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晓南心机不深,看人喜欢凭感觉。这吟歌就挺对她感觉的,像个小妹妹。跟她说话的时候,能叫马晓南找回一点真实的自我,要知道她上辈子也是软妹以上,御姐以下的人。
算了,不去想上辈子。
用过早饭,婆子将餐具收在提篮里去了,此时另外一位婆子正同这位交替吃饭,门前没了人守着,立刻就响起了三声扣门声。吟歌将人迎进来,却是巧雀。只见她慢声细语的问了安,就从背后变出一封书信,双手执着递过来。见马晓南接了,还冲她眨眨眼,最后什么也没解释就告退了。
那信是这样写的:‘妙语连珠风度翩翩的马小先生:小生这厢有礼了!昨日之事已随昨日去,诸多不敬,还望先生海涵。今次特送上沈府图志一张,小小意思不成敬意。——沈晏’后面附了一张四折的熟宣,打开来上面画了树冠状的人物关系图,每个人名下面还细致的用蝇头小楷标注了身份背景和性格禁忌。
这份东西一入手,叫人感觉心头涌上一丝热意,就好像这清凉的四月天里洒下一道六月的日光。马晓南心想,嗯~还算你有点良心,可嘴上却不是这么说的,“哼,这道歉跟没说一样。”她将信叠了放回去,毫不在乎的把信封捏了个对折揣起来,撸起袖子往桌前一坐,“吟歌,笔墨伺候。”
吟歌照吩咐做了,却忍不住心头疑惑,问了一句:“小姐您什么时候会写字了?”见小姐只笑不答,她便伸头过去看了一眼,这一看却也忍不住笑了,原来信上什么字也没有,只有一只滚圆的猪头!那猪头画的极为简单,眼睛只是两个点点,鼻子也是画了个圈,圈中点了两个麻点,细一看,不只有猪头,下边还画了两根极细的麻杆似的小腿,侧面冒出一根卷了三圈的小尾巴,看了觉得画笔好生幼稚,却有一份憨态可掬的喜感。这小姐,胆子真大!
“帮我去问问,隔壁邻居是否可以借两本闲书看看。”马晓南将写好的信递给吟歌。吟歌笑吟吟接了,嘴上却问:“这样做合适么?那沈公子身份尊贵不说,还是您……”说到这不好意思的没了声。
“你怕呀?那你便先将书取了,最后再给信,这样即便他看了要打你,也追不到这来!”马晓南以手撑头,好整以暇的瞧着她道。
“婢子……婢子……”吟歌揪了会衣角,红着耳根道:“我不怕。”说完一耿脖子便去了,就好像她不是去送个信,而是去炸碉堡似的。马晓南想,以后还得好好指正指正她的思想,自己虽不是什么胸有宏图的人,却也得挺直了腰杆做人么。
这边吟歌办事也着实太厚道了点,进屋见了礼,小姐怎么说的她就怎么学,“沈公子,我家小姐叫我过来问问,隔壁邻居是否可以借两本闲书一阅?”
隔壁邻居?沈晏听了这词儿觉着古怪,并未及时回话。巧雀也觉得有些好玩,忍不住想笑。倒是翠莺不乐意了,一向有眼色的她上前斥道:“姑娘怎么如此说话?我家公子可从没叫我们对马小姐这么无礼!”
吟歌张圆了嘴,伸了右手捂着,半晌才想起往地上跪,“婢子鲁莽,婢子知罪!”说着就要磕下头去。“快去把隔壁邻居扶起来,个没眼力劲的。”却是沈晏斥责了翠莺。
翠莺一时间没愣过神来,这会子心里有点委屈,主子以前可不是这样对她的。但还是没敢怠慢,照着吩咐去做了。吟歌不好意思的对她报以一笑,看起来十分憨厚,其实她是觉得因为自己才叫翠莺姐姐挨了训斥,因此感到抱歉,可翠莺看了她的笑脸,更加觉得她像个倒霉催的,于是一张嘴不情愿的撅了老高。
沈晏根本没在意这些。他态度和蔼的叫吟歌稍等片刻,起身走到右手边,挑了帘子进到书房。今日他没打算出门,因此着了一身丁香色的素棉居家服,这身衣裳的料子,是他和云骞偷溜出去时,在人家铺子门口的花车上瞧见的,沈晏摸着觉得温暖,才叫云骞扯了半匹回家做居家服。也怪侯府里没什么低档的货色,他俩都不知这料子是平民百姓给小娃娃做里衣用的,因此待他站起来走动,吟歌才瞧见个究竟,想笑又不敢笑,只得紧抿了嘴低下头去。
然而这个举动看在翠莺眼里就是另外一种滋味了。翠莺是二夫人赐给沈晏的通房丫头,若说对马小姐有什么不敬之想她是万万不敢的,可是今儿个瞅见吟歌,小鼻子小嘴圆圆的脸,不比她自己漂亮,却带了一种稚嫩的少女味道。又想到这是马小姐的贴身伺候的,将来少不得要做陪嫁丫鬟,想到这便将吟歌视作了敌人。
不想爬上主子床的丫鬟不是好丫鬟。翠莺将警惕性调动了起来,自己跑去书房,说什么主子放着我来,别累到了尊驾云云,抢着将沈晏选好的书抱了出来。就好像吟歌多呆一会主子就会少块肉似的,翠莺把书往她手上一放,便装作亲密的样子挽了她的胳膊送到门口。
吟歌反应稍微迟钝了些,等一只脚踏出门才回过头,“唉唉~我这还有一封信呢。”说着腾出一只手来,掏了信递给翠莺,“有劳姐姐转交给沈公子,谢谢啦!”丝毫没觉得她遗漏了什么。高高兴兴搂着书回去向小姐复命了。
那信不是真的要寄出去,况且马晓南也不会写繁体字,因此信封上是什么也没署的。翠莺接了信愕然,这么光明正大的私相授受……哦不,授的是吟歌,受的却不是沈晏,不管怎么说,这丫头未免有点太过狂妄自大了吧!这样的人,只有好好教训她一番,才能叫她省得自己是个什么身份的。
翠莺这下有了主意,眯着眼睛往吟歌离去的方向看了会,愤恨的哼了一声,揣起那封信便去了二夫人的雅兰苑。
苦了沈晏还坐在书桌后边搓着手,苦思冥想着,马姑娘倒底是原谅他了呢?还是没原谅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