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维所住的院落里,有一棵梧桐树,此刻,在树下的一张竹躺椅上,正半躺着一个人。
那是个瘦骨嶙峋的老太太,整个人的身体就象是干柴一样,虽然现在是夏天,但她身上还盖着一床薄被,蜷缩在被中。
老太太看起来真的很老了,甚至连头上的头发也几乎掉完,稀稀梳梳的几缕,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显得苍老无比。
听到院门开启的声音,老太太睁开了她那双混浊的眼睛,望向了门口:“阿维,你回来了!”
“是的,我回来了!”
谢维的声音变得难得的温柔:“你看,我带谁来了?”
“哦!”
那老太太这才注意到谢维身后的谢远山以及沈富等人,她无神的目光打量着众人:“是你的朋友吗?……”
然而,她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瘦弱的身躯却是陡然剧震,目光更是猛地凝注到了谢远山和谢老太身上:“你们,你们是……”
那老太太脸上的神情急剧地变化起来,嘴唇哆嗦着,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后面的话来。
“清儿,我遇到爹和娘了,爹娘他们来看你了!”
谢维连忙急走几步,上前来到了那老太太身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啊,清儿!……”
谢远山和谢老太,一听谢维叫那老太太的这个名字,尽皆浑身一颤,脸色更是骤然而变:“维儿,她是清儿?这,这,这……”
不仅是他们,旁边的沈富,也是身形一震,神情变得难以喻意的古怪起来:“这,这怎么可能?这老太太怎么会是谢维的那位妻子?”
沈富确实是心中震憾无比,他虽然以前从没见到过谢维的妻子,但是,他却刚才听谢远山他们说起过她。在沈富的想象中,谢维的妻子文清莲,应该是个年青漂亮的女子。貌似她可是谢思南的母亲。
然而,现在看到的这个女人,完全是个老太太,貌似比谢老太都看起来要老。这样的事实,如何不让沈富心中震惊?
不仅如此,沈富更是陡然想起了当日钱有财所说的一翻话:当年蝎二爷刚来长洲县的时候,他就是因为身边带着个姿容绝丽的女子,才会引起斧头帮的少主垂涎。最终与斧头帮结怨,从而让谢维一夜之间灭了斧头帮。
当日谢维所带的女子,从他刚才与谢远山的谈话中,可以肯定,那就是他的妻子文清莲。
这也就是说,当年的文清莲,绝对是个拥有绝世姿容的女子。那么,短短的六年,她怎么会成了这副样子?
无数的疑问,在沈富的心头盈绕,沈富一时也呆在了当场。
“公公,婆婆!……”
这个时候,那边的文清莲总算从震惊中回过了神,她刚才就是因为隐隐地看出了眼前的谢远山和谢老太无比的熟悉,似是自己的公公婆婆,却一时不敢相信。
此刻,听到自己丈夫的介绍,自然已是确定了谢远山和谢老太的身份,却也是顿时悲喜交加。
“你真的是清儿!”
谢远山仍是有些难以相信眼前看到的就是事实,喃喃着,不知该说什么好。而一边的谢老太却已是凄呼一声,扑了过去:“我苦命的媳妇,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到底是谁害了你啊!”
婆媳两人拥在了一起,哭得惊天动地。
“南南,南南,那就是你的娘!”
谢老太抹了抹眼泪,总算记起了身边还有个谢思南,连忙转过身来,对着谢思南道:“快叫娘,你不是最想娘吗?”
“娘?……”
谢思南此刻却是惊愕地望着那边的文清莲,有些不知所措。文清莲的样子,实在是有些骇人,却是把谢思南给惊呆了。
“南南,你是南南!”
文清莲浑身剧震,枯瘦的身形都颤抖了起来,那对混浊的眼眸里,却是陡然闪烁起了异样的光彩,目光死死地盯着谢思南,神情难以喻意。
刹那的愣怔,文清莲终于醒悟了过来,一把抱住了谢思南:“南南,我的南南,我的宝贝,我的儿啊!娘想死你啦!呜呜呜!……”
六年的分别,两千多个日夜的思念,在这一刻却如同是决堤的洪水,文清莲把对女儿的思念,都倾泄了出来,抱着谢思南呜呜直哭。
“娘!……”
谢思南猛地一声凄呼,一双小手也陡然抱住了母亲,哭得撕心裂肺。
母女之间,总会有一种特别的感应。虽然在谢思南的脑海中,并无母亲的印象,但感受到母亲的那份悲切,却让她那颗幼小的心灵,仿佛是一下子产生了共鸣。
谢思南最也管不了什么,紧紧地抱住了母亲,哭得成了个泪人儿。
母亲,不管她是个什么样子,仍然是母亲。
母亲的怀抱,就算最瘦弱,也让女儿感觉温暖!
呜呜的哭泣声响彻了整个院落,气氛变得异样的悲切,所有人都在偷偷地抹着眼泪,连一边的沈富,眼眸也湿润了,心中有一种难以喻意的感觉,堵堵的,好想陪着这对母女痛哭一场。
“维儿,清儿到底得了什么病?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的?”
谢思南与她母亲抱头痛哭,那边,谢远山拉住了谢维,却是问起了究竟。
“唉,清儿也不知是得了什么病,自来到这边后不久,就身体开始虚弱,这几年更是日渐消瘦,如今更是成了这副样子。”
说起妻子清儿的事,谢维脸上现出了痛苦之色:“孩儿几乎带她走遍了这一带所有的名医,但却也不见任何的好转。甚至那些名医,谁也说不出她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有这样的事?”
谢远山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难道就没有人能看出她的病是因何而起的吗?”
谢维摇头,满脸的苦涩:“孩儿想尽了所有的办法,看遍了几乎所有的名医,却是谁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谢远山摇头唉叹,一张脸已如同霜打的茄子,脸上的皱纹都要挤到一起了:“唉,都是我谢家不幸,这才让清儿得了这样的怪病,我们谢家对不起清儿啊!”
谢远山显然对这个儿媳非常的在意,唉声叹气地瞒怨起了儿子:“这也是你小子没福气,想当年,清儿下嫁给你,已是委屈了她。那知,她跟着你,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却是受这样的苦。”
“爹,是孩儿无能,让清儿受苦了!”
谢维虽然在长洲县是人人闻风丧胆,人人畏惧的人物,但面对他老爹的叱责,却是不敢有任何的反对,甚至已是惭愧地低下了脑袋。
“公公,您不要怪阿维。”
这个时候,谢思南母女总算有所平静了下来,文清莲抱着谢思南,在谢老太的扶持下,走了过来。正好听到了自己的公公在喝叱丈夫,连忙上前道:“这都是清儿命不好,怪不得阿维。”
“这些年如果不是阿维,清儿也早就不在这人世了。”
文清莲轻叹了一声,脸上现出了悲凄之色:“这几年来,阿维所有的银子,都化在了给清儿治病之上。甚至为了给清儿滋补身体,不惜一切代价,每年都要化大量的银子,为清儿购买那些名贵的参茸等药物。”
“唉,是清儿拖累了阿维。要是没有清儿,阿维那里会过得这样落魄。”
文清莲微微摇头,两串混浊的眼泪,已滑落眼角:“是清儿对不起阿维,清儿有时真的想,要是我早点死了,阿维他就能过好日子……”
“清儿!”
然而,还没等文清莲把后面的话说下去,谢维却已是连忙打断了她。谢维目光凝注到了文清莲的脸上,神情却是变得肃然起来:“清儿,只要你好好的,我什么都愿意!”
“是啊,是啊!只要人好好的,什么都好!”
一边的谢老太也连忙插话,劝解起了自己的儿媳。她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儿媳貌似情绪很低落,生怕她真的想不开:“清儿,只要你好好的,这就是我们谢家的福气。清儿你是个好媳妇,菩萨一定会保佑你,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南南还需要你来照看她!”
“婆婆!”
听婆婆说到了女儿谢思南,文清莲浑身一震,眼泪禁不住又流了下来,哽咽着,用力点了点头,却是紧紧地搂着怀里的女儿,生怕一松手,就会与女儿从此分离。
“娘!南南要你好好的,南南要与娘在一起,永远与娘在一起!”
谢思南伸出小手,给母亲擦眼泪。但是,她越擦,文清莲的眼泪却如同是涌泉,却那里能止得住。
“南南,南南,娘一定会与南南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文清莲呜咽着,却已是有些泣不成声。
场中突然又沉默一片,除了文清莲与谢思南的呜咽,只剩下了旁边人无声的叹息。
气氛再次变得压抑起来,清儿的病情以及她的惨样,把原本因全家人相聚而带来的喜悦,给冲得荡然无存。而谢思南的那翻话,却更是让每个人心中隐隐的刺痛。
“蝎二爷,不知贵夫人的病,是什么时候才有的?”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一边的沈富若有所思地望向了谢维,又望望文清莲,目光中现出了奇异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