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丫头,你说我傻,你所作所为何尝不是更傻?”他淡淡地笑,伸手抚过她的发,看着月下那一脸的泪痕。
温暖扑来,他突然将她抱在怀中。灵春一呆,泪落得越发急了。这是梦么?若是梦,让她永在梦中不要醒。是什么时候将他放在心中挥之不去?也许是第一眼看到他,便着了魔症,再也清醒不得。所以才会这般舍身相救,所以才会留在相府中,伺候左右。
“你说得对,该醒了,只是心不甘……不甘呢,为她做了那么多,为什么多看我一眼都不得?”他靠在她的肩上絮絮叨叨地说:“小时候,我娘就说我是个痴儿,喜欢一件东西可以喜欢那么久。小猫小狗死了,都要伤心许久。一朵喜欢的花谢了,亦要难过。所以父亲不喜我,认为我太过娘娘腔。可是,这次不一样,她是个活生生的人,天上地下,再也没有和她一摸一样的人儿。”
他说了许久,灵春不敢动,任由他颠三倒四地反复地说,说道最后他竟睡了。灵春强撑着站了一会,只能搀扶着他踉踉跄跄向卧室走去。
等一切安顿好了以后,她才累得浑身打颤。一回头,却见巧菱披着一件衣裳,打着灯笼站在门外的走廊安静地看着她,眼中还有淡淡的怜惜。
灵春碰上她清澈通透的目光突然一句解释的话也说不出,比如为什么深夜在这里。巧菱看了她一眼,叹息一声:“天很晚了,快些去睡吧。”她说完便转身走回去。
灵春咬了咬牙,追上前,嚅嚅地开口:“巧菱姐,我……”
“别说了,我都明白。”巧菱轻声轻气地开口,夜风拂过,还带着白天的热气,她轻声的话语随风飘入她的耳中:“谁没过少女怀春的时候啊,只不过你叫我一声姐,我便要提醒你一句,梦是梦,日子终究还是要过的。现在相爷订了亲,再过几天就要办酒席了,你心地善良,也不是那等爱慕虚荣的女子。所以我瞧着你伺候相爷也是真心的。这年头,缺的就是这份真心实意。所以听姐一声劝。”
她顿了顿,手握了她的手,目光诚恳:“我知道你是救过相爷一命的人,等相爷娶了亲,你服侍两年,就求相爷为你择一门好的亲事,嫁了。”
嫁了?灵春一呆,脚上却没有停顿,依然低着头跟着巧菱的脚步走,不紧不慢,似这条走廊永远也走不完,曲曲折折,通不向光明的彼岸。
“不是姐姐我妒忌你,我也知道,若是你有了这份心思,再加上那份情义,相爷是不会不答应你的。再说你长得也不算难看。”巧菱长叹了一口气:“可是,你想想看,以相爷的身份,你只能做妾,你愿意么?就算你愿意,可是一辈子那么长,你会不开心的。”
她悠悠地叹道:“小时候我也做过别的府中丫鬟,伺候的就是那些姨太太。面上虽然锦衣玉食,可背地里,哪个没流过泪呢。那时候我就想,以后长大了,宁可去做贩夫走卒的妻,也不做比那些老爷公子们的妾。”
她还要往下说,灵春却回过神来,幽幽地开口:“巧菱姐,我懂了。”她的声亦是很轻:“再说,相爷心中有了人,再怎么样也进不去他的心里了。与其这样,何必呢。”她并不追求荣华富贵,只愿走进他的心里,可是,即使走进他的心中,那边还住着一个女人,自己是一辈子争不过的。
她忽然想起那夜宽大风帽下女子小巧优美的下颌,惊鸿一瞥,却足够让她在回忆里自惭不已。
她转过头,郑重地向巧菱福了一福:“巧菱姐,我真的明白。”她说完,慢慢向自己住处走去,脚步坚定明晰。
……
凌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空气中有着潮湿中带着草木芬芳的气息。她想下床,却只觉得浑身绵软无力,就像是中了周生给她吃下的那种毒药。一时间,她几乎以为自己还在那个阴狠的男人手中。
房门被人推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他背光而来,面目虽一时看不清楚,凌玉却觉得心安无比。
他走到她的床前,待看清她醒来,眼中闪过一丝狂喜,却又勉强克制住。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好多了吧?”她叹息一声,仿佛是在黑夜中走了许久终于看见一丝光明,那样欣喜惊叹。
“展大哥,我以为自己死了呢。”她将头埋在他的怀中,自然不造作。经过这一事,她明确了自己的心意,再也不想隐藏。
“好好地说什么死呢。”展飞轻轻抚摸她一头柔顺的长发,笑着说。
“可是……还是难受。”凌玉只觉得心中空荡荡的,说话提一口气都觉得费力。就像身子被掏空了一样。
“哪里难受?”他皱了眉关切地问:“是不是觉得没力气?”凌玉抬头,这才发现他脸色青白憔悴,像是几日没休息好的样子。
怔忪之下,忘了点头还是摇头。展飞探出手仔细为她把脉,半天才看着她的眼睛道:“没事,以后养一养就好了。我定会为你寻访名医治好你的伤。”
他眼中闪过一丝怜惜,凌玉抽回自己的手,手上青白如雪,没有一丝血色。她怔怔地问:“展大哥,我睡了多久?”
展飞转了头,勉强一笑:“也不久,十天而已。你这般能睡,我还以为你成了猪。”他的调侃让她扑哧笑了出来。
身上疲乏又袭来,她顺势靠在他的怀里:“我若是猪,你是什么?”她说着,眼睛又闭上,沉沉睡了过去。
展飞抱着她,心中的钝痛一阵阵袭来,周生那一掌,她终究是被重伤了心脉。
“傻丫头,为了一方假的玉玺,竟然这样傻!”他喃喃地念着,眼中慢慢泛起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