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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行或不行

所有人都呆在原来位置上,无人说话。外面渐渐热起来,屋内人多变成了一个活蒸笼,所有人都开始浑身冒汗。但无人离开。赵继名看着赵婉儿被抬走,心中百感交集。自己应该恨她!她虽然日日睡在自己枕边,但方才她,刚刚狠狠在自己心口插了一刀!但自己就是恨不起来,就是恨不起来!

佟大力和几个护院家丁仍然将赵继名围着。赵继名看了看下面人,突然笑了起来。下面人没想到赵继名到这种四面楚歌的时候,竟然还能笑得出来。赵令陕也有些心内奇怪,皱眉头看着赵继名,等赵继名笑声停下,赵令陕口气中带着戏谑声调问道:“怎么了贤侄?为何笑的这么开心?”

赵继名听到赵令陕发问,突然忍不住又笑了一下,说道:“我是笑你们,从下面你们这些族人,到二叔你,今日弄得这么大场面为了何事?你们都忘了吗?”

赵令陕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赵继名看着赵令陕道:“你们不就为了将我从这当家人位置上赶下去,将我逐出赵家吗?”

赵令陕听到这一句,眉头皱得更紧,还不说话。赵继名看着赵令陕,脸上残存的一点笑容也彻底收敛起来,表情渐渐阴沉起来,沉声道:“可你们上串下跳忙活了这半日,到了现在,也不敢直接提出罢免我这当家人……这可有些蹊跷……来!我赵继名就站在这里!你们现在任何一人只要站出来,喊一声赵继名!你不配做赵家当家人,你给我滚蛋!我立即就将这当家人位置让出来!怎样?!省了你们开口赶我的麻烦!现在你们有谁想要站出来说这一句?!”

赵继名充满挑衅说话话音一落,屋内一片安静。赵继名冷冰冰眼光扫视众人,所有人和赵继名眼光对视时,都立即回避赵继名目光。

赵继名心底里瞧不起这些人,都看了一圈后,又看赵令陕。赵令陕也是脸色铁青,牙关紧咬,但却不说话。

赵继名冷笑一声,慢慢问道:“到这个地步还不和我撕破脸皮,你们……是怕我手上的黄金茶谱么?”

赵令陕一听到黄金茶谱这四个字,脸色立即沉下来,但仍不说话。下面的赵家族人听到赵继名这一句,立即互相议论起来。赵继名道:“按照赵家规矩,当家人必须会这手艺才行!二叔要想够上这当家人资格,可以来求我学这制茶手艺试试。更何况现在黄金茶叶是朝廷贡品,要是断了供应,对赵家会有何后果,你们这些人都是生意人,真应当好好想想!”

赵令陕脸色更加阴沉,刚想说话。突然外面一个下人急急忙忙慌慌张张跑了进来,立即所有人都看向那下人,那下人跑到屋子前面赵令陕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赵继名立即心底一沉。自己现在还是这赵府主子!下人就已经不把自己当回事了!

那下人迅速用眼扫了一下赵继名,然后对赵令陕满头大汗着急说道:“老……老爷……方才巡抚衙门有衙役来说巡抚大人正往这里赶来,让我们赶快出去迎接!”

屋内所有人听到了,立即又是一阵议论。官府几次上门到赵家,没有一次有好事情发生!这种赵家内争权的关键时候,巡抚又突然出现!是福是祸?!众人心中都有些紧张!赵令陕却转头看了一眼赵继名,然后立即对下面族人们道:“众位不要慌张,巡抚大人今日,是我特意请到这里来,参加我们赵家大会的!”

众人听了后,都吃了一惊,立即都明白过来,有些意外赵令陕竟然能得到官府支持!赵继名却立即心中一沉……巡抚之前自己求见时闭门谢客,现在却突然出现,这对自己,凶多吉少!但自己有黄金茶谱,巡抚也要投鼠忌器,且看他今日……如何表演!

赵继名一想到这里心里立即镇定下来。下面众人仍在议论,赵令陕立即提高声音道:“各位!各位!”众人听到赵令陕说话,渐渐安静下来。赵令陕道:“各位,有话稍晚点再说不迟,巡抚大人不可让他久等差了礼数。众位,请立即随我去迎接他老人家。”

众人连忙都点头赞同,然后都起身,赵令陕微微笑了一下,向下走去。众人立即让出一条通道让赵令陕走到前头。赵令陕刚走了几步,突然停住了步子,回头对佟大力喊道:“把这小子给我看严了,别让他跑了!让他也随我们去迎接巡抚大人!”

佟大力立即答应了。众人一听赵令陕这话,似乎已经有十足把握搞倒赵继名,立即都兴奋起来,好奇心大增。赵令陕看着赵继名冷笑一下,然后转身从通道一瘸一拐走了出去。众人也立即跟上。赵继名则一直站在原地,佟大力和护院家丁仍然围着他。等众人都出了屋子,佟大力粗暴一推赵继名,喝道:“走!”赵继名被推得身子踉跄一下,瞪视了一眼佟大力,也向外走去。

不一刻出了几进院子,赵令陕当先出了赵府大门。外面已近中午,闷热难当。赵家族人在道路两侧排开。远远就看到巡抚大人乘着八台轿子正在走过来。赵令陕和众人连忙分作两列靠着街道两边向前迎了过去,轿子一到近前,赵令陕立即当先扔掉拐杖,在旁边人搀扶下带头跪了下去,同时率众人高声喊道:“赵家全体族人参见巡抚大人!”

所有其他赵家人这时也都跪下。赵继名在远端由佟大力押着,这时候也跪了下去。抬轿子的轿夫停下脚步,轿子里面坐的巡抚咳嗽了一声。轿夫将轿子轻轻放到地上,然后掀起轿帘。巡抚大人穿着黑色马褂便装,带着瓜皮小帽,从轿子中慢慢走了出来,满意的看着赵家人跪满两旁,然后笑着道:“都起来吧。”

众人连忙称谢,然后纷纷起身。赵令陕在下人搀扶下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巡抚一眼就看到了,向赵令陕走了过去,然后道:“您老这么大岁数了,这些礼节就不必讲了。别折坏了身子。”

赵令陕一听这话,心中立即有了底气。其他人听到这一句,也立即明白巡抚来这里,就是来帮赵令陕对付赵继名的。连忙都跟着拍马屁笑了几声。赵令陕客气作揖。巡抚四面望了一下,路出疑惑神情问道:“赵继名呢?”

赵令陕立即指向队伍后面,赵继名远远显得矮小猥琐身形也刚起身。巡抚皱着眉头满脸不悦神色看着赵继名,然后冷哼了一声,回头看赵令陕。赵令陕看到巡抚对赵继名冰冷态度,心内更加有底。巡抚昨日是满口答应自己,但衙门的人自己控制不住,总担心出现变数。现在,赵令陕心彻底放下。连忙当先一步半回着身子引导在前面,引着巡抚大人向大门走去。其他人也都按照身份辈分高低顺序,跟了上去。

转眼众人重新回到那间屋子。赵令陕立即请巡抚坐在那把太师椅上。巡抚看了看太师椅位置,笑着道:“这不合适,外人看了,倒好像我这巡抚要做你赵家的主一样。我今日主要是来看一看,就坐在旁边,你们继续说你们的。我听着就行了。”

赵令陕连忙又推让一遍,巡抚有些不耐烦,也不理他,直接坐到旁边位置。赵继名这时候也已经走到前面,站在那里。屋内众人看巡抚只是低头玩着茶碗,无人敢说话打扰,屋内除了茶碗摩擦声音,一声都无。突然巡抚将茶杯放下,咚的一声。然后将腿上大褂重新整理一下,突然道:“对了,有一件事情,今日要告诉你们赵家!刚刚我从宫里得到的消息。”说到这里,巡抚又故意咳嗽两声,整了整嗓子,才继续道:“老佛爷喝你家黄金茶有些腻了。宫里进贡的单子里,本月起,已经将黄金茶这一条给去掉了。日后你们赵家,就不用再往宫里送茶叶了。”

众人立即都惊呆了。赵继名也愣住,同时感到自己胸腔中心跳突然仿佛停止一样,一阵揪心闷痛传来。这时赵继名才慢慢明白过来巡抚说的是何意思。老佛爷不再需要黄金茶叶……那么自己……就再没有东西,能够拿住赵家人!

赵继名心内控制不住惊慌起来,感到自己有些眩晕,立即转头看赵令陕,看到赵令陕也在看着自己,脸上带着阴森森冰冷笑容。赵继名突然明白过来,赵令陕之前去见巡抚时候,就已经知道黄金茶叶在老佛爷那再也没用了!他早就知道!今日自己,是必败之局!

现在完了!完了!赵家当家人位置保不住!自己两个孩子保不住!赵家人恨自己!巡抚恨自己!自己马上下场,就要比王晋山还要惨上十倍!

也许自己,马上就会被赵令陕和巡抚弄死……赵继名想到这里,冷汗立即流出来,浑身一阵恐惧发软,腿再也支撑不住身子,立即向后退去,突然撞到后面一人身上。那人立即用手臂撑住了赵继名。赵继名头上布满冷汗,心思惊恐游移不定,立即向后看去,看到支撑自己的人,是佟大力!佟大力在对自己冷笑,满脸吃定自己的恐怖表情!

赵继名回头,感到自己视线有些模糊,耳朵也有嗡嗡嗡声音响起,看到好多人都在看着自己,赵令陕和巡抚都哈哈大笑。现在还有什么办法?自己这一次彻底败了,要怎么办?!

赵令陕和下面好多人都看到了赵继名方才踉跄后退那两步,看赵继名白的吓人毫无血色的脸孔,赵令陕心中要多痛快有多痛快!等这一日!自己等了大半年,还以为永远等不到了!赵令陕猛地将拐杖抬了起来,咚的一声拄在地上。屋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知道,赵继名完了,绝不可能再翻身,大局已定!立即都转头看向赵家夺回权势到自己身上的赵令陕!赵令陕兴奋的有些浑身发抖,镇定了一下自己,慢慢高声说道,字正腔圆,中气足得可怕:“各位!赵家大会开到现在,你们谁还有事情要拿出来,给大家商议的吗!?”

下面人都看着赵令陕,鸦雀无声。赵令陕等了一阵,才正色续道:“既然大家都没有事情了,那老夫还有最后一个提议,那就是……我提议将现任当家人赵继名驱逐出赵家!由我担任新的当家人!”

赵令陕话音一出,众人虽然都心内早有预料,但仍然都吃了一惊!按照众人本来想象,事情当然是赶走赵继名,由赵令陕回来当家。但赵令陕多少应该客气一下,赶走赵继名后,假装谦让,要众人开口推他上当家人位置,这样事情才算办的好看。现在他竟然就这么直接喊出来,这吃相未免太难看了些。

巡抚心中冷笑。这老东西真是等不及了!赵令陕确实等不及了,宁可让别人说闲话,也决不能再有万一意外,节外生枝!众人还不知道,赵令陕昨晚就已经让家人收拾好了东西,当上当家人后,今晚赵令陕就要住回来!从此以后,赵家要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决不再允许任何人碰上一下!

下面人立即有人高声喊叫赞同。赵令陕心脏狂跳得厉害,等了一阵等下面安静下来,才道:“大家既然都不反对,按照赵家列祖列宗立下的规矩,要驱逐当家人,需要赵家全体族人一起投票,七成人赞同,这事才能做成。”

说到这里,赵令陕转头对身后下人摆了一个手势,下人立即点头答应一声,然后向屏风后面跑去,不一刻,两个下人配合着,抱上来一个紫檀木盒大箱。众人都盯着那木箱子。又有两个下人抬出来一张桌子,后面跟着三个下人,分别拿着一摞纸张,笔墨砚台,都小心放到了桌子上。

然后赵令陕笑着回身,对巡抚抱拳道:“巡抚大人,这改选当家人,对我赵家是件天大的事情。大人您正好也在这里,小人就斗胆请您为我们赵家做个见证,省得日后再有争议。”

巡抚双眼眯着,微笑点头道:“好,本官也是第一次见这种事情,正好开开眼界。”

赵令陕立即道:“大人见笑了。”然后赵继名转身对众族人道:“这投票的规矩大家都记得,每个赵家人都有一票,不分股份大小,人人同权。我方才说的提议,你若赞同,就写一个是字,若不赞同,就写一个不字。我和赵继名,就不可投票。你们就按照这辈分座次,一个一个上来写票投票吧。”

众人轰然答应了。当先座位上辈分最高,已经有九十挂零的一位老辈分人排在第一个,闻言立即慢慢起身。众人都看着那老头背影,突然却听到赵令陕又说道:“老祖宗您请等一下。我还有一个提议。”

老头听了,干瘪瘦到骷髅头一样的脑袋上,眼窝深陷布满皱纹的脸立即转过来,和众人一起看赵令陕。赵令陕道:“按照我赵家投票规矩,本来这票是不写名字的。但今日投票事关重大,人人不写名字,如若结果出来,赵继名说我唱票时候作假,到时候可怎么办?因此我有一个提议,今日写票时候,大家都将自己名字写上!我看谁还能动手脚!”

赵令陕本来说话还带着和善笑脸,但说到最后一句时,突然声音变得暴怒尖厉,众人都是心里一震!写上名字……那么谁还敢投给赵继名?!赵令陕这是要把事情做绝!但众人谁会为赵继名难受,赵令陕这提议没有任何人反对,屋内鸦雀无声。

赵令陕目光带着凶狠威胁,扫视了一圈众人,冷冰冰道:“既然大家都不反对,那就这样定了!”然后赵令陕走到那个老头身旁,小心将他搀扶住,慢慢向放着文房四宝的桌子走了过去。到了地方,赵令陕也不回避,帮着老头磨墨,又帮着老头颤巍巍的手拿起毛笔,拿过一张纸来,帮着老头,写下了一个否字。又写下了那老头的名字。然后赵令陕心满意足,抬头看了看下面众人,拿起那张纸来,上面的字迹未干,但众人都看得到上面内容。

赵令陕把那纸折叠了一下,对身后下人道:“扶老祖宗回去坐下。这票,我替他塞进箱子里。”然后赵令陕把折叠好的纸就要塞回去。

这时候突然巡抚说话道:“赵老爷。”

赵令陕闻言一愣,立即回头,手里还拿着那张纸,立即恭敬问道:“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巡抚脸上带着和善笑容,慢慢喝了一口手中茶杯中茶叶,又慢慢放下茶杯,才说道:“方才赵老爷您不是说让本官今日帮着给这换选当家人的事情做个见证吗?”

赵令陕立即不住点头道:“是……是……”

巡抚笑了一下,声音温和道:“既然你让我做个见证,你方才也说怕这票有人作假,那不如你让我亲眼看一看那个票上写的文字,不是更好?”

赵令陕楞了一下,但立即答应道:“大人考虑的周全。”然后连忙向巡抚弯腰走了几步过来,将那张纸展开了,给巡抚看。

巡抚脸上笑容收敛了起来,抬头看那张纸,然后突然眉头一皱,道:“哎呀……这‘是’字,写的时候这墨汁没有蘸匀,这字有些模糊,这时间长了,等唱票的时候要是认不出来,那不是耽误事情吗?”

赵令陕低头看了一眼,那字迹是有些模糊,但是和否字,就算全都晕了也不可能认错。但巡抚不至于给自己找麻烦啊?难道要支持赵继名?不,不论是昨天到巡抚衙门与他商谈时候,巡抚大人明明告诉他老佛爷不喝茶叶,是对赵继名结交大臣,搞不清楚自己身份高低贵贱,犯了僭越之罪!这种人不但不能再当赵家当家人,就是杀头也不过分!还是今日巡抚大人来了后的表现,巡抚都没迹象,也没任何理由会支持赵继名!

赵令陕皱眉头拿着纸,站在原地。巡抚看着他不耐烦道:“怎么还愣着作甚?”

赵令陕听到巡抚不耐烦口气这才回神,连忙道:“哦……大人稍等。”话音一落,赵令陕立即快步走回到桌旁,老头还等在那里。赵令陕这一次将墨调的浓了一些,又让老头自己将否字写下,然后小心等那墨汁干了,才拿起来,再次送到巡抚大人面前,恭敬请巡抚去看。

巡抚左看看右看看,看了半天,然后骤起眉头道:“这还是有晕开地方,你要是就这么勉强留下这张纸,投到那箱子里,我也没甚可说。”

赵令陕心下又一沉。其他人也都感觉到不对劲地方,但也都想不明白。赵继名也愣住了,巡抚这是要做什么?自己和巡抚关系,赵继名心中有数,自己几次冒犯巡抚,巡抚一定会恨不得活活剐了自己。原来自己凭的是黄金茶叶,现在再无任何能要挟他的东西!巡抚这一定是在使什么手段,什么自己没想到的手段,目的就是要让自己死的更惨!只有这样才最合理!

赵令陕低头又看了看那张纸,低头想了想,自己根本不敢真的就这样将这张纸投进票箱里面。抬头看巡抚脸色,巡抚却立即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表情,低下头,拿起茶杯,打开盖碗,慢慢的一遍一遍吹着,悠闲自得。

赵令陕犹豫一下,还是道:“大人,您稍等。我让老祖宗重写。”巡抚也不见任何表示。赵令陕立即回身,再次走回到桌旁,先命令下人将纸换了,换成了平日商铺用来记账那种适合长期保存最好的纸张,然后将墨调的更浓,让老头重新写了,拿回给巡抚。赵令陕等待巡抚说话,心脏跳动的厉害。

巡抚这一次只是抬了一下头,眼睛扫了一下,然后眉头微皱,叹了一口气,又不说话了。赵令陕不按感觉更加强烈,连忙再回身,又换了一张纸,让老头重写,拿回去还是不行!换了锦帕代替纸张,也不行!把老头换了,换了另一个赵家老资格族人,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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