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刚刚露头,榆园军彭营经过一夜的忙碌,已经将全营上下打扮的花枝招展,喜气洋洋。议事大厅门前的主干道上都铺了大红的毡子,其他各处都是黄土垫道,净水撒街。
待到太阳爬上树梢的时候,榆园军八营的大小头领以及定王、方以智、阎尔梅等人都已经在议事大厅内按序落座。
王定光看到议事大厅南边则设了一个乐队;前边的空地上摆着节案、香案、冠席、醴席,旁边有一座帷幄,里面安设了条案和座椅,条案上的托盘里盛着翼善冠、赤袍、皮弁、绛纱袍、九旒冕、冕服、圭带等物,里面还站立着几个内侍,估计彭万年未了找这些沦落在民间的太监,没少费力气。
方以智当堂宣布,为定王殿下行冠礼。
这本是此次翊戴典礼的题中应有之意,所以各营大头领并无一人反对。
冠礼,是古代重要礼仪制度之一。它是给即将步入成年人行列的男子加冠的礼仪。属于“五礼”(吉、凶、军、宾、嘉)中的嘉礼。所谓“君子成人,必冠带以行事”,男子只有加冠之后才算是成年人。
根据《大明集礼》规定,皇子年十二至十五岁举行冠礼。按规定,只有举行过冠礼之后,才能取得诸多权利。
比如皇位的继承权;比如参与政治活动、接见外朝大臣的权利;比如开始享有处理国家或藩国政务的权利;比如享受选妃、生子的权利;比如取得参与皇室(封国)祭祀的权利。
总之,一句话,皇室成员行冠礼所赋予的政治意义非常重大!具有极强的政治色彩!它不是单纯的成年礼,更是一种政治权利的象征!
按照规定,一般太子、皇子、亲王的冠礼都由皇帝亲自主持。但是定王他亲爹——崇祯皇帝早在四年前国破之时,就已经在煤山上吊了,现如今正躺在思陵里长眠,所以只能由他的老师——方以智来为他举行简化版本的亲王冠礼了。
根据《大明集礼》规定,亲王冠礼的第一步程式是筮日(即由太常司太史监择日),不过,现在已经确定了在翊戴典礼之时举行冠礼,这筮日就直接省略了。
第二步告庙(即遣官告庙,行一献礼。),由于皇陵远在京城,所以只能变通了一下,将国朝历代皇帝的牌位摆在香案上祭拜。
之后,便进入了冠礼的正戏——冠服。
初加常服,为常朝之服,意喻皇子已经可以参与国家的日常政事,是对其普通政治权利的赋予。
乐队奏起悠扬的雅乐,两个内侍各以盘捧翼善冠、赤袍,方以智用右手执冠后,左手执冠前,诣定王席前,祝曰:“惟兹吉日,冠以成人,克敦孝友,福禄来臻。”祝讫,进冠,乐止。
定王入帷幄,易新袍服,出。
王定光见定王头戴乌纱折角向上巾的翼善冠,身穿前后及两肩各绣了一条金织盘龙的盘领窄袖的赤袍;黑色的帽,红色的袍,映衬着白皙的肤色,整个人显得美美哒!
再加皮弁,为郡王以上的朝服。《大明会典》记载:“凡朔望视朝、降诏、降香进表、四夷朝贡朝觐、则服皮弁服。可见,明代皮弁穿着场合之多。
乐队再次奏起悠扬的雅乐,两个内侍各以盘捧皮弁、绛紫袍,方以智如前仪,诣定王席前,祝曰:“冠礼斯举,寔由成德,敬慎微仪,维民之则。”祝讫,进冠,乐止。
定王入帷幄,易新袍服,出。
王定光见定王头戴“会弁如星”的皮弁冠,身穿交领大袖,下长及膝的朱纱袍;冠体以乌纱为材质,有十二道缝,缝上以金丝为饰,并钉十二粒玉珠,颜色分别为赤、白、青、黃、黑五彩,好似将漫天的星斗都顶在了头上;再配上飘逸宽大的深红色朱纱袍,整个人显得萌萌哒!
三加衮冕,是对皇子身份的重申和肯定。
乐队再次奏起悠扬的雅乐,两个内侍各以盘捧九旒冕、衮服、圭带等物,方以智如前仪,诣定王席前,祝曰:“冠至三加,命服用章,敬神事上,永固藩邦。”祝讫,进冠,乐止。
定王入帷幄,易新袍服,出。
王定光见定王头戴九旒冕,身穿玄衣纁裳的衮服;其冕为九旒,每旒九玉,红组缨,金簪导,两玉填;上身套着玄衣五章,下身穿着纁裳四章,整个人显得帅帅哒!
哇咔咔!
连哥都想么么哒!这要是让妹子们看见了,还不得嚎叫着扑上来亲亲哒!
至此,三加礼完成。
古代冠礼,皇帝一加,喻意天子至尊,仅受命于天。太子、皇子、亲王俱三加,三加犹士,衣示身贵。官宦子弟及普通庶人也都是行三加礼。当然也有普通庶人行一加礼,不过这仅仅是贪图省事,与皇帝的一加礼完全不是一个内涵。
然后便是醮礼。方以智诣醴席前,乐队奏起悠扬的雅乐,定王进入醴席,东向序坐,乐止,方以智举醴置于前,祝曰:“旨酒嘉荐,载芬载芳,受此景福,百世其昌。”祝讫,进酒,乐队奏响《喜千秋》之曲,定王饮讫,复爵于案。
王定光看到这里,早就被枯燥的繁文缛节闹得呵欠连天,眼皮直打架。
而后是受敕戒。在悠扬的乐声中,方以智和定王排序站好,俱跪下,乐止,方以智宣敕戒曰:“孝于君亲,友于兄弟,亲贤爱民,率由礼仪,毋溢毋骄,永保富贵。”乐作,定王俯身四拜,乐止,礼毕,内侍引导定王回到帷幄中,释衮冕,重新穿戴翼善冠服出来。
最后一项谒见,原本应该祭于奉先殿,而后谒见太后、皇帝、皇后、皇妃,但是现在难以具足这样的条件,所以只能对着排位行五拜三叩头礼了。
现在,定王已经是成年人了,可以行使诸多政治权利了。
王定光早就眯起了双眼,头歪在一边打瞌睡,口水流了一前襟。
定王在内侍的引导下登上宝座,榆园军八营大头领一起上前参见。而后方以智开始宣读谕旨,加封榆园军八营大头领分别为各营总兵官,并赐给各营大头领没人五十道札书,由他们自行任命各营的中低层级别的小头领或小头目。
王定光听到这里好生失望!他本来还在琢磨自己会封个什么什么官职,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原来是这么一个结果,顿时兴趣缺缺。
由于阎尔梅在此之前就已经跟各营大头领协商好此事,今日的谕旨加封不过是走个过场,所以各营大头领并无异议。
张七本来与黄镇山和吴康华越好了在典礼上推举他为盟主,但迟迟不见他二人站出来举荐,向他们打了几个眼色,也都视而不见,不禁心下有些起疑,这种事情总是不好毛遂自荐,只得按捺住性子,只想着等典礼又空挡的时候,再去找他二人理论。
接着,方以智又宣布,定王将于今日册妃彭二丫!
这一下子就好似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厅里满是窃窃私语的声音。
如果定王册立彭二丫为王妃,那就等于将国家大义这把利刃交给了彭万年!以后他挟天子以令诸侯,自己岂不是要向他俯首听命?张七想想就浑身不自在,立刻就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俺反对!这婚事太过仓促!”他想也不想,习惯性地耍开了大腕儿的习性,扭着头咆哮着对定王以及方以智、阎尔梅等人吼道:“为啥也没提前跟俺商量一下?”
啊噗!王定光喷出一口口水!
你个逗逼!要不要这么嚣张?难怪阎尔梅、方以智嫌你跋扈呢!
当了个当的!瞎子才选你做领头人呢!
定王心里本来挺赞成张七反对婚事,但是那声震殿堂的咆哮声,立刻让他把小白脸刷黑了下来。
“张总兵,现在乃是非常时刻,哪能按部就班的遵行六礼的程序呢?”彭万年嘿嘿一笑:“现在不是就通知你了吗?”
蔡乃憨在一旁帮腔:“就是,就是!非常之时行非常之礼!”
张七瞪了一眼蔡乃憨,继续反对说:“那也不能娶彭二丫啊!她哪里配得上定王殿下?”
彭万年将脸撸了下来:“这话俺可就不爱听了!啥叫不能娶?啥叫配不上?俺家二丫早就跟定王殿下两情相悦了!他俩可是青梅竹马!”他咽下去一口唾沫,接着吼道:“俺家二丫他爹是一个堂堂的总兵,咋就配不上定王了?”他哂笑了一声:“难不成你也想把闺女嫁给定王?”
蔡乃憨在旁边讥笑说:“哎呦!彭总兵,张总兵别说闺女了,就是侄女都没有一个啊!”他故意叹着气说:“唉,没有这个富贵命啊!怨谁呢?现生闺女也不赶趟儿了啊!”
张七大怒,一掀胡须,暴喝一声:“蔡乃憨!你敢戏耍劳资!”
蔡乃憨故意装出猥琐的模样:“小人哪敢啊!哪天您要是把俺蔡营收编了去,俺还得在您的手下混饭吃呢!”他故意旧事重提,激起大家同仇敌忾的心理。
其他各营的总兵虽然抱着两不相帮的心态,但看向张七的目光,明显多了几分防范。
“黄镇山、吴康华!”张七见他俩一副隔岸观火的模样,十分地不满:“你二人为何不说话!”
黄镇山眨了眨眼睛,故意装傻:“啊?说啥话?你正在跟彭总兵讲话,俺们贸然插话,殊为不敬啊!”
吴康华紧靠着黄镇山,小鸡啄米一样的拼命点头。
张七见他二人装傻充愣,心中勃然大怒,又不好当众发作,忍着怒气提醒说:“昨天在酒席上,你俩答应要推举俺做榆园军盟主,如何就忘记了?”
他这话一说出来,大厅里其他各营总兵都像小蜜蜂一样“嗡嗡嗡”地交头接耳。
黄镇山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打了个哈哈儿:“哈哈!张总兵,酒后胡言,岂可当真?再说俺昨天喝高了,都不记得说过啥话了!”
吴康华挤出一脸笑褶子,赔着小心说:“是啊是啊!酒后的胡言乱语,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张七这回脸可丢大了!他气得涨红了脸,手指哆嗦着指向他俩:“你你你……你们……出尔反尔……”
本来结好的同盟阵线,没想到他俩临阵倒戈一击,一下子打乱了张七的满盘部署,不用想,也知道其中发生变故了。
彭万年咳嗽了一声,板着脸说:“张总兵,你刚才还责怪俺们没有提前跟你商量定王的婚事,那推举你做盟主的事情,可曾提前跟俺们商量过?”
张七自知方才自己失言,鼻中挤出一个“哼”字,将黄镇山和吴康华各瞪了一眼,满面怒气地坐在那里不吭声了!
彭万年见张七狼狈落败,自然要痛打落水狗了!他向蔡乃憨挤了挤眼睛。
蔡乃憨立刻心领神会,清了清嗓子,高声宣布:“诸位,诸位!现在定王殿下驻跸彭营,急需加强彭营的兵力来护卫定王殿下!彭总兵不但义薄云天,而且忠心为国!俺蔡乃憨感佩彭总兵的为人,情愿率领汶上蔡营全体上下,投效彭营!护卫定王殿下!”
这一番话,好似在古井里掀起了狂澜!
大厅内各营头领议论纷纷!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有啃下的骨头,被死对头轻轻松松给捡了便宜!一连串的变故让张七措手不及,完全跟不上对方的思维,直接懵圈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