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令陕突然感到心脏一阵强烈的抽*动,和那日自己在北院昏倒时一样的恐怖感觉,头一阵眩晕,呼吸困难。赵令陕立即闭眼硬*挺着,眼前昏白的光布满,耳朵一阵嗡嗡耳鸣,过了好半天,耳鸣声音小了一些,但还是能清晰听到,眼前景物昏白的光晕褪下去了,赵令陕向头都不抬的巡抚大人鞠了一躬,然后慢慢费力的走回到桌旁,对那个换上来的老头道:“重写。”
老头疑惑的摇头道:“这……这都写了多少遍了?还是原样写了,还是不行怎办?难道就一直这么耗下去?”
赵令陕立即感到胸口又是一阵发紧,眼前白光立即又涌了上来,连忙强自忍住。老头看到赵令陕脸色白的可怕,嘴唇毫无血色,连忙说道:“令陕,你是不是有些不适?要不先休息一下?”
赵令陕闻言连忙摆手,然后闭眼深吸了两口气道:“我……我没事。写……写……”
“还是原样写?所有能改的地方都改遍了!”
赵令陕继续大口喘气,然后勉强道:“不,还有两个地方没有改过。一个是……是你的名字……一个是……是你写的……写的那个‘是’字。”
老头楞了一阵,有些弄不清楚赵令陕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然后突然醒悟过来,眼睛立即睁圆了!满脸震惊表情看着赵令陕。下面的人靠着比较靠前的人,也都听到了赵令陕方才说的这一句话,有些人还是搞不明白怎么回事,满脸疑惑表情。但有些人立即无奈摇头。
老头看着赵令陕,赵令陕深吸了一口气,对老头点了点头。老头重重叹了一口气,然后再次拿起了笔来,将笔尖泡进墨汁里面,沾满了墨水。那两个地方,名字肯定是不可以改的。那唯一还可以试一试的地方,就是把那个“是”字,改成“否”字!
老头手颤抖着将字都写了下去。赵令陕看着纸中间大大的否字,浑身不受控制的乱颤,又偏的脸偏的更加厉害,但还是慢慢将老头推开,自己走到那张纸正前方,把纸用颤抖的手慢慢拿了起来,然后转身,步履有些踉跄的慢慢走到了巡抚面前,然后把纸展开了,给巡抚看。
屋内所有人都已经看清那张纸上写的是“否”字,都紧张起来,紧盯着巡抚。赵继名也紧张起来。巡抚大人怎么可能帮自己?这事情太不合理!这时候所有人都看到巡抚将那个已经举起来吹了无数次的茶杯,终于放下了,然后仍然是那不阴不阳的表情,抬头看了一眼纸上的字,然后皱眉,满脸不满,和之前自己几次让他们重写时候完全一样的表情!完全一样的样子!这一次又是不行!不是因为这个“否”字!然后头又低下去,再次去拿那茶杯!
赵继名立即浑身感到仿佛如从高处掉落一样,一阵极度眩晕感觉。自己本来心中升起那不切实际的期望,瞬间彻底熄灭了!立即赵继名感到可笑。让巡抚做自己救命稻草!自己好可笑!
赵令陕一看到巡抚动作表情,身子仿佛都虚脱了!不是因为这个“否”字!不是巡抚要支持赵继名!不是巡抚要支持赵继名!那就不要紧!再写多少次也不要紧!什么其他原因都不打紧!只要自己能得到赵家!巡抚大人,今天你就是折腾死自己这把老骨头!自己心里也是愿意!
赵令陕几乎是立即就感觉自己胸口大石落地后,自己仿佛立即还了魂一样,一下子精神起来,耳鸣没了,眼前景物立即都清晰起来!赵令陕中气也足了,立即道:“大人!我现在再让他重新写过来。”
巡抚皱了皱眉头,突然啪的一摔茶杯道:“你让我说些什么好?!就是简单写个名字,写个是字否字,你们就写的这样不成样子!”巡抚脸上带着不耐烦表情站了起来,然后道,“你们也别费力改了,这样折腾下去,这些人到了明天也弄不完!这张票就这样放进箱子里去吧!”
赵令陕闻言一愣,心中一颤,回头呆呆看着巡抚。巡抚一皱眉头,问道:“怎么?我说的话,没听清楚吗?”
赵继名在一旁看着,目瞪口呆!下面其他赵家人也都鸦雀无声。赵令陕犹豫一下,立即露出僵硬笑脸点头道:“听清了,听清了。”咽了一口唾沫,转身慢慢向那红木箱子走了过去,手颤抖着,将那张纸手颤抖着折叠了一下,然后慢慢向箱子上面的缝隙塞去,塞到一半,赵令陕嘴右歪得更加厉害,手剧烈颤抖着,就是不舍得放手。
突然听到巡抚在身后平和声音又响起来,道:“……赵令陕……怎么手不中用了吗?!”
赵令陕突然眼睛一闭,手猛地松开,那张纸从缝隙中一下子飘进了木箱中。屋内所有人都看着眼前这一幕,都满脸紧张。赵令陕咽了一口唾沫,喉结动了一下,然后突然转身,对下面表情强自镇定喊道:“下一个!”
这时候又颤颤巍巍上来一个赵家老头,也是干瘪瘦弱,下人们连忙上去帮着搀扶,送到桌子旁边。那老头声音嘶哑拉锯一样看着亲自赵令陕,赵令陕脸色白的吓人,豆大的汗珠布满额头。那老头道:“令陕啊,我这一票,要写‘是’,还是写‘否’?”
赵令陕稍稍侧身,想要看巡抚脸色又不敢,看着那老头,不出声音,嘴背对着巡抚方向,用嘴型说了一个“是”字。老头点了点头,颤颤巍巍拿起笔来,慢慢将“是”字写了,又写了自己名字。然后赵令陕立即拿起那张纸来,犹豫一下,就向木箱塞去。
立即后面巡抚冷冰冰追债一样声音响起来:“赵爷,怎么又不给我看?!”
赵令陕手立即一震,把手抽回来,把那张纸拿着,走到巡抚面前,打开来给巡抚看。巡抚立即皱眉头,然后也不说话。赵令陕只好回去,让老头再次重写,写了个“否”字,给巡抚看,巡抚还是皱眉头,但却说:“这字太差了些,勉强能用吧。”
赵令陕满头冷汗直冒,还是笑了一下,转身拿着这张纸向桌子那里走去,走了几步,突然身子摇晃起来,众人立即都看出不好,有人惊呼,还没等喊出来,突然赵令陕手一捂头,眼睛闭上,猛地向前,手臂毫无支撑,整个人一条木棍一样,直挺挺摔在地上!
咚!赵令陕这一摔摔得赵家人全都心脏狂跳,一种压迫恐惧感觉从胸中涌起。赵令陕摔在地上身子又抽搐几下,然后就一动不动了。立即有家丁想要上来看赵令陕情况,但一看到巡抚仍然不紧不慢坐在座位上,立即停住了,不敢轻举妄动。下面赵家族人有想上来看赵令陕情况的,也都担心不顺巡抚心意,不敢动弹。
巡抚也不着急,慢慢抬头,声音平缓道:“这赵老爷子摔倒了,你们赵家人都是瞎子吗?怎么没人管?!”
屋内无人敢回答巡抚问题。巡抚一转头,突然看着赵继名方向道:“赵继名!你不是赵家当家的吗?还不去看看你二叔?!”
赵继名这时候仍然被佟大力控制着,佟大力一听到巡抚说话,立即冷笑一下看着赵继名,然后身子轻轻一动,将赵继名前面让开。赵继名犹豫一下,看到下面赵家人目光齐齐整整望着自己。赵继名有些迟疑,眼前这一切怎么会……怎么会发生!赵继名心中大惑不解,但嘴上答应一下,连连有些慌张点了点头,立即起身,快步走到赵令陕旁边,蹲了下去。立即看到赵令陕整个右脸扭向一边,眼睛仍然圆睁着,眸子一种不透明的黄色,脸上布满斑点的肉皮全都抽紧形成密密麻麻的皱纹。
不知他是真的昏死了,还是仍然心中明白,眼睛盯着赵继名。赵继名似乎莫名其妙迎来了翻盘机会,但心中不知为何,只是感到不安恐惧,一切都不受自己控制,自己的命运,自己毫无办法!自己这一次就算逃脱一劫,下一次呢?自己会不会也变成现在这个昏倒在地上,也无人敢管的赵令陕?!
巡抚看赵继名只是呆呆跪在那里看赵令陕,好半天也无说话,心中冷笑暗道:“这小子当着这么多赵家人面前,还敢这样拖延赵令陕救命的时候!真他妈狠!下得了手!自己今日再次又让他翻身,会不会日后后悔?!……”
巡抚犹豫一下,道:“怎么?赵继名?赵令陕已经死了?”
赵继名听到巡抚说话,身子一抖,犹豫一下,立即抬头道:“大人……二叔他是中风了,但还活着。”
赵继名话音落下,屋内无人应答,声音静的让人紧张。巡抚只是点了点头。赵继名犹豫一下,立即起身命令之前根本不听自己说话的下人们道:“赶快把二叔抬出去,到外面通风地方!去找大夫!把西洋诊所的大夫也找来!一起给二叔看!”
下人们立即露出驯服表情,慌忙答应道:“是!老爷!”然后连忙跑过来忙着抬人。屋内除了下人们弄出的声音外,所有人还是都呆呆看着,无人说话。
赵令陕被抬出去了。巡抚对赵继名道:“你二叔出去了,那就你来继续主持吧。”
赵继名站在原地还有些眩晕,看了看巡抚,又看了看下面的赵家族人,有赵家人喊道:“当家的!本来就该你主持!”立即一大片赵家人点头应和。这马屁转向拍的太恶心,众人扰攘一轮后,又都沉默下来。赵继名心中毫无喜悦感觉,却莫名不安感觉更加强烈,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继续。”
赵家人轮流一个一个上来,每个人都特意当着赵继名面前写下自己那张票,无一例外,写的都是“否”字。还有人上台下台时,愤愤的对赵继名道:“老爷!赵令陕是您二叔,但也不能为老不尊乱了规矩,赵家就是当家人最大!幸亏这次有巡抚大人主持公道,否则……唉……我赵家这一次,是逃过一大劫啊!”
巡抚又坐了一阵,看赵家人已经不可能有人敢反抗赵继名,自己看着赵继名心中厌烦,看着赵家族人根红顶白翻脸翻书一样简单的样子,心中更加恶心,就起身和赵继名客气告别。赵继名率领众人送巡抚出去。一回到屋内,赵继名立即让人回报赵令陕和赵婉儿现在情况。
赵令陕被救了回来,赵婉儿也无大碍。赵继名这时候情绪已经平复下来,只是阴沉的点了点头。然后命人立即控制起来几个人,佟大力、张全、赵婉儿、全都要看紧了。赵家大会继续进行。很快有人来报,说佟大力方才趁乱已经跑了。赵继名立即怒火起来了,突然咆哮道:“还不给我去追!”
赵家人都听到赵继名咆哮声音,都吃了一惊,但无人敢问。赵家有人拍马屁突然上台喊道:“各位,听我说一句。”
赵继名看那人吃了一惊,巡抚一走,立即就有人想上来挑战自己?!也不说话,阴沉着脸看那人,那人回头看了一眼赵继名,道:“各位,这写票选当家人的事,我看是不是不用再继续了?!你们现在就当着我们老爷得面!谁不赞同他继续做当家人的!现在就站出来,我们看一下人数!立即就知道个结果!别一各一个费力写了!大家说我这提议怎样?!”
下面人立即都纷纷点头赞同。赵继名心里冷笑一下,看着那个人,心道:“这种拍马屁拍的这么不要脸的人,自己应该重用。”同时赵继名突然想通一个道理,为何手握重拳之人身边,总有一帮恶心拍马奸佞小人。这根本就是巩固权势最好的办法。弄个大公无私能力超强的,几天就要挑战自己权威。自己能不能管好事情根本不重要。重要的不是赵家,不是自己管的这一摊子是不是管的风生水起,重要的是自己的位置,是自己手中的权力,不给别人任何机会替代自己!只有下面那些虾米们,才总要盼着英明的当家人,因为只有当家的“英明”了,他们才能活的更好,更爽,更能占到便宜!
赵继名想到这里,转头看那个人,那人也正好说完话,转头满脸舔屁沟子的表情看着自己。赵继名本来阴沉的脸,慢慢现出了笑容,对那人点了点头,表示赞许。
下面的人,无人举手反对。
当天夜里,赵继名立即命人将张全送出西安,说是送他回老家,给拿了五十两银子。张全惊恐不安,当天夜里果然如他猜想,突然遇到“马帮”,张全被人割颈而死。
马帮是之前出自贡时,赵继名碰到的那个“马三”。马三已经答应被赵继名收编。赵家和当时很多大户一样,有了自己的私人武装。赵继名为了巩固马三忠心,犹豫很久,答应将马三心心念念的,本来自己想要找合适机会收房的沈婉儿嫁给马三。赵继名亲自去和沈婉儿谈。沈婉儿那一日在王家受伤后,一直在静养。赵继名说了想法后,沈婉儿给了赵继名一个耳光。
沈婉儿说赵继名现在变了!变得让人厌恶!赵继名看着沈婉儿,又问她那要是想嫁给自己,自己就娶她。反正赵婉儿被休掉,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沈婉儿看着赵继名长时间不说话,然后说自己能不能考虑一下。赵继名想要对沈婉儿用强,逼她就范,沈婉儿又打了赵继名一个耳光,然后说你给我考虑一宿就行。如若我不答应你,你会不会像除掉佟大力一样,也想要杀掉我?赵继名说:“你就这样住在赵家,就当我的家人好了。”赵继名其实心里即担心沈婉儿非要等自己,又担心她真的答应嫁给马三,也担心方才自己对沈婉儿用强时,沈婉儿真的从了自己,更不开心沈婉儿不肯跟自己。自己为何要答应马三要求帮他拉这门亲事,赵继名说不清楚。沈婉儿不论怎样,赵继名都有些心中不忍……赵继名心里不知该如何对待她……
沈婉儿似乎感觉到赵继名心底根本没有主意,自己坐下来发了一阵呆,眼泪掉出来了,没有说话。赵继名问她自己和她,还有佟大力年少时候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沈婉儿说如若自己答应嫁他,就告诉他。然后说自己累了,赶赵继名走。
赵继名心中痛得厉害。出去后,在花园里坐了一阵,起身去看赵令陕情况。大夫说不能说赵令陕一定能熬过来,但现在确实有些好转。赵继名问治好后,赵令陕还能如同以前一样说话行动?大夫告诉赵继名最好结果,也就是赵令陕能自己走动,能吃得下饭,能自己去茅房。到现在赵令陕话都说不出来一句,别人说话,他也是无甚反应。要恢复到原来样子,已经不可能了。
换句话说,赵令陕再也不可能和自己,争夺这赵家位置了!赵继名站在门口想了一阵,听到屋内赵令陕在仆人侍候时发出含混不清呜呜的喊叫声音,转头对大夫和下人说道:“你们都下去吧,让屋内侍候的人也出去,我要单独和二叔说几句话。”
下人和大夫都出去了。赵继名自己进了屋子,关了大门。
赵令陕当夜暴毙。赵令陕死后,赵继名按照对长辈的规制,将赵令陕棺材在西南一个小院子里停灵七日,供各处来的人吊唁。基本没有什么人出现。然后赵令陕被赵继名指示安葬在西北山丘上一处半山腰位置,没有进入赵家祖坟。
赵继名派马三到处去找佟大力,但马三找了几日没有踪影。佟大力从赵家跑出来后,当天夜里先翻墙进了吴家。躲到后半夜时,佟大力去敲吴宝华窗子。吴宝华正搂着新收房的一个戏班花旦乐呵着,吓了一跳,出来后见是佟大力。白日赵家发生的事情吴宝华大体知道,吴宝华将小老婆赶出去,骂了负责院子保安的管事一顿,然后将所有人都支开,问了赵家大体情况。
佟大力说了情况后,吴宝华问他来找自己做什么。佟大力说:“我想留在您手下做事,帮您对付赵继名!”
吴宝华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留你在身边?不惜得罪赵继名?”
佟大力道:“我有一个大秘密,如若吴老板收留我,我就可以将这秘密告诉您。包您一定能搞倒赵继名!”
吴宝华听到这里,看着佟大力兴奋表情,立即将手抬起来,做了一个让佟大力不要继续说下去的表情。佟大力愣了一下,有些吃惊这吴老板怎么不对秘密感兴趣?佟大力要说的,是赵继名黄金茶叶是用尿炼制这件事情!吴宝华当然想要知道这天大秘密。但吴宝华要权衡。赵家开会前形势自己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不只自己,满城商家圈子里,谁都认定赵继名要彻底完蛋,除非赵家忌惮赵继名能炼制黄金茶叶那能力。巡抚来了,首先废掉了赵继名这唯一依靠,赵继名更是死路一条!
但是!巡抚就那样莫名其妙突然就帮着赵继名将赵令陕给弄倒了!这盘翻得让所有人都大惑不解!所有人也都心惊肉跳!这里面……水太深了!黑不见底……深不见底!
佟大力说自己知道一个大秘密能搞倒赵继名,以今时今日赵家的体量和赵继名的能量,吴宝华……有些惊到了……自己今日新搞到床上的小老婆,本来自己是犹豫下不下手的,但赵家消息传来,吴宝华莫名其妙心底不安。不,更准确地说,是有些害怕,是恐惧!所以才将那小娘们……也是为了让自己分心定心。
自己不能冒险。佟大力脸色阴沉道:“吴老板,您这是……怕了赵继名了?!”
吴宝华听到佟大力说话,突然冷笑了一下,然后竟然点了点头道:“我是有些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