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般无奈之间,凉夏抱住头投降了。
见她脸上严肃的表情已经彻底的碎裂掉,秦时沙哑着哭坏了的嗓子对她呆呆的说:“我要吃面,好饿……”
“……”
青菜、冬菇、粗粮面,到最后又照例多煮了一个口感刚刚好的鸡蛋为他埋在汤碗底。
心里暗自骂着正美滋滋的坐在客厅里嗷嗷待哺的秦同学,这深更半夜的,她居然真的在他的“悲情攻势下”,就这样没骨气的站在了厨房里乖乖的为他洗手作羹汤。
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他的啊。咬牙将所有的怨气都出在手中的锅子上,一不小心她差点把筷子一起煮了给他吃。
“奕凉夏……”说曹操曹操就到,在心里暗骂也一样。就在她一肚子火没处发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他有些异样的声音。
“我警告你,吃碗面就给我走人!以后不许来我这骗吃骗喝。”
没有察觉到他的古怪,她小心翼翼的将煮好的面倾倒在碗中已经铺好的鸡蛋上。顺便从微波炉里端出热好的牛奶。
虽然嘴上一万个不情愿,但是一看到平时一脸淡漠的男人居然哭着鼻子对她说肚子饿,体内隐藏的母性关怀就再也按捺不住了。
一并翻腾出来,命令她至少在今天晚上要将这个男人照顾好。
也罢,不就是一碗面。
这一个月来秦时不知道吃了她做的多少斤饭菜,有他大口大口的扒拉个不停手的,也有噘起嘴来闹不好吃的。
吃饭是一个人能够表达内心的最本真的时刻,就跟上厕所和睡觉一样。
不管在人前人后有过多少的虚情假意,至少在这些难得的真挚时间里,彼此之间还是相处的十分愉快的。
心里这样想着,凉夏解下身上的围裙转过身去,想给他一个好的笑容。哪知嘴角才扬起一半,他过于阴郁的眼神却将她的五官硬生生的僵在了空气中。
这是怎么了?
她看到的他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掏空了心一样,幽冥般飘飘然的出现在她的眼前,令人背脊不由自主的发冷。
原本熠熠发亮的瞳眸也不再闪耀,取而代之的竟是沉重而痛楚的阴霾。
“这一大包的衣服……你打包赶我走?”慢悠悠的朝着她走了两步,男人的声音很轻却气势逼人。
“迟早的事情。”有些不自在的别过脸去,第一次被他这样用这样严苛的审问目光盯着,凉夏的全身都变得麻痒痒起来。
“你可真是心狠,说断就断。”她逃避的样子在他看来就是明显的做贼心虚。
就像是个天生的戏子,不用点眼药水或者用催泪瓦斯什么的,眼前的男人委委屈屈的又再次深红了眼眶。
“赶紧吃,吃完我要休息,明天要上班。”她懒得理他,“你好好的秦家少爷不做,跑我这来犯什么混。”
连续几天,奕重生对于秦时的出走,反应出人意料的平静。
对凉夏而言,也许他的不闻不问和见到她也只会交流工作上的事,这种界限分明是一件好事。
但是就是因为他的反应太平静了,这种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静谧才更让她愈发觉得不安。
因为这一点都不像他,一点都不像她所认识的奕重生。那个英俊桀骜却又浑身上下都充满死亡气息的阴暗男人。
难道这件事真的就这样算了?他的沉默,似乎酝酿着更大的风暴。换做别人也许会,但是如果对手是他,凉夏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凭她对他的了解,她觉得此时此刻这个男人一定在酝酿着什么,某种在血液里沸腾的破坏因子,正低调的流过他高大的身体。
等待着将酿制而成毒液淬入她的骨血,令她痛不欲生。
他要报复她,狠狠的报复她令他痛失了一切光明。在黑暗的轨道中他一直寂寂前行,许给自己和唯一的男人那种遥不可及的光辉未来。
但是那星轨周围的一点光晕,却因为她的出现而全部撞击成残缺的粉碎,一块一块,宛若春花凋零。
叫他如何不会恨,如何不会恨得咬牙切齿?
为了躲避这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在将手中的文件送进他的办公室之前,她第一千零一次的想,不如离开算了。
但是她还是有很多顾虑的,这是找到奕轻城的最好的地方,只有接近奕重生,才有机会找到他。还有秦时的反应,特别的奇怪,如果她这时离开,只怕永远没法知道真相。
秦时生来就是大少爷,连工作都是鸡肋。她很难想象他过苦日子时候的情景,更不想让他那双白皙修长的手去外面寻找那些辛苦的工作。
人的本性问题,舒适惯了,霸道惯了,任性惯了,孩子气惯了……他是温室里的花朵,在被呵护中茁壮成长。
比如奕柔柔那种,假如她从奕家大小姐一夜之间转变成公司底层的小职工。那种落差,强烈的肉体折磨和心灵折磨。
这辈子都不想再体味第二遍,更见不得谁去体味。
因为到最后,是个人都会发现,世界上只剩下艰难和悲苦的生活,还有一个遥遥无期的未来。每个人都会撑不下去的。
“咚咚咚……”平静下混乱的思维之后,她敲响了他办公室的门。
“进来。”一贯低沉磁性不带任何温度的声音。
“余总,这是您要的文件。”
礼貌的将文件夹放到他的桌子上,她转过身就想赶紧离开。有他在的地方,多待一会都是危险的。
“等一下。”然而在凉夏刚刚迈动步伐的时候,奕重生却意外的叫住了她。
回过身去谨慎的瞄着他许久未见的俊脸,其实见面的机会还是有的,只不过大多数时候她都不想看他。
那张脸,太响奕轻城了。被那张脸迷惑的话她会失去判断力,以为现在的男人,也和她的大叔一样,对她完全没有攻击性。
那样的话,她真的会怎么死的到头来都搞不清楚。
“余总还有事?”连大气都不敢喘,她故作平静的询问。
但是奕重生却没回答她的话,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她看到他那张扑克脸上突然之间多了一抹奸诈的表情,不浓不淡的眉毛只是微微的上挑了那么一小下。
心里就像是被极细的针给偷偷刺了个窟窿一样,酸麻麻的丝丝的疼。
凉夏的手心已经沁满了渗出的冷汗,湿乎乎的连她自己都觉得难受。
“啊,我的钢笔好像堵了,你拿出去帮我洗一洗。”
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句子,哪知这男人只是冷淡的动了动嘴唇,就好像方才的奸邪之色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弄得就跟她自己神经紧张出现了幻觉似的,没搞清楚状况便瞎猜。
“哦,好。”
原本就是一件不怎么让人设防的事儿,见他没有说出任何令她感觉到难堪的话,她想都不想就走到他的身边。
看着那修长的手指正扣着桌面,伸手就去抓他用惯了的一只宝石蓝色的钢笔。
他用的东西都很漂亮,将那冰凉的管状物捏在手里的那一瞬,她还真有点被上面发出的蓝光晃得眼晕。
但是很快凉夏就晕不起来了,因为这只看上去明明就什么特别地方都没有的钢笔,竟然像一条活的泥鳅一样,从她握紧的掌心里就那么笔直笔直的滑了出去。
笔帽在空中脱落开,流线型的笔身优美的在空中划出一道瑰丽的弧线。
它算是被她漫不经心的甩出去的,之后耳边只听清脆的“啪啪”两声,那可爱的笔就在她和奕重生面前掉在地面的大理石上。
溅开点点墨渍,并且……摔断了尖端。
“天呐!”她大惊失色,连忙蹲下身子去查看那只在她手中不幸阵亡的钢笔。
这原本是一场灾难,然而奕重生却像是早就知道了什么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的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
翘起的二郎腿显得从容淡漠,好像买了大价钱戏票的绅士一般,唇角挂着适度的冷笑欣赏舞台上面小丑们的闹剧。
“怎么会这样……”
捧起那断头的钢笔,她期待换个笔尖就能解决一切问题。但是那笔身却并不争气,只不过摔了这么一下,就竟然在她手里碎成了一块一块。
原本应该坚硬的金属却脆弱的裂开,从外表到吸墨器没有一个地方能显示这支笔还可以再用的讯号。
惊魂未定之余,她还是感觉到自己的手心油乎乎的,似乎沾上了某种润滑剂。
再仔细去看那钢笔碎裂的地方,每一块碎片的边缘都是那么平整。不像是摔裂的,倒像是用什么机器精妙的切割过。
想通了这些地方,凉夏怒气冲冲的站起身来瞪着奕重生浑身发抖。
“你想干什么?”她大声的问。
他却像是个沉稳的猎人,听见她的质问后反而无辜的耸耸肩对着她摊手。
“你摔坏了我的钢笔居然还反过来问我想做什么,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冷讽、戏谑、轻蔑。所有能折磨人的表情和语气在他脸上一一呈现,逼得她进退不得。
“这钢笔明明是你在上面做了手脚!”不甘心就这样被诬蔑,她急忙反驳他的话。
“有吗?不觉得啊。明明是你一不小心摔坏了我的钢笔,不仅不道歉还反过来嫁祸给自己的上司。秦时就是看上你这样的态度吗,看来我得把他带回家好好的教育他一下了。”
奕重生轻轻的用食指刷过自己的眉毛,坚挺的鼻梁显示了性格上的刚毅,微勾的唇角表现出他的胸有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