝吧?竟然在家门前自毁清誉,你端的是好恶毒的心!”姬氏一边费力的扶住马老爷,一边转头气愤的呵责着马晓南。
“我哪里是为了省那几个酒菜钱……”
“我怎么就自毁清誉了?”
父女两人同时开口道。吟歌见小姐做了错事还如此冲撞老爷,又待跪下磕头,试图将过错揽到自个儿身上,却被马晓南及时察觉到了,伸脚一拦,使得她膝盖区不下去,只得又站直回来。
马老爷见女儿这般无状,气的是牙口里直打哆嗦,你你你了半天也没你出来,还是那姬氏生了一副伶牙俐齿,在旁愤然道:“身为一个女儿家,长辈谈论你的婚事你自当规避才是,谁家姑娘像你这样不知羞,不但不避嫌,反而自己站出去说道,要累的家门替你蒙羞!”
“哦~原来女儿家不能言及自己的婚事。”马晓南表情十分认真的自言自语。
“哼!我看你是不把老爷气死就不打算罢休,怎么?仗着今后有侯府为你撑腰,你就能不把老爷放在眼里了?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姬氏显然误解了她所表现出的态度,还当她是在报复老爷才那般傲然镇定,因此觉得这是个踩低捧高的好机会,心中窃喜,面上却痛心疾首的样子,句句向着老爷说话,好表一表自己是多么明理,又能显出几分当家主母必须要有的威严。
只可惜,人太得瑟就容易小辫子乱飞。
“我的确是不知道,女儿家是不能言及自己的婚事的,叫姨娘贱笑了。”马晓南恭敬的弯了弯腰。
“你胡说八道!哪有人能连这种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姬氏显然是不打算叫她拿个这么烂的理由就把事情化解开。
马晓南却突然一反之前磊落模样,偏了偏头,愁眉紧锁着道:“您也知道,我是个命苦的,娘去的早……”她语声极尽柔软婉转,诚如试图哄骗喜洋洋的灰太狼,直听的马老爷肝都缠了。一时忘了自己花出去的那些银子,倒是记起以前从没怎么正眼瞧过自己这个小闺女了。
“这些年来,爹爹总是忙于生意,对这府中之事太大意了,是爹爹亏待了你。”马老爷酱紫的脸色透着一抹紫红……
西北风乍一下要转东南风,姬氏反应的速度有点跟不太上,毕竟原来不拿马晓南当回事已成了习惯,此时她还要自作聪明的上来提醒一下:“老爷,五妞这才不过服个软,我知您是菩萨心肠,可若是您这样便原谅了她,日后府里的人知道了,怕是要乱了规矩!”
“你少说几句,没人拿你当哑巴!”马老爷生怕她再接着拆自己的台,气哄哄的拂开了她,转身对吟歌道:“那个谁,还不赶紧扶你家小姐回房休息去,这都颠簸了一早上了,可别累坏了我的乖女儿。”说完再也没看姬氏一眼,吹胡子瞪眼的走了。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姬氏现在已经将马晓南千刀万剐了,可偏偏马晓南双眼澄明,就那么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看的她忽然生出一份不自在的感觉。眼见观众已经走远了,姬氏便撕掉了面具,上前愤恨道:“你别以为我看不穿你的小把戏。”
马晓南却说了一句让她惊掉了下巴的话:“你想做大夫人吗?胆色是够了,情商还有欠缺。”说到最后,还拿手在自己脑袋上比划了一下,笑着迈步离开。
“情商是什么?”姬氏本着不耻下问的原则追上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