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的大雨,让终于见到太阳的大伙儿在阳光下肆意地舒展着身体,赶走几日来身体里的潮气。
军训还剩最后两天,教官们扯破嗓子喊着口号,为两天后的阅兵仪式尽着最大的努力,他们大概是常年生活在充满竞争和追逐的部队里,所以追求胜利的内心个顶个儿的狂热。然而对于这群一直生活在温室里的大学生来说,能得个精神风貌奖,就对得起几天的日晒雨淋了。
队伍横纵相间,一排一排地踢着正步,教官一个一个纠正姿势和动作,每一排走过都能把绿茵场地踏起一片尘土。
商学院和计算机系合成了一个大队伍,为了凑成一个九九八十一人的方阵。这回2217除了宋齐孤独地漂泊在外,其他人都凑齐了。
太阳晒得人心里烦躁。
顾磊和楚天子这一排已经正步踢到大队伍的对面,回过身面对着下一排。顾磊矜着鼻子,双手插着腰,极其不耐烦。下一排的女同学们正抬着一条腿在半空中,抬着一只胳膊,摆着踢正步的姿势,等着教官一个一个检查。这金鸡独立的姿势弄得大家摇摇晃晃。教官走到裴瑾诺旁边,把她的胳膊往上抬了抬,然后走到下一个同学面前。
扑通一声,裴瑾诺晕过去了,轻盈的身体直接栽向了硬邦邦的地面。
几乎与裴瑾诺倒下同步,对面的顾磊和楚天子,飞跑过来。楚天子抢在顾磊前面一个膝盖支撑着地面,蹲在裴瑾诺身边,扶起她,让她依靠在自己身上。这可是他的宝贝疙瘩,哪能让她躺在冰凉凉的地上,尽管现在地面也已经被烤得烫手了。楚天子看着这张留着汗的小脸惨白,嘴唇也失去了平时的红润,她紧闭着眼睛,睫毛依旧卷翘,微微皱着眉头。即使这般狼狈的面容在楚天子的眼里也是美不胜收。这一刻他是幸福的,也是心疼的。
顾磊站起身来,“报告教官,她中暑了。”
“你们两个送她去医务室。”大概看惯了这些,教官显得异常淡定。
楚天子轻松地把裴瑾诺公主抱抱在胸前,向医务室跑去,顾磊捡起掉在地上的帽子跟在后面。
“报告教官,我也去。”已经在队伍里抻着脖子看了半天他这两个室友英雄救美的场景了,许一飞也呆不住啊。说着转身往外跑。
“你给我回来!中个暑,用不着那么多人!凑什么热闹,继续训练。”教官一脸严厉。
许一飞极不情愿悻悻地走回队伍。
周洲在旁边打趣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不自量力了吧!哈哈。”
“我?我癞蛤蟆?”许一飞用手指惊诧地指着自己,瞪着周洲,虽然比不上寝室那俩帅,好歹也是个阳光少年好不好,竟然被说成癞蛤蟆!!
“我就是想凑个热闹,我们寝室去了一半,我当然不能置身事外,”许一飞说真的。“再说,我是癞蛤蟆,难不成那是个白天鹅?”
“废话,那可是裴瑾诺!多少人够着呢,只是啊,可望不可及!”周洲故意拉长了声音。
许一飞突然反应以来,立马拿出手机,打开他那天偷拍的照片,原来她是裴瑾诺啊。
楚天子还没进医务室的门,就紧张地喊着大夫,顾磊就觉得他小题大作。他把裴瑾诺放在病床上,紧张兮兮地看着医生。
医生看看裴瑾诺的惨白的小脸儿,再看她这身儿装扮,给她测测血压,量量体温,“中暑了,血压有点儿低,还有点儿发烧,没什么大事儿,多喝水注意休息,别太累了。”校医说完就走了。留下顾磊和楚天子大眼瞪小眼。
“得了,我去买水吧,你在这儿守着你女神。”顾磊调侃。已经出门的顾磊不知道啥时候又飘到楚天子旁边,“要不你把她亲醒?”顾磊憋着一肚子坏水。
“快滚!”楚天子一脚踹在顾磊屁股上,顾磊拍拍屁股帅气地走了出去。
裴瑾诺醒了,她缓缓地睁开眼睛,却被窗外的阳光刺地用手挡在眼前。
“你醒了,大夫说你中暑了,不碍事儿,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别太辛苦,要爱护自己的身体。”一个暖男对着裴瑾诺温柔地嘱咐着。她定睛看了看,眼前的人慢慢清晰,她当然认得出他,只要是顾磊身边的人或东西,她都异常敏感。
裴瑾诺支起身子,还给他一个礼貌的微笑,这一笑足矣让楚天子乐一个月了。
“是你送我来的?”裴瑾诺环顾四周,显然,她想听到另一个答复。
“还有顾磊,他出去买水了,应该快回来了。”
就这样把我交给别人了吗?裴瑾诺心里空落落的。她多希望这个时候,睁开眼看见的是顾磊,是那个她心心念念的男孩儿。
“哟,醒了,公主?”顾磊拎着一塑料袋矿泉水和水果走进来,这一个逆光的身影轮廓,都足以让裴瑾诺心里能容下汪洋大海。
“是啊,刚刚醒,谢谢你们啊。”裴瑾诺依然优雅。
“怎么醒的?”顾磊冲着楚天子抬抬下巴,眉毛一挑一脸坏笑。楚天子想起顾磊出门前那句不靠谱的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手拧开一瓶水递给了裴瑾诺,其实心里也是后悔的。
裴瑾诺完全状况外,呆呆地看着这两人莫名其妙的眼神交流。
“咳咳,”顾磊回过神,“还不认识吧,介绍一下啊,小诺,这是楚天子,我室友,咱们系最牛逼的人。我前几天不是说给你找一舞伴嘛,喏,就是他了,怎么样?倍儿满意吧?这是裴瑾诺,我高中同学兼同桌,公主一枚!”
顾磊话音刚落,楚天子用比播音员差不了哪里去的嗓音开口“你好,我是楚天子……”然后他忘记想要说什么了。这还没成恋人怎么智商就不够了,你平时不是最能说了嘛?顾磊笑得猥琐。
伸出去的手硬在半空中,尴尬死了。还是裴瑾诺大方,主动去握了楚天子的手,淡淡地说了句你好。
关于舞伴的事情,裴瑾诺此时此刻真得不能多说什么,第一,她实在觉得这样拒绝热忱的楚天子是一件不礼貌的事儿,第二,她真得不想让顾磊知道这个舞伴非他不可。纠结了,怎么办才好,这可是她精心为她自己和顾磊准备的大学完美开场啊!于是,楚天子就这样看起来顺理成章地变成了女神的舞伴。为此,他后来管了顾磊一个月的鱼香肉丝。
一个月?一年也值了!
为了配合好女神的表演,楚天子也是下了血本了。每天和裴瑾诺排练完之后,他都会跑到舞蹈学院去找自己的同学再苦练到很晚。这对他真得很难,身体太僵硬了,完全没有美感。当一向以钢筋铁骨铮铮硬汉形象出现的楚天子出现在舞蹈男面前并提出要求之后,这个舞蹈男下巴差点儿没掉到地上。
军训结束了。
大家穿着这身已经意境磨得发亮的迷彩服在操场上留影,纪念这场大学生活的盛大开场。女同学争先恐后地去找教官们拍照,无论如何,制服的诱惑还是难以抵挡的。顾磊早跑得远远的,他比较厌烦这种被咔嚓咔嚓的感觉。有几个人文学院的女生小心翼翼地去找楚天子拍照,被楚天子冷着脸拒绝了。可是他却主动走到裴瑾诺身边,主动要求合照。这几个女生撅着嘴一脸抱怨地走开。
“来嘛来嘛,快点儿,同学一场,留个纪念,你怎么那么特!”许一飞拽着顾磊到操场上,相机扔给裴瑾诺,咔嚓,2217的第一张合影诞生。照片里顾磊一脸不情愿,插着裤兜叉着腿,楚天子看着前面的裴瑾诺眼里嘴角都带着笑。许一飞张牙舞爪搂着宋齐,宋齐竟然萌萌的比着剪刀手。看起来几个人格格不入却又喜感无穷。
然后许一飞抢过相机,推着裴瑾诺到顾磊和楚天子中间,没等他们准备好,就按了快门,三人表情都很奇怪,但是又不失可爱。
大学的第一场洗礼,在风雨中就这样一晃而过。
开学典礼上,楚天子代表新生进行讲话,没有事先准备好的稿件,所有都是即兴发挥,但是却没有一丝的瑕疵,慷慨激昂。顾磊不得不服这个嘴贱人贱的楚天子,竟然能装得这么正经。一如他第一眼见他时那个具有欺骗性的外观。
晚上的新生晚会,节目单和海报早就贴在公示板上了。呼声最高的自然就是裴瑾诺和楚天子的舞蹈了。两个颜值担当,配一脸啊。男生们盼着一睹裴瑾诺的舞姿和芳容,虽然从未正式露面,但是裴瑾诺校花的名字早就传遍H大的里里外外了。而女生们呢,自然期待风头正盛的楚天子啊,新生发言之后,楚天子就成了学校娱乐论坛的头条焦点了,男神的舞姿会是什么模样的呢?这样类似的猜测早就刷爆了。
整场节目好像都是为了二人的舞蹈做铺垫,周洲唱了一首歌,给晚会引爆了第一个燃点。
灯光突然全灭了。会场陷入一片黑暗中,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突然,舞台上亮起一束光,光柱下深情拥抱着一对男女,动作夸张又很刻意。舞蹈用这样惊人的方式开始了,台下的观众渐渐放松了心情。悠扬的钢琴曲由远及近飘满了这个会场。裴瑾诺和楚天子二人在舞台上演绎着一对恋人从初识,相恋,热恋,分离,互许终生,直到老去的故事。
这个题材是裴瑾诺特意选的,本来既定顾磊为男主角的,背景音乐选择的是一首音乐学院学生原创的钢琴曲《恋人》,故事里寄予了裴瑾诺浪漫的心思。可是,事情并没有像她想象地这样进展着。
裴瑾诺用舞姿曼妙地表达着自己的情感,他把男伴当成了顾磊,台下好多人泪光闪闪。尽管楚天子舞技不高超,但是他投入的真情也给自己增色了不少,因为他眼前翩跹起舞的就是他爱的人啊。
舞蹈随着钢琴声音的浅浅地悠远结束,会场再次陷入黑暗。表演结束了。当灯光亮起来的时候,会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持续了好久好久,直至二人退场,还依旧热烈。
到了后台,裴瑾诺突然给了楚天子一个拥抱,这不是舞蹈动作,是真实的拥抱。“谢谢你,陪我完成了表演,”裴瑾诺对他说。此刻的楚天子幸福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顾磊来到后台,看到两人拥抱的画面,心想,这就好上了?太快了吧!“可以啊,哥们儿,今儿个就抱得美人归了?说吧,怎么谢我?”顾磊没事儿人一样走到楚天子身边。
楚天子没回答,他略过顾磊的头顶看到了刚刚换好衣服的裴瑾诺,那双大眼睛盯着顾磊。不知是化了妆的缘故,还是怎样,裴瑾诺的眼里泛着一层水光。她把顾磊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看到楚天子在看着他,她提了提嘴角,转身离去。
到底是秋天了啊,白天再怎么热,到了晚上还是有点儿凉凉的。裴瑾诺失魂落魄的走在空无一人的小路上,心里更冷。即使在没人的地方她也强忍着眼泪不让它掉下来。
裴瑾诺,别忘了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别忘了为了留在顾磊身边你都付出了什么,没关系的,裴瑾诺,你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她就这样丢了魂似的走着走着,抬起头,泪眼模糊,头上路灯的光晕慢慢地变得模糊,放大,她好像看见了三年前……那个时候……
“老师,我不想和裴瑾诺一个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