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三十
宜昌ZG县
关青山
雪封万里,清江流淌。
此时正值日出,从白皑皑的山脉顺着江水望去。
那绵延不绝山体被照的金光满面,挥洒不尽。
山脚下,有一小镇,有一家没有招牌的面馆,有些破旧。此时刚刚开店,就只有靠里边儿的两人稀里哗啦的吃着热气腾腾的面条。
“张爷,这面呀,就是有些辣,不过也好,可以去去寒气!”郗平哈着气说道。
对面的张老汉儿一脸的鄙夷:
“你小子还怕这?不过,这面的味道十多年来来真的一点儿没变,美啊!”说到后面立马换上了一副飘飘欲仙的脸色。接着张老汉儿转过脸对着后面的堂子叫道:
“是吧?赵和尚,哈哈,再给爷再来一碗。”一旁的郗平还是头一回见张三这么开心,心里顿时有些疑惑,这做面的师傅到底是何来头?
接着,面铺后面儿传来一个老人不快不慢的声音:“这么大岁数了,也不怕噎着,看你样子,今天是上翠玉湖的吧?”
“那是自然,要不然来看你这个瘦不拉几的老头儿?”张老汉儿不正经的笑道,
说着,一个光着头的精瘦老人从后面端了碗面出来,满口黄牙开着玩笑说到:
“嘿,你小子”。
“这嘴上功夫我比不过你,行了吧?”说完,将面重重的放在张老汉儿面前,顺带拿走了空碗,又走回了后面的灶台。
张老汉儿顺着那老光头的身影一望,低声笑道:“咋还是那么小气,嘿嘿!”
说完张老汉儿夹起面条,往嘴里猛地一送,谁知面刚刚入口,便被“噗”的一声硬吐了出来,
“娘的,赵秃驴,你放了多少盐啊?你想咸死老子啊,居然还把你那破庙里的那什么祖传“无味粉”放了进去,我居然都没闻出来。”张老汉儿说着,急忙弄了碗面汤灌了下去。这下才稍微好些,待面色转圜过来,又骂到:
“你那破庙就教你这么阴人的?还什么我佛慈悲,咸死老子了。”
“呵,老子早还俗了,我不给点儿颜色瞧瞧,还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了?”那老头儿还是在后面悠悠的说道,
“行行,算你“善斋和尚”厉害,要不是今天赶着上山,看我怎么收拾你。小子,走了!”说完,大手朝郗平一挥,撒腿就往山脚的山道跑去。一旁的郗平早已目瞪口呆,回过神来,见张老汉儿已经走远,尽管他还有些稀奇刚刚那和尚,但马上就飞快的跟了过去。
不过,紧接着背后便传来骂声:“****的,张痞子,又吃老子白食,老子早该再抓把盐给你和进去。”
张老汉儿直到走进山路小道,才慢下脚步,不一会,只见后面的郗平快速的跟了上来,刚一追到他便开口问道:“张爷,刚刚那老师傅以前真是和尚啊?”
“废话,头上没毛的不是和尚是啥?他不仅是个和尚,而且还是个“江湖和尚”,这人还俗之后,整天混迹于各大门会帮派,哪里水浑他就在那里,凭借着佛光寺里学的三脚猫功夫和一手做素斋的绝技,硬是混了个“善斋和尚”的名头,不过后来嘛,不知为什么,他开始学会在他做的菜里下毒,而且悄无声息,技术之精妙,很多门会里的高人都命丧他手。比如今天这“绝味散”就是他另一个寺庙-通禅寺里的一道秘方,本来是用来去除某些特殊食材的异味,结果被他用来遮掩毒物的气味,十分阴毒。所以这天下之人一听“善斋和尚”之名,都不禁背后一凉,就怕哪天嘴馋之下,碰到了他制作的‘美食’。不过,他的菜如果不下毒的话,那便是人间美味了,绝对能弄得你舌尖酥软,回味无穷啊!”张老汉儿慢慢讲到,心里却想着那美味的佳肴,不禁咂了咂嘴。
“这么厉害,那不是尝过他美味的人都被他毒死了?”郗平想到
“嗯,也可以这么说,这人自混入江湖以来,做菜的目的就是下毒,所以大多数人在吃了它的菜后,都是在享受之时丢了性命。不过嘛,这世上,也不是人人都能被他毒死的。”
“那得是江老爷子那样见识过人的泰山北斗吧?”
只见张老汉儿一脸得意的说道:“他自然是不敢对江祖师爷下毒的。不过嘛,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秃驴毒不死的其中之一便是我张三了!”
郗平本来一听张老汉儿‘可是’两字,心里便有九分的把握知道他说的便是自己,见他又有些故弄玄虚,便抛出了江老爷子的名头,见张老汉儿果然忍不住自夸起来,郗平心中便有些好笑,张爷这么大年纪了,卖弄起本事来还和小孩子一样,嘻嘻哈哈的,没个正经,见平时不动声色的张三说起他来心情极好,便知道他们之间定是有故事的,心中也是十分的好奇,当下便继续顺着他的话问道:
“那您快说说,当时是怎么个情况?”
“这样吧,我看这儿离翠玉湖还得有一会儿,老子今天高兴,慢慢给你小子讲,包你是听的心惊肉跳。”张老汉儿说完当先跃起步子向前迈进。郗平紧随其后,
“我碰上他这事儿啊,说起来还挺巧,十多年前,我去SX,听说那正定塔里有那些死和尚留下的的佛舍利,想着去摸它几个来玩儿玩儿,没想到一到那地方,这样的宝塔却有十多个,更像少林寺的塔林。觉得有些蹊跷,也不知该从哪一个下手,正好当时肚子有些饿了,便到旁边的一家挺大派的饭馆里叫了碗羊汤和几碟小菜,顺道打听了一下关于那佛舍利的传说,也没问出个啥,那时我还年轻,也没人天天追着我杀,所以也没有啥防备,不一会就先上来个羊汤,那香的啊,现在想想都嘴馋,老子当时立马就先舀了一大勺汤,看着是色泽鲜亮,一下子就灌进了嘴里,等老子刚一下嘴,刚开始还觉得鲜香可口,美妙无穷,不过不一会儿便觉得不对劲,整个喉咙突然感觉火烧火燎的,就跟吞了口火焰进去一样,紧接着就感觉呼吸愈加困难,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封堵我的喉咙一样,当时老子吓的,脸都白了。”见郗平全神贯注的听着,张老汉儿走了两步继续说道:
“不过,老子有那么好对付?转眼便明白这是有人故意为之,当下觉得先避开为妙,就顺着倒在了桌下,乘着桌板的阻挡,摸出了老子的能解百毒的“百草酿”,这人看来也不是想毒死我,再滴了几滴进喉咙后,一会儿便好了个一大半,不过我也装着中毒的样,一动不动,想看看到底是哪个长着虎胆的敢下老子的毒,”张老汉儿讲到这里,一下子被郗平的笑声打断了。
“张爷,原来您还是没瞧出来那汤有毒啊,哈哈,还有您那”百草酿”真有那么神奇?”郗平本以为张老汉儿在喝汤之前就能够察觉其中的异样,结果一听居然是靠那“百草酿”解毒,一下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张老汉儿一下子气不打一处来,对郗平说道:
“你小子以为那”善斋和尚“的毒那么好察觉?要是有那么容易被发现,他小子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再说,有那“百草酿”也算是老子的本事!你有什么资格笑话老子?啊?”
“不是,张爷,这您说的是他毒不死的人啊?”郗平笑着回道,不过,刚一把这句话说出口,便后悔了。张老汉儿一听这话,顿时提醒了他,顺势回道:
“咋的,这话有错吗?老子只说过他毒不死我,并没有说过我能察觉出他是否下了毒,咋的?”
“是是是,张爷说的话自然是没问题的,定是小子记错了!”郗平知道张老汉儿脸皮薄,便也不跟他瞎扯。心里却笑道,姜果然是老的辣啊。于是接着问道:
“那后来喃,您和那老和尚是咋认识的啊?”
“咋认识的?这秃驴当时还想着把老子弄黑市上卖个好价钱喃,不过,他虽说下毒的功夫一流,可这手上的功夫可就不够看了,那是他还是个年轻的和尚,老子等他和另外一人过来之后,却先伸过来了一只一股子油腻味儿的肥手,待我感觉到他的手离我寸许之时,老子猛地反手就把他那猪爪子摁在地上,一脚把他****的踢了个脸朝天,他虽然下毒功夫高超,可功夫却差的远了,旁边那人顿时就吓傻了,赶忙往外跑,老子知道面前这人便是那下毒的厨子,当下也不管那人,定眼一瞧面前这人,满脸的惊奇的看着我,貌似也不害怕,只听他说道:
‘原来你没中毒?’
‘嘿嘿,就你这两下子还想毒死老子喃,说,为什么在我菜里下毒?’
‘你是来偷舍利子的?’
老子一听这话,就明白了,这人是看我像个盗贼,凭着点下毒的本事,想警告我一下,不过这塔里还真有这东西?那这光头一定知道,我便问道,
‘你知道这舍利在哪儿?’
那和尚脸色一变,知道问漏了嘴。遮遮掩掩的说
‘没有,没有,有我也不知道,正定那么多座塔谁知道有没有。’
‘还跟我打哈哈,说不说,不说老子杀了你,嘿,我想起来了,你不会是五台山上那‘通禅寺’里的和尚吧?’那秃驴一听我要杀他,一下子就慌了,吓道:
‘别杀我,我,我是和尚,我这下山还没三个月喃,这花花世界我,我还没看够喃’
‘嘿,你小子是庙里跑出来的的‘花和尚’吧?啊,哈哈,不过今天碰到老子算你倒霉,我正好认识你们通禅寺的释源大师,你如若不带我去找舍利,老子把你抓回去,让大师关你小子一辈子,好好的在寺庙里念经诵佛,安度余生。’老子刚说完,那秃驴一下子就答应到:
‘行行,我带你去,你只要别把我抓回寺里,怎么都可以!’就这样,在老子的威胁之下他还真带我弄到了那舍利子。当时老子跟他年龄又差不了几岁,我们也还算聊得来,慢慢的就混熟了,不过后来老子有事儿也没工夫管他,便跟他分开了,这一分,便是八年之久,八年后,他已经在江湖上声名鹊起,以前的事儿,也就没人提了。不过现在嘛,这秃驴不知道是为了忏悔以前杀人的罪过还是啥的,也不再下毒害人了,经过我祖师爷的劝说下,来到了这关青山下卖起面食来。这样算来,也是有好些年头了!”张老汉儿说完,又有些惆怅,便坐到路边儿的石头上去,歇歇脚。郗平也跟着找了块石头坐下,说道:
“原来张爷和那人是故友,这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哈哈!”
“那是自然,后来这你来我往的便越来约熟,不过嘛,这些个旧事儿就说到这儿,走完面前这路,便是翠玉湖了!”张老汉儿缓缓说到,眼睛却斜望着眼前即将走到尽头的山道。
两人说完继续向前走去,没走的几步,就到了山顶的翠玉湖,地势一下开阔起来,两人便停下来看了看,面前便是一片大湖,四周都是光秃秃的松树和一片片的杉林,不过,现在却是成了冰湖,看不到原先那平静碧绿的湖水,有些可惜。
“夏秋赏湖,春冬望山,这个时候你可别盯着这湖看,你得转过身去,望望这儿的关青山了。”张老汉儿嬉笑着说道。
郗平一听张老汉儿这话,赶忙转过身去,顿时一愣,果然是白茫茫的雪山之景,蔚为壮观,往下看去,激荡的清江将整个关青山深切而下,一分为二,峡谷两边,随着平整的山体,再往远处看去,依旧是看不到头,郗平恍惚之间,心里想着,这副景色虽说色彩单调,却不失磅礴之气,远远望去,到是有些大快人心。郗平神往之下,喃喃道:
“这关青山的名头,果然是名副其实,这冬天都有这等景色,真是稀奇啊!”
“那是,要不然,我师姐又怎么会住在这翠玉湖边儿上?”
“张爷,那你赶紧带我去看看这里边的景色吧!”郗平早已有些按捺不住,那江祖师爷的女儿的居住之所到底是什么样的?
张老汉儿也没有答话,慢慢的向左边的石板路走去,郗平一路跟着张老汉儿,绕着这湖走了半圈,便有一条向外的石子儿小路,跨过两条小溪,就到了尽头,面前便出现了一座普通的矮平木屋,外面并没有篱笆和门隔开,木屋是仿唐的设计,结构分明,错落有致,房檐四角都挂了不少灵动的风铃,看着有些讲究,四周有几颗大树围绕,只有中间这一小块空地,木屋前有一张圆状石桌,几个石墩,两人慢慢向里面走去,踏上台阶,见四周没什么响动,张老汉儿清了清嗓子,问到:
“师姐,张三看您来了!”见还是没有动静,就拉了拉门边的铃铛。一旁的郗平起疑道:
“这江婆婆怕是不在里头吧?”
“不会,师姐搬到这里后,足不出户,很少出去。师姐这会儿没准又是在临摹哪位大家的字帖喃,我们在外面等会儿。”
“哦,啥书法?”
“多嘴!”张老汉儿瞪了一眼郗平,郗平被他一唬,便只有老实的坐到了石凳上,
张三素来知道江杏儿的习惯,无论是写字或是作画,必须得等到她老人家满意之后,才会分神去做其他事情。张老汉儿在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心里打鼓到,今天怕是要等一会让了,不过到了宜昌不来也不行啊,想着想着,也就坐到了外面。一直到接近中午的样子。张老汉儿听到屋里有了动静,赶忙叫醒一旁趴着的郗平:
“师姐出来了,别睡了!”。等郗平抬起头了,那木门刚好开启,随后一阵清风拂过,只见张三立刻站起了身对门内笑道:
“几年不见,师姐的定力是愈加深厚了啊!”
郗平往前一看,只见头戴白色面具的江杏儿步态优雅,缓缓走出门外,她身着青色素服,外披白色薄长衫,腰间一束碧玉小带,真似“翡翠衣裳白玉人”,气质非凡。
门外的张三尽管已经五十有余,却还是比江杏儿小上几岁。见江杏儿走至面前,便依照以前的规矩,躬身一拜,脑袋却直埋不起,接着说道:
“师姐在此地可好?”只见江杏儿对着张三微微一笑,说到:
“我可不是‘长江水’的人,说了许多次见我勿需行礼,你知道我是最讨厌我我父亲那一套规矩的,不过几年不见,你这头倒是越埋越低了。”话语之间温柔无比,眼神却盯得张老汉儿有些不敢直视,见他依旧低头不语,便转眼看向郗平,有些好奇的问道:
“这位小兄弟是?”
“哦,此人是寒山会安排追随我的黑玉令,会里规矩极严,人不离身,忘师姐见谅。”说完,张三终于抬了抬头,对郗平一脸正经的说道:
“这位便是我人称‘白医青天’的师姐了,我说那能解百毒的‘百草酿’便是出自她手。”郗平曾在一次任务中看到过“白医青天”的名号,不过只知她医术高超,且操行高尚,有“以德养德”之名,今日得见其人,又见一向自视甚高的张三说起她来都颇有些得意,心中既喜且奇,于是也恭敬一拜:
“见过江婆婆!”
江杏儿见张三颇有些显耀自己名声的意思便有些不快:
“张三,我隐居多年,足不出户,早已讲名利置之度外,'白医青天'四字何须再提,你便直说,今日来此所为何事,莫非又与我爹有关?”
张三见江杏儿一语道破,也不再掩饰:
“师姐既然猜到了,我也就直说了,明日便是祖师爷百岁诞辰,江爷让我来时,虽只说看望,但我深知,他还是希望你能亲自去为他老人家贺寿的。”
张三说完后,见江杏儿双眼略有泪光,也不在多言,良久,江杏儿才缓缓开口,绝然到:
“你回去告诉他,有些事我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还望他老人家照顾好他自己!”
张三本就不愿多干预江老爷子的家事,又见江杏儿心意已决,便不再勉强,只得叹息着摇摇头,而后对她说到:
“师姐既然这样说了,我一定将话带到。”接着顿了顿,接着说到:
“那张三就不打扰了师姐了,告辞!”
见张三说完便要离去,江杏儿突然问到:
“难道你就没有其他的话对我说吗?”
张三听完这话,并未回身,只是淡淡的回到:“师姐保重!”
“你,当真是个冷血之人,罢了,走吧!”江杏儿顿时心灰意冷,眼看张三即将离开,她突然将右手从衣间挥过,同时开口到:
“我和你这位小兄弟初次见面,这算是见面礼吧!”
只见郗平左手微动,手中已握住一个精致的瓷瓶,正想着这是何物,一旁的张三突然开口到:
“还不谢过师姐的'百草酿'?”
郗平一听手中之物便是“百草酿”,赶紧回到:
“哦,晚辈敬领江婆婆的好意!”
“不必客气,此浆乃是多味高山草药提取而成,寻常毒药一滴即解,无需多服!”
“晚辈明白!”等郗平说完,只见江杏儿已不见踪影,连屋门都不知是何时关闭。
这时,一旁的张三淡淡的说到:
“你小子福缘不浅呐,就这一瓶,我师姐就要炼制七日之久啊!”
郗平听张三这么一说,自知是获得了一件宝物,心中颇有些高兴,对张三说到:
“若不是张爷引荐,小子又哪能得到,自然还得感恩你的!”
说到此处,张三微微一笑:
“哼哼,这倒像句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