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凌晨,偌大的金陵城内却不时出现匆匆的行人、疾驰的单车,甚至还有一辆少见的四轮汽车正往秦淮河边的乌衣巷赶去。
深夜之时,乌衣巷内的金陵办事处却是灯火辉煌,一楼大厅里的人忙的不可开交,不知为何,人人都显得有些惊慌。此刻,二楼的处长办公室内,三个高矮不一的人站在办公桌前,往前一看,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人坐在桌内,手上夹着只已烧掉大半的卷烟,正在和对面的人商量着什么,
“老马,刘主任马上就到了,你先下去,顺便嘛。。。让底下的人把尾巴都给我夹紧咯!”
左边一个稍矮的胖子回答道:
“是,处长。”
接着,周处长对中间那较高的人严肃道:“王组长,此次任务事关重大,刘主任已经给全理事立下了军令状。我金陵办作为此次行动的先遣队,如若失败,定是颜面扫地啊!“
王组长一听,神色坚定的回答道:
“周处,这次是我们金陵办打头阵,定让他们有来无回。你放心,我王威的辑事组此次与那张三共存亡!”忽然,旁边那人神色有些凝重的看向他:“王组长,此次任务非同小可,且要防止张三和寒山会的强势反扑,我已让情报组暂时放下其余的事情,全力配合你辑事组。不过,张三此人,神秘莫测,此次又有寒山会庇护,你要当心啊!”
王组长回到:”我辑事组和钱组长的情报组强强联手,此次一定拿下张三。话不多说,处长,我就先行一步了“说完,王组长见周处长点了点头,便急忙赶了出去。
紧接着周处长向最后一人问道:”钱组长,寒山会那边有什么动静?”
只见钱组长回到:”乌衣巷的寒山会办事处是没什么动向的,除了他们派向夹江码头的一路接船的人马外,倒是今日黄昏,寒山会在玄武湖和雨花台两处各增派了两队人手,看其行事作风,应该是全副武装的预备队。”
“哼哼,雨花台离我周某的路程不过五里,他们想做什么?”钱组长见周处长一脸阴沉,接着说道:
“这两队人,玄武湖一路应是支援金陵火车站的,而雨花台一路可能,确是向我金陵办而来!”等他说到这里,周处长忽然有些微怒:
“我们拿回自家的东西,天经地义。可这些人却想着吃掉这东西的主人,好生嚣张!”
钱组长接道:”处长,毕竟江海算是寒山会的地盘,金陵一城,他们便有五处窝点,与之相比,虽说我办在乌衣巷占据的地盘为最大,但蚂蚁多了,也能咬死象啊,所以在事务的调度上,寒山会还是要灵活一些的!”
周处长自知钱组长说的有理,虽说他们李家势大,但在江海,强龙压不了地头蛇,当下心中却还是有些不快:
“可是。。”等他刚刚开口,门外突然传来了消息:
“报告周处!”
“说!”
“马处长让我传话,说刘主任的车已经到了巷口!”
“知道了!”周处长说完,赶忙站起身,对钱组长招呼:
“走!”接着俩人快步走向金陵办的门口,等俩人一到门前,刚好看到远处照亮巷道的车灯,下一刻,一辆黑色汽车停到门前,周处长赶紧上前,待旁边的人将车门打开,下来一个高高胖胖的人,穿着一件皮大衣,戴着副黑框眼镜,此刻显得十分严肃。周处长当先招呼道:“刘主任,里边请!”刘主任看了看他,也不多话,跟着他一直走到大厅。
接着周处长又把刘主任向楼上引到:“主任,请!”这一下,刘主任却没有向前再走,而是转过头来面向周处长淡淡的说道:
“周处长,二楼就不上了。”说到这里,他又提高了声量,继续道:“今晚我就要在这大厅里,压压寒山会这地头蛇。”此话一出,周处长一愣:刘主任不是来检查任务的,他要亲自督阵?这一下令周处长着实没有想到,见身旁的周处长一愣,刘主任问道:“这么,你金陵办连几张桌子都摆不出来吗?”
周处长一听,连忙应道:“哦哦,有的有的,马处长,赶紧叫人布置大厅。”旁边的马处长一听,回道:”好,我马上安排!“等马处长一去,周处长小心的问道:”刘主任,我等实已知晓这次任务的重要性,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不过,您毕竟咱是江海总办的主任,这种时候,为安全计,还是上楼为好啊!”
刘主任依旧神色不变,一动不动的看着周处长,大声说道:
“怎么,莫非连你这金陵办也危险的很吗?”不待周处长回话,刘主任紧接着厉声道:
“你可知道,全理事已亲至黄浦,指挥这次张三之事?”
一听全理事亲至江海,大厅内顿时鸦雀无声,离刘主任最近的周处长更是惊出一身冷汗:距上一次西康马帮的流血事件,全理事已经整整五年没有出过西京城了,这张三到底是盗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宝物啊?
“怎么没声了?好,我再说一遍,常务处全理事已亲至黄浦,此次任务,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你们金陵办也要给我拿下张三!”刘主任慢慢望着众人,像是战前宣誓一般,慷慨激昂。紧接着刘主任对周处长问道:“张三所乘之船几时到达码头?”
“主任,刚刚来消息说,张三乘‘长江水’的船约六时三刻到的宜城,此刻他们虽顺江而下,今夜却一直是吹的东风,我部预计其在明早五点一刻左右方能到达夹江码头!”这时,马主任已叫人将大厅布置好了。等大家坐定,刘主任也在和周处长多言,冷哼一声后抬起左手,看了看时间,又对了对大堂的钟,接着面向大家,正色道:”现在是凌晨一刻,还有五个小时,我就在这里守着。“说到一半,又望着周处长说道:周处长,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明白!”
凌晨三点
长江南岸,金陵的夹江码头是“长江水”在江海域唯一的码头,却也是金陵城最大的货物码头,拥有宽大的堆场以及较为齐全的装卸设施,算是一个较大的综合转运中心。在堆场的右边,有一处双层建筑,是办公用地,其中,除了“长江水”的人员外,二楼还有几处是提供给各地商会用的,在这几处商会中,有一名为姑苏盛氏商会的办事处最大,恰巧,此时这几个办事处中灯还亮着的也是这盛氏商会。
仔细看去,这里面只有俩人,却都不像是普通的商人,这俩人都身披貂衣裘皮,正在烤着火炉,其中一位年纪稍长的人悠悠的说到:“这个张三,这次怕是捅了李家的马蜂窝咯,连全礼都跑到江海来了。这下可好,把刘胖子也逼到金陵来亲自督阵,他一来,老子也得大老远从姑苏赶过来。现在,都一山在汉昌,老子喃,又在这金陵,就剩下咱堂堂的会长大人和那奄奄一息的田瘸子在总会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这长安李家果然不好惹,这一下子,居然把我寒山会,掰成了三瓣儿!”
对面那人也微微笑道:“是啊,毕竟是第一世家,且这次会里消息封锁的紧,只知道要全力保护三哥到总会,就连我也不晓得他这次拿了李家什么东西,引得李家的人如此穷追不舍。”说着,他看向对面的那人:”卢爷,这离船到金陵也没有多久了,我和手底下的人连护的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不如您给我说说,三哥到底拿了他李家什么宝贝啊?”卢爷见他看向自己,装作有些不悦:“毕竟会里的规矩嘛!而且,你知道了对你也没好处。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对了,你从会里调来的两队人马都就位了吧?”
“嗯,他们是下午到的金陵,不过金陵办的人应该发现了他们,毕竟他们的情报小组还是有些本事的!”
“哼,知道又如何,在江海,我寒山会何时惧过他们!他刘胖子什么又有时候赢过我卢正锡?”
“那是,诶,卢爷,听说刘国山这次给全礼立了军令状?”
“军令状,哈哈,你真以为全礼舍得杀他这条忠心耿耿的狗?不过,全礼此人,的确深不可测,在李家麾下,披肝沥胆几十年,连我都不太清楚他的路数,只知道他是郭老门的首席大弟子,江湖上都称他为李家的“儒将”,从五年前的西康流血事件中便可知其将心!“说完,他不禁打了个哈欠。
“卢爷,您要不休息一下,我去看看岸上的兄弟。”
“不打紧,你先去吧,今晚我又怎么睡得着!”
“是!”
此刻,“长江水”货船顺江而下,已驶进江海域,正朝着金陵城挺进。
自古以来,大江大河边多会修葺一座望江楼或望江塔,以仰望江景,历史悠久的金陵城更是不会例外,随着时间慢慢逝去,夹江码头背后的望江楼依旧被塔灯照的熠熠生辉,在这黑夜之中,十分耀眼。
此时,从码头通往玄武湖北岸的金陵车站间有一条建安北路,自是空无一人,随着冬夜的缓缓推进,本应起床准备早点生意的小户,这时却毫无动静,有些异常,而这个时候,又与今天”长江水“货船的到岸时间极为接近,其中变节,不言而喻。
时间慢慢推进,此刻的夹江码头,寒山会众人正焦急等候,当头俩人正是刚刚在屋里烤火的卢正锡和他对面的那个人。这时,卢正锡旁边的人开口道:
“卢爷,已经五点半了,可船还未到啊?”,卢正锡听他说完,面不改色,依旧不温不火:
“怎么,你谢大队长也会着急?呵呵,我刚听到消息说徽州域昨夜一直下着暴雨,航速自然是快不了的。。。诶,你看,这不就来了嘛!“谢衣望向远处,果然一艘挂着“长江水”旗帜的大船正往码头驶来,不一会儿,船便稳稳靠岸。
接着许广平当先下船,知道面前皆是寒山会的人,寒掺几句后,张三和郗平也跟着下来了,张三刚刚落地,一眼便认出远处两撇白须的卢正锡,只见他走过去,突然哈哈一笑:”今天卢二爷亲自来迎,张三这面子也太大了吧!“,却见卢正锡”哼“了一声,装作不以为然:
“你张三把天都捅破了,这不是娘家人护短来了吗?”说完,又见他上前凑到张三面前,脸色一变,低声说道:
“要不是刘胖子来了金陵,你以为我想来接你?另外。。全礼也到了江海!”说完,张三骤然收起了自己的笑脸,心里一惊:全礼常年镇守西京,此人神机妙算,十分厉害,数年来,极少失手,如今他亲自坐镇江海,看来他家老爷子动怒了啊!不禁喃喃自语:“这礼,备的大了些吧,呵呵!”旁边的谢衣见张三说着什么,忙说道:
“三哥,咱的尽快上车了,再过一会儿,这十里路更不好过了。“,这时,卢正锡看着张三手提的箱子悠悠的问道:
“张三,莫非那东西就在你手里这个箱子里?”
“那是,这东西的来历恐怕不简单呐,自从我拿着这东西后,几乎整日被人追杀,前不久还差点被他们得手!”
“难怪他们如此兴师动众,哼哼,我们走吧!”
“是!”说完,张三转身看向背后的郗平:
“哈哈,小子,下回有缘再见,我便随卢二爷先行一步了!”郗平一听,不知为何心中略有些失望,不过见卢正锡亲自护送张三,只得回到:
“属下西陵黑玉令,见过卢爷”寒山会内,人数众多,且卢正锡身居高位,自然不识得郗平,便说到:
“张三由我接手,你回去复命吧!”
“是,卢爷!”
这时一旁的谢衣又说到:
”卢爷,时间也差不多了,咱得赶紧上路了!”
“恩,走吧!张三,这李家金陵办的人怕是等你很久咯!”,紧接着,几人赶忙上了车,余下十多个身着深青色劲装的人皆骑着准备好的单车将这辆车围在中间,一齐出发。等汽车开动,车内的卢正锡立即转过头来对张三正色道:
“李家的人知道你最终会回到姑苏,所以他们也不想多费功夫,在徽州域没有拦截你们,直接在江海摆好了阵势。哼哼,他们明知寒山会为江海的地头蛇,却还要强行与我们为敌,这到是他全礼的作风!”
“恩,此人颇有些手段,此次孤注一掷,怕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毕竟他们已经浪费太多时间在我身上了!”紧接着张三问道:
“欸,卢二爷,你说说他们金陵办的人等会儿会耍些什么把戏?”。
卢正锡看着面前将要穿过的码头大门思索道:“我可不是诸葛孔明,不过嘛,码头一出,立见分晓!”
等卢正锡的车和周围的单车一起出了夹江码头,路上依旧是空无一人,只能看到左边的望江楼。车内的卢正锡正要称这一丝空闲感叹下这夜色的美妙,突然张三看着左边楼顶说道:
“卢爷,这望江楼上可有人在看着我们喃!”说着,卢正锡也往楼上看去,却什么也看不到,有些无奈:
“你这鹰眼是真好使,不过这楼上可是咱寒山会的人,你能看到也没啥。嗯,看着我们?”卢正锡双目一怔,前面的谢衣听到张三一说,早已用望远镜看了过去,马上回头说道:
“卢爷,望江楼的兄弟怕是已经被金陵办的人替掉了,咱。。。。”
“当心,楼上有武器!”谢衣话还未说完,张三突然抢到,紧接着“嗖”的一声,右方一骑车之人瞬间被一箭贯穿,应声倒地,那箭从后方穿过此人右胸之后,银晃晃的箭头竟一下插进路边半尺有余,仔细一看,居然是一根黝黑粗长的弩箭。
“重弩!”张三和谢衣齐声道,其中,谢衣的声音更是带有一丝惊讶。
车内的卢正锡似乎并未把这一箭当回事儿,而是怒骂道:
“你小子,慌什么,谢衣,干掉他们,老子的青衣队他们都敢杀,活腻歪了!”
前面的谢衣一听,眼睛依旧注视着周围,右手却搭在门外,只见他一下伸出食指和中指,各指着车旁两个跟车的青衣卫,紧接着手腕转了一转,手心朝上,两指往望江楼一指,然后摊开手掌,向下一切。紧接着,边上两人立刻掉转车头,向望江楼奔去。
“低头!”
忽然,又是一箭射来,张三反应极快,弯腰的同时一下将旁边卢正锡的头也按了下去,不过,这一只弩箭却是从车后的玻璃窗穿来,与卢正锡擦肩而过,又透过他右边的车门,却再一次钉在地上。刚刚若不是张三按住他,恐怕这一箭已穿过他的头颅。不过尽管还是射空了,却让车身有些晃动,车内的卢正锡此时又惊又怒:
“给老子稳住,狗日的!”
此刻,望江楼顶层,一架重弩正继续瞄着寒山会的车,操控这重弩之人,身高不过五尺有余,看着却十分精悍,黝黑的皮肤与黑夜融为一体,此时他正全神贯注,在射完刚刚两箭之后,又换了几处位置,依旧找不好角度,瞄了一会儿,终于放弃,待他站直身体,旁边那拿着望眼镜的人急忙问道:“你怎的停了,刚刚两箭可都射空了啊?”只见那人神情木然,冷冰冰的道:“弓弩本就比不得枪械,又在黑夜之中,就算是这改良过的重弩也是借着向下的力道才有刚刚这么大的威力和射程,适才射到第三箭时,车已跑出射程,弩不得不收。”
说到一半他又冷哼一声,接着道:
“不过,车内那人居然躲过了这第二支箭,倒是难以置信!”说到后面,这人脸色一变,有些不甘,眼神中一股子强大的杀气一闪而过。忽然,他向下一探,竖起耳朵一听,对旁边那人说道:
“寒山会的人来了!”
“来了多少!”
“俩人,但是,已经上来了!”等这持弩之人说完,旁边那人有些不敢相信:俩人?不过看此人正迅速收拾器械,也不敢大意,赶忙往楼梯口看去,果然,除了自己所在的顶层和下面两层,其余楼层安排的人皆已不见了踪影,心下有些发毛:好快的速度!当即对顶层两个手下说道:
“你们俩个,下去看看!”,“是!”,等俩人一走,他赶紧对那持弩之人低声道:
“撤!”说完,只见那精悍之人已经从地上的箱子中摸出一把绳索,又将箱包合上之后背在背后,对刚刚那人冷言道:
“从后面下去!”说完也不管他,转身便往另一边疾步走去。
不一会,青衣队的俩人便上了望江楼顶层,只见俩人相互掩护,小心翼翼的走出这一层的正门,却见外边儿空无一人,只有那重弩架在围栏之上。俩人赶忙绕到后面偏门处,果然见围栏上扣着一条粗大的绳索,从绳索向下看去,早已没了人影。。。两人对视一眼,皆有些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