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向不是称职的兄长,”陆程禹稍微敛了笑,“这么多年只忙着自己的事儿,我妈那时奔来不想把我妹给老爷子,可是家里没钱,我妈想着程程跟个经济条件好的会过得舒服点,我那时候也大了,读大学的时候做家教还能挣些钱,也申请过助学贷款,后来老爷子还偷偷帮我缴过学费,这么着熬一熬也过去了。只是程程那么点小,在别人家里这么多年也不知怎么过来的。”
涂苒想了想:“小姑娘不简单,挺坚强,她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则。你爸虽然明里碍着孙慧国的面子冷淡她,暗地里还是对她不错。有些事她和我说过一些,你也别太担心。”
陆程禹点点头,一时没说话,两人继续往前走,涂苒问他:“以前你最多同时做几份家教来着?”
“五六份吧,不记得了,”他忽然微微笑了,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脑门,“但是啊涂苒,你是我遇到过的最不好教的学生。”
涂苒反驳:“小陆老师,你是我遇到的最笨的老师。”
陆程禹说:“你行,现在又怨我教得不好。”
涂苒笑道:“我那时候基础差嘛,学起来肯定要困难点,其实也怨不着谁,虽然我妈偏心,把花钱的机会都留给涂峦,但是经济条件不好的时候,总得有人牺牲,不过我一样也读了大学,就是道路曲折了点,其实曲折点也好,”她忽然顿住,吊儿郎当地说了句,“不然怎么会认识你这样教不得法的笨老师。”
陆程禹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没答话。
不多时,两人来到河边一处空旷地,水面狭窄,近旁就有洄水,溪水也不若之前那般清澈,水草丛生,正是垂钓的好地方。一旁的树下搁了把躺椅,大概是先前钓鱼的人留下的,虽是破旧,勉强可用。
陆程禹用手压了压椅子,还算结实牢靠,他把椅子搬到靠近小溪的地方,自己却席地而坐,远远的甩出吊钩,动作潇洒轻巧,正好抛在窝点上。
涂苒靠在椅子上休息,微风拂面,四周只闻轻微的虫鸣,十分惬意。
她眯眼躺在那里,一直想着陆程禹这个人,虽然他就在近旁。
她想起他先前说的那些话,好像总有些事他不愿说出来,一层一层掩在心里,今天不知促动了哪根神经,就和她聊上了。
她又想他挽起裤腿站在水里笑的样子,映着阳光的脸,眉眼弯着,嘴角上扬,白而整齐的牙齿露出一些,下巴颏比往常看起来尖,淡化了坚硬的男子气概,多了些俊秀,他笑得亲切,看起来又有些懒散,倒叫她不习惯了。
她就想,这人究竟有多少种面貌,在家的时候,工作的时候,敷衍她不想搭理她的时候,若有所思的时候,甚至想做坏事了胁迫勾引她的时候……还有现在,总会让人有不同感觉。
涂苒兀自发呆,陆程禹却站起来,架好鱼竿,又连人带椅将她抬起,挪到鱼竿近旁:“帮我看着,我去前面看看,要是鱼漂慢慢上送或者忽然下沉,可以起钩试试。”
涂苒勉强睁眼望了望,指着水里:“这是有鱼了吧,忽上忽下的。”
陆程禹瞥了一眼:“有是有,只是鱼还没钩大,要么太小要么勾不上来,要钓就钓大的,不然没意思。”他人已经往前走了,又回过头说,“耐心点儿啊。”
涂苒躺在那里冲他摆了摆手。
陆程禹逛了逛,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就在水里捞了些河虾,个儿很小,晶莹剔透,晚饭时打两个鸡蛋配点葱花炒一炒应该也不错。
忽然起了风,把一片乌压压的云吹送过来,挡住太阳,没多久就落下几滴雨来,夏天未至,这几日却是干燥闷热,下点雨也是好的。
他闲散的往回走,不多时到了,看见涂苒还躺在那儿,只用手放在眼睛那片儿挡雨,心说这人做事还算有些耐心。
走近了才发现,她靠在椅子上又睡着了,想是把手搁在那儿是用来遮先前的阳光。
她整个人蜷卧在躺椅上,双腿曲着,裙子更显得短,身上的衬衣收于裙腰,细腰亭亭,衣服过于合身,紧紧绷着。鞋踢到一旁,没穿袜子,脚没地儿搁,趾头微微翘着。
他年少时便觉得许多女人的脚要比男人的生得好看,又白净又柔腻,轮廓精致,哪里像和尘埃泥土离得最近的物事。
年少的时候,总爱胡思乱想,男人最尴尬的年月,是荷尔蒙分泌最旺盛的时期,仿佛满目皆是白花花的异性肢体,梦里都是想做却做不了的事儿,不知煎熬何时到头,无奈自己什么也不是,除了青涩还是青涩,繁重的课业是最后的救命稻草,压得人只在时间缝隙里遐想。
后来,终于做了尝了体会了,便在心里感叹,原来是这样。
再后来,渐渐学会如何去征服,只是征服别人的同时,也被人束缚。时而会挣脱了去,又免不了阴沟里翻了船。
陆程禹像是隔着薄雾一般的雨,看着安睡中的女人。
过了一会儿,他觉得嗓子那儿有些痒有些热,就想着有多长时间没做了。
三天两头的值班,他晚上在家的时间不多,算了算,勉强两星期三次的样子,这 样的数字在他这个年龄确实少了点儿,不怕亏每天做也行,只是等年纪大了会觉着吃力,在这方面他多少有些克制。
雨丝渐密,黄豆大小的雨点颗颗砸落。小巧圆润的水珠顺着领口之下的微漾起伏滑溜进去,再也寻不着,他心里蠢蠢欲动。随即撇开眼,考虑要不要叫醒她,忽而察觉鱼竿微微一抖,等回过神来,沉下去的鱼漂已经完全浮起来,顺着水波轻轻晃荡。
涂苒醒了,坐起身,迷蒙地睁着眼,稍稍撅了唇,仿佛有些微醺的样子,愣愣地望着他问:“下雨了,你怎么不叫醒我?”
“叫了,你没醒,”陆程禹不慌不忙收起鱼竿。
雨水徒然间大了许多,先是淅淅沥沥,没多久就哗啦啦的泼下来。她抬头瞄瞄天色,想起先前转悠的时候,上面有个亭子,便说:“上去躲一会儿雨,等这片云过去就好了。”
他们顺着溪流往前走,一路泥泞,涂苒踩着高跟鞋慢吞吞的跟在后面,他侧过身来瞧她,稳稳握住她的手。
那亭子大概是为了应景才修筑,巴掌大的地儿,外观鲜亮却颇为毛糙,点缀着绿意盎然的山林水涧,只可远观。
进了亭子,两人身上几乎湿透,涂苒歇了口气,笑道:“刚才真热,现在可凉快了”,她将头发散开披在身侧,用手去拧上面的雨水。忽然又有水珠子渐到脸上,一瞧,陆程禹正在旁边扒弄头发。她向边上退开了些,低声嘟哝:“讨厌。”
陆程禹抬手抹了把脸,人也跟着她挪了过去。涂苒拿眼横他,又见他一头短发被雨水浇成一缕缕的支楞竖起,脸孔上也兜着水汽,轮廓更显清俊,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堪堪对上他的视线。
她略微侧脸,看向他身后檐下的雨帘,雨水浸着树叶的绿色,清清荡荡的悬着。
男人抿着嘴,似乎笑了笑,视线从她的脸上下移。涂苒低头一瞧,白色衬衣在雨水的浸润下,像透明的薄纸帖服在身上。她轻轻用手掩了,空气变得又湿又热,她往后退,碰到身后的亭柱。
陆程禹走近了,神色寻常:“别遮了,又不是没看过,”又说,“这衣服质量不行,去买几件好点的。”
涂苒看着他,小声说:“你给我买。你买了,我就把这件扔掉。”
他轻轻压过来,见她脸颊润红,鼻尖隐隐沁出了汗珠,便伸手去抹。
她立刻涨红了脸:“流氓……”
她心头又跳,靠在他胸前默不做声,一时间他却止了动作,也不说话,像是若有所思。涂苒抬眼,见他转脸正看向树林,又听得他“嘘”一声道:“幸好没做,有人来了。”说罢,低下头来笑笑的盯着她瞧。
雨仍如瓢泼,树叶层叠,不见人影,人声已至。
听口音是当地人,估摸有三两个男人,说中带笑,也过来避雨。
涂苒急忙推开陆程禹,整理身上的衣衫,其他倒没什么,就是衬衣扣子被人扯掉,遮也遮不住。
陆程禹弯腰拾起纽扣,见她两手拢着衣领不知如何是好,半遮半掩,更添诱惑,便脱下自己的衬衣给她披上,自个儿打着赤膊站在一旁。涂苒拽着手里的衣服,那衣服很宽松,带着潮气,又带着点他身上的皂香和汗水味,她感觉稍微好了些,不再那样尴尬,侧了身去,望向亭外的另一边。
不多时,过来三个青年男子,到了跟前,就迫不及待钻进亭子,周围越发拥挤。
那三人一边咒骂这鬼天气,一边将身上的衣衫脱下拧干了水,抹脸擦汗,男人的汗臭味登时飘过来。为首的青年看了眼涂苒,过会儿,忍不住又看了几眼,这才转向一旁的陆程禹问道:“省城来的?过来耍的?”
陆程禹点点头,往涂苒跟前站了站。
另两个看了看涂苒,也是笑:“来耍蜜月的。”
这回陆程禹没答话,稍稍侧身,抬起胳膊搭在她旁边的柱子上,将其余众人不着痕迹的隔了开去。涂苒抬眼望着他笑了一下,听得他轻轻问:“笑什么?”
涂苒没做声,白了他一眼,之后就被他扣住手腕子,又听他用更低的声音道:“一会儿再收拾你。”涂苒红着脸,拿眼瞪他,又偷眼看旁人,却见那几人仍是有事没事往这边瞧,她想着自己衣衫不整,心里便老大不自在。
没多久,听见陆程禹道:“雨小了些,走吧,”说罢,护着她往外走,涂苒脱了鞋子,学他赤脚踩在地上,两人一路小跑,待走得远了,涂苒才忍不住笑出声来,陆程禹看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开口:“笑什么,二十出头的小兔崽子,地上爬的能看成水里游的天上飞的,何况是衣衫不整的,人不看白不看。”
涂苒怒瞪他,忽而又笑:“我哪里是笑人家,我笑一个老头子,外强中干。”
陆程禹不说话,拽着她往前走,等两人回到住所,关上门,就把她按在门上,捏着她的下巴磕,热气喷在她脸上:“笑啊,怎么不笑了?”
涂苒有些呼吸不畅,忙道:“我乱说的,你怎么会是纸老虎呢。就算是,有个地方也必定不是纸做的。”
他一听就乐了,低低笑着,伸手拍拍她的脸:“才淋了雨,赶紧把湿衣服脱了,不然会感冒,”说罢更欺身上来,剥去她身上的衣物犹如在做饭时剥一棵葱,末了只剩了白生生嫩油油的一株。他抱起她扔进浴缸,拧开了热水,单单说了一个字:“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