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妃有些忐忑地回了侯府,王皇后的脸上的那抹笑不知怎么地让她心里阵阵发寒。她苦思冥想了一个晚上也想不出王皇后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当夜人急急地报给楚定侯知晓,但是楚定侯身在京郊大营里,一日来回如何能来的及?再说能不能找得到他人还是两说。
楚妃心中没了主意,于是第二日一早,便顶着一对黑眼圈,穿戴整齐,早早到了“静云阁”。
她到之时,欧阳箬才正起了身用早膳,身边的凌湘也正被鸣莺宛蕙抓着喂饭,一张小脸上正满是粥粒,一屋子的人猛得见楚妃身着宫服,郑重其事地走了进来,都唬得手忙脚乱。
宛蕙忙把凌湘带了下去,鸣莺赶紧收拾奉茶。“静云阁”里顿时人仰马翻,欧阳箬面上惶恐,忙起身深深地福下道:“恭请王妃金安,妾身万死,没及时去给王妃请安,请王妃责罚。”
楚妃叹了一口气,坐到了主位上,一扫眼见她们神情慌乱,苦笑道:“行了,该干嘛干嘛去,本妃与七夫人讲几句话。”
一干下人闻言忙都退了下去。欧阳箬小心翼翼地趋上前去,只见楚妃满面倦色,任如何精致的妆容都掩盖不了眼底下深深的黑眼圈。
“王妃请喝茶。有什么事情要说与妾身听的,妾身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欧阳箬越说绝美的面上越是现出惶恐的表情,楚妃如此这个打扮实在会吓死人。
楚妃以手指撑了撑太阳穴,似要勉强支起金钗珠翠沉重的头。她有气无力地道:“昨儿见了皇后,她说要见见你,顺便赏赐你点东西。这不一早本妃就这般穿戴了。昨儿回来晚,故没派人与你说一声,可怜本妃昨的一夜未睡,还想不出一丝办法来。还不知道如何是好呢。”
欧阳箬闻言惊得起身,俏面上微微煞白结巴地道:“皇后要见妾身?王妃是在说笑话呢。……这这,就说妾身偶感风寒罢了,妾身陋颜,如何能见得皇后呢?”说着轻颦了眉,满面惊慌。
楚妃长叹一声,手:“昨儿说要见,今日便说染了病,如何能让皇后肯信?弄不好整个罪名下来……”说着又是苦了脸。她一身华贵宫装,包裹着她那并不丰润的身体,更显得人若病了一般干枯瘦弱。
欧阳箬听了心头一凉,虽然她处在深府大院里,但是多多少少也知道皇后与侯爷之间的一些事,如今若真的推脱不去了,说不定还真的让皇后抓到什么把柄。可是若真去了……她生生打了个寒战,似乎能看见华帝与众嫔妃囚在破落的宫殿里,日复一日地等着死……那地方对她来说,不亚于修罗地狱。
欧阳箬左思右想也无法,只好与楚妃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二人等了将将一天,皇后却未传诏。
楚妃这长长松了口气,绷了一天的面色才算和缓了下来,笑道:“许是皇后说笑呢。本妃也该走了,可累坏了。”
欧阳箬忙恭送了楚妃回去,这也才松了一口气,倦意袭来,和衣躺在床上。
宛蕙端了一碗安神红枣汤来,欧阳箬苦着脸喝了一半,推了推道:“不喝了,累得慌。今日听得王妃说皇后要见我,怎么我这心里就慌乱乱的。一天魂都归不了位。”
宛蕙上前松了她的发髻,轻轻帮她推了推几处穴道,边推边道:“那是,奴婢也都吓坏了,按说夫人如今也算是侯爷的人了,怎么皇后倒有了兴趣想见见?还不知道藏了什么祸心没有。”
欧阳箬长长出了一口气,垂了双眼,长长浓密的睫毛在白玉的面上投下淡青的阴影,绝美的面上带了倦色与三分寒心,幽幽地道:“姑姑,我想着那帮子的人在那宫里,我就害怕,不知道他们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了,若我没有跟着侯爷,现在说不定跟着凌玉,凌湘也关在那里面了……好可怕……”
宛蕙闻言叹了口气,眼神铮怔怔地看着一处地方,忽然冷笑道:“夫人是没见过冷宫里的人,一个个蓬头垢面,天亮了就出去晒晒太阳,天黑了就回去躲着睡觉,被子都是黑的,臭的,面上木木的,眼珠子都不会转一下,就像……就像活死人一般。”
活死人?!
欧阳箬颤了两颤,回过头去,见她神情恍惚,知道她定是想起了什么,握了握她的手,只觉得她的手冷得渗人。
宛蕙尤自不觉道:“那些人都是犯了天颜的人,或是犯了事的,被关了。那地方真冷,冷得到了骨子里去。奴婢就在想啊,若是从头再来一遍,奴婢就是一头撞死在宫墙上也不想再进来。什么时候能出了那地,就再也不想着什么骨气啊什么清高的。”
她一回神,看到欧阳箬担忧的面庞,苦笑了下:“要不是娘娘救了奴婢,奴婢这时候也许也是个不死不活的人呢。那日楚军攻陷了华宫,不瞒娘娘,奴婢心里觉得挺高兴的,奴婢觉得这也算是得了自由。寻思着哪日趁乱跑了,可是那日见娘娘……见到娘娘,奴婢就把这念头打消了,奴婢想,万一娘娘想不开,奴婢好歹也要劝娘娘挣个活头,绝不让娘娘轻生了去。如今娘娘这一路过来了,虽然说不上顺遂,可是也算是寻到了个好人。”
宛蕙说完,顿了顿,又郑重道:“娘娘既然选了这条路,就不要再回头了,苦的只能是自己,管他什么读书人说的富贵不淫,威武不屈,奴婢只知道娘娘是个女人,这华国也早就该亡的,我们女人能护的只能是自个,与自个的孩子。”
欧阳箬含了泪点点头。
再想这些有什么用?已经,不能回头了。
……
过了大半个月,宫里那边也没什么动静,楚妃与欧阳箬才算是真的放了心,楚霍天依然没回府中,不知道去了哪里。欧阳箬听德轩说好象是去了什么广郡,似乎是极其隐秘的,欧阳箬也不想费心去猜,德轩又说皇上又好些了,只是不能早朝,但奏章什么的都能批复了。大皇子随时在身边伺候着,看样子似乎立大皇子为太子是肯定的了。
皇后那边似乎又开始不着急了。
欧阳箬越想越觉得怪怪的,只是哪里怪却也说不上。
既然想不透,她便不想了。大事不是她该过问的,楚霍天的魄力与能力她见识过,在楚国如今复杂的朝局中,他最起码有自保的能力,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
到了七月底,楚国暑气正盛,忽然皇后想办了一个“消夏宴”,广邀了命妇,世妇等等。在七月二九这次办。
楚妃是一定在列的,柳氏的名字也在帖子里了。楚妃拿了那张大红撒金帖子看了半天,忽然道:“呀,这次欧阳妹妹也要去的。”
欧阳箬正坐在下首,三月大的肚子已微微凸起,正是热得难受,一把玉坠檀香扇子摇个不停,猛得一听,惊得扇子都落到了地上。
“王妃,妾身就不去了吧,人多妾身担心……”欧阳箬光洁的额头上冒出了汗,强笑着道。
楚妃看了看帖子,叹了口气:“这次不去还真不行,你看看,好些皇族大臣的内眷都去了,你不去的话,说不过去。不过妹妹别担心,到时候找几个利索的丫头跟过去,你就闷头吃东西就成。别的不必理会。”
欧阳箬这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
柳氏也笑道:“妹妹别担心,就是一般宴会而已。那么多人一起去,没那么多道道。”
几人说说笑笑一阵,徐氏在自己院子里思过还未满,少了她一个人,几位夫人都舒心不少,说话也随意许多。
闲话一阵子,也就散了。
欧阳箬回到了“静云阁”依然是一脸忧虑。
宛蕙听了,也是有些担心:“就别说人多了,这热的天,去吃个吃也吃不饱的宴来,真的是顶烦心的。”
欧阳箬叹了口气。当夜楚霍天过来,听得她如此说道,皱了皱两道剑眉头道:“那别去了,你不去那个女人也不敢说什么。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安什么罪名。”他的语气虽淡,但是满满的都是自信。
欧阳箬把头埋在他怀里,他怀里有种青草的香,那常在身上的龙涎香似乎淡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经常出府的缘故。这新的味道却给她一种塌实感,不再感到害怕。
她闷闷地回道:“可是明日不去,若是哪日皇后又起了兴致,妾身还不是得去,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想了想,忽然又问道:“侯爷,皇上那边知道……知道,妾身以前是……”
她住了口不说,楚霍天自然知道她想问什么,抚摸着她柔顺的发无所谓地笑道:“知道,就算本侯不说,可上上下下几百双几千双的眼睛盯着,挖也挖出来了,不过本侯在折子里给皇上谢过罪了。皇上也回了,没事。”
欧阳箬了然笑笑,是啊,没事!能多大的一件事啊。
她不过是亡了国的“罪妃”,楚霍天不收她,自然有人收她。不过是个女人而已……
她只不过是个女人。她有些凄凉地暗暗嘲笑自己的念头。
“好了,歇息吧……”楚霍天拦了她的腰,往床边走。
他的手搭在她的腰间不轻不重,恰恰好。
“也快三个月了……真快!”楚霍天轻抚摩着欧阳箬的肚子,感叹道。
他抬起头来,俊颜上露出一抹自信与自豪:“箬儿,若孩子是男的,本侯便教他骑马射剑,文治武功样样俱全,若是女儿,更好,与你一样美丽贤惠。哈哈……”说完开怀而笑。
欧阳箬见他眼神熠熠生辉,未来得及剃干净的下巴有着一圈青青的胡子渣,身上的凛冽霸气与一股柔情奇妙的结合着,让欧阳箬的心竟跟着柔软起来,绝美的面上不由也含了笑。
心里第一次有一种很陌生很奇怪的感觉,她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真的挺好。
有他,有着两个人共同的孩子……
就像一条无形的纽带,牵起了他与她,他的骨血融进了她的血肉,一切都是那么奇妙。
夜风轻拂,带来白日花草的香气,恬静宜人。他的眼望入她的眸,相视一笑。
……
到了第二日,楚霍天临去之时,对欧阳箬道:“若真的不想去,便不去了,若要去,带上几个得力的丫鬟,对了,把德轩也带上,他为人机灵,做事稳当。连赵先生也经常赞他。他若在,本侯也可放心一半了。”
欧阳箬忙称是。楚妃早早便命人拿来了宫服,因欧阳箬不是命妇,衣服便没有什么严格的规矩,只是比平日穿的略略贵气一些,但式样却是沉闷而土气的。楚妃叫人带话过来,说若是不合身了,还可以叫人再改一改。
欧阳箬穿上,倒是觉得满意,这样的衣服倒是规矩,谁都不出彩。埋在一众命妇里,谁也不会注意她。
再一些钗环配饰,欧阳箬也都看了。没什么好挑的,都是定好的规矩戴的。
于是,就等着那七月二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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