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院里借附属大学的体育馆组织篮球比赛。
李初夏在家磨蹭了一会儿才去看球,等她到了那儿才发现人还真不少,主要是年轻姑娘不少,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也不知和打球的那些人认不认识。大夏天的,就见场边裸露在外的或纤细或丰腴的胳膊大腿白花花一片,叫那些男学生或男医生的眼有些忙不过来。
李初夏站在人堆里想,这拉拉队不是鼓舞士气而是让人分神的。
她也不屑于往中间挤,只在看台高处拣了个角落位置静静观望。她忽然觉着,那两人真像啊,一样的瘦高个儿,短发乌黑……可是等他们全转过身来,她又失望了,脸长得不像,太不像。
张纯一个大男人生那么白,完全不及人家的麦色皮肤有男人味。
李初夏的视线转向另一人身上停驻良久,追随他的跑动跳跃扣篮甚至任何一个微小举动,一如多年前她看他打球,休息时为他递水,那时候她把递矿泉水的任务当事业来做,借此彰显她与他而言是与众不同。
忽地一声哨响,轻轻敲碎昔日已然老旧泛黄的画面。
李初夏迅速移开目光,随便找一处略作停留……
等她再瞧回去时,那人脚边上多了一个爬来爬去的奶娃儿。
那人俯身把娃娃抱起,却又被一女的给捞了回去,想是嫌他浑身汗湿,那女的又顺便塞一瓶水在他手里…… 何谓斗转星移物是人非,这就是了。
李初夏下了台阶,打道回府,却听见张纯喊她。
李初夏瞧过去,张纯对她比划了个仰头灌水的动作。
她会意,随手往场边一指,意思是那儿有水呢。
张纯不依,冲她微微皱眉鼓一鼓腮帮子。
李初夏转身就走,没走几步,肩上搭上一条热烘烘的胳膊,回头一瞧:“别这样,这么多人。”
张纯干脆揽住她的肩一同往外走:“那快回去,家里人少。”
“球还没打完。”
“不打了,留点体力回去做运动。”
张纯冲完澡打浴室里出来,裸着上身,就穿件大裤衩,趿着拖鞋,一路啪嗒啪嗒。
李初夏瞧见一路带出来的水迹就不舒服,却歪在沙发上看书不做声,眼不见心不烦。 张纯带着水迹去厨房转一圈,问:“没做饭啊?”明知故问,明知道她不会做饭还问, 李初夏翻页:“你要是饿了,就去我爸妈家吃,这么近。”
张纯问:“你不去?”
“我先前吃了碗沙拉,够了。”
张纯在厨房里不知道捣腾什么,弄得兵乓响:“要积累脂肪了,不然怎么生孩子。”
“说话不要这样直接行么。”
“做都做了,说话还得打暗语?”他扯着嗓子问一句,“刀削面吃吧?”
“不吃。”
“哦,吃。”
不多时他端了一大一小两碗出来,香味扑鼻。
李初夏瞧了下认为做得还行,就着小碗里的吃了,张纯端着一海碗西里呼噜吃得满头大汗,李初夏听不得那种声音,也懒得唠叨,乡下人就这样,习惯没养好。
张纯捞了一筷子支到她跟前:“尝尝我的,比你碗里的味道好,搁了海鲜酱。”
李初夏头一扭:“别,全是口水。”
张纯笑:“你吃我的口水还少了?”
李初夏被人塞了一大口面条,咽完了拿着书躲到一边:“你受什么刺激了?”
张纯端起一碗面汤全灌进嘴里,揪了张纸巾抹一抹:“就是被你刺激了。”
李初夏心里一跳,有点慌。
张纯瞧着她:“你也看见我们同事的孩子了,多好,要不咱两也搞一个出来?”
李初夏松一口气:“不要,小孩哇哩哇啦吵死人。”
张纯说:“我是认真跟你商量,人吧到什么阶段做什么事,昨天我妈还打电话来问……”
李初夏小声抢白:“谁想要孩子自己生去。”
张纯显然被噎着,想了想才说:“我爸妈要是年轻几岁,未必不能的,”他挠了挠头发,“这么一想太膈应了,还是咱两生吧。”李初夏没理,去凉台靠在藤椅上看书。
张纯在里头喊话:“不生孩子就把碗洗了。”
李初夏想,我有才有貌有身家嫁了你还得做家务?没门儿。
她坐着没动,不多时听见厨房里水声哗啦啦,她不觉抿着嘴笑了笑。
过一会儿张纯出来,和她挤一张椅子上坐,嘴贴在她耳边轻轻呼气,手也不老实,李初夏闻到他嘴里清凉的薄荷味道,想是才洗漱过了。
张纯贴着她的耳根往她嘴边一路吻过去:“你没刷牙我一点不介意,我没刷牙你就嫌弃……”他抓着她的手摸自己的腹肌:“趁老公还没啤酒肚还不快占便宜,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李初夏被他围在怀里热哄哄的,嗓子发干手心窝火,只是外面天光尚明,楼下来来去去的人,她叹口气搡他一下:“回房吧。”
两人很有默契地同时起身往里走,李初夏走几步觉得不对,回头一瞧,她牵着他的手,她把他往里拽,倒是调了个儿了,张纯表情严肃得很,还有些腼腆。
李初夏忽然就想起第一次出去约会,饭桌上吃得好好的,张纯坑坑巴巴地开口:“其实我以前大名叫张纯阳,上户口的时候办事人员粗心,写掉一个字……”
他接着说:“其实我的名字还是挺纯爷们儿的,纯的,嗯……阳,我不说了,你懂的。”
李初夏心想二死了,嘴上回道:“纯爷们儿不是说出来的。”当时她碍于有人牵线搭桥方答应约会试试,那一次后倒留下印像了,一个大男人笑得羞涩很有些清新动人。
但是结婚以后,他会说:“纯爷们儿是做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