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暮色深沉。整片天空黑的可怕,天际边几颗星星无力的闪动了几下,最终还是被这无边无际的黑暗所吞没。
虽然,已经是深夜了,但于皇宫来说,每一处宫殿都不会完全断了灯火。特别是正经主子住的正殿,掌灯,守灯,陪夜,值夜……光是当值的仆妇,丫鬟,太监都有好几班,说不上灯火通明,却也是行路无阻。
不过,皇宫何其大,总有例外的地方。比如这撷芳殿。撷芳殿位于整个皇宫北边的一个小角落里。比之人人畏之的冷宫,这里要更为人迹罕至,因为这里是一个废殿。
早年,这撷芳殿未必住过多么受宠的主子,但也绝对是个有正经份位的主子入主过的地方。因为这里正殿,东西偏殿,左右暖阁甚至小厨房,后庭苑所有的格局都是一应俱全,这后庭苑里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塘,由于常年乏人打理,塘内淤积渐深,待到天热的时候,偶尔还有异味飘散。不过从水面上还飘着的破败的根茎可以判断,这里早年种的应该是满池的莲花。
赵洵抬眼望去。
想不到,十年如那白驹过隙……
唯有这撷芳殿还是荒芜如故。
赵洵的眼里跃上一丝冷寒,十年前,她一缕孤魂,穿越而来。便是落在了这恶臭难当的池塘里。
堂堂北梁二皇子,皇后纳兰若嫡出的皇子,不知何故,竟然被人推进了这无人问津的池塘里。
不过,如果不是这个契机,前世遭遇车祸的她只怕也没有机会再生吧?
赵洵的眼底翻涌万般心绪,一旁的蓝慕白看在眼里,只当他为质十年,今日终于重归故国,心情难免复杂。
良久,女子终于启音:“我们走吧。”
抬步欲行,却发现自己的手被男子死死握住。赵洵转头,对上男子满目担忧的样子,不觉一愣。
“她的情况怕是糟糕,你要有心里准备。”
情况糟糕!
这几个字,今夜她已经是从他和芍药两个人口中听到了。这情况糟糕,到底是有多糟糕。
原本听芍药说来,她觉得是心中微微有底,可现在听蓝慕白再说,那些底气忽的就没了踪影。
眼见蓦然闪过十年前,她来到这个世界,睁眼看到的第一个画面……
一个穿着锦绣宫装的女子步履匆匆,看打扮似乎不是寻常宫女,而是个女官,那女官手上端了个小案,案上放了个淡青色的小壶。
“娘娘,安神茶来了。”女官把茶端过头顶。
眼前的美人哭得梨花带雨,却仍是掩不住那螓首蛾眉,唇红面白的天姿国色,那眉,那眼,那唇……再加上那吹弹可破的肌肤,泪光点点,更添了一份我见尤怜的气韵。
看着奉到眼前的茶水,那美人眉头微微一蹙,心烦意乱的拂袖而起,茶水尚未沾唇,就已经被打翻在地,滚烫的茶水在娇嫩的肌肤上激起一片粉红。
“奴婢该死。”奉茶的女官惊得跪地告罪,两个侍女急忙要过来处理伤处,却都被美人拂开:“去,快去把本宫的朝服拿来,本宫要去金銮殿面圣。”
“皇后使不得。”
“祖宗遗训,后宫不得干政,主子请三思。”美人,不,皇后此言一出,屋子里立刻乌泱泱地跪了一大片奴才,个个磕头如捣蒜。
“我的皇后娘娘啊。”为首一个五十来岁的仆妇提高嗓门,大着胆子喊了一声:“后宫不得干政,皇后娘娘您前脚踏进金銮殿,这凤鸾殿里上上下下百余条人命后脚就要跟着踏进鬼门关。”
“我知道,我知道后宫不得干政,可我没有干政啊。”那皇后美人的一双秋水美目蒙上了一层雾气,声音里已经有了哭腔,“他要把我的洵儿送去西凉,这怎么是政事呢,这是本宫的家事啊。”
话音刚落。泪珠儿已是漱漱而下。
时隔十年,每每想起她来到这个世上的这第一日,总觉得一切仿若昨日,历历在目,清晰得她至今能记得每一个细节。
因为上一世的赵洵是个孤儿,而这一颗冰冷的心大约就是在醒来睁眼看到纳兰若泪眼婆娑,却满脸坚毅地要进金銮殿面圣开始化了吧。
十年苦心经营,为的就是能为她的美人娘亲撑起一片天,如今她终于归来,等着她的却是情况糟糕四个字!
赵洵眉心微微一蹙,眸中似乎聚起冷冽之气,拔足便走。
“你这是去哪里?”男子微微一愣,回过神来,足尖几个轻点,便已经追到进前:“时间宝贵,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
少女转头,瘦弱的肩头微微颤抖,脊背却挺得笔直:“我……我要先去那边瞧瞧。”
幕色深幽,男子的眼底更深,似有万般心绪翻涌,却一种情绪也看不真切,但那低沉的声音却透过暮色稳稳传来:“走吧。”
落在腰间的大掌除了传来温度,还有力量!
十年相伴,他们之间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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