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但见远远的一抹浓丽的晚霞抹红了半边的天空,似血一样带了一丝不祥,欧阳箬心头隐约有些不安,正要差人去问。
忽然宫门外的香叶赶着进来,禀报道:“娘娘,德公公回来了。”她说着,德轩身后跟着几个内侍,正抬着一筐东西。
欧阳箬见他的神色,知道定是事情办成了,镇定地道:“这时候才回来,吩咐去采买的东西都买好了么?”
德轩擦了把汗,跪下道:“回娘娘,都买好了,娘娘要的东西,哪里置办不好呢。也跟内务府交代过了,没问题的。”
欧阳箬这才展颜笑了道:“都辛苦了,进来领个赏吧。”说着自己先进去了。德轩对几位公公笑道:“真是麻烦各位了,进来喝口水,我家娘娘最善心了,还有赏赐呢。”
几个公公都走了进去,又领了赏,这才千恩万谢地走了。
欧阳箬支使了宫人下去,整个内殿空无一人。她看了看德轩,德轩指了指那半腰高的大筐,笑了笑:“展大侠出来吧。”
欧阳箬疑惑地看着整个筐,若说要藏个大男人也不太可能啊。她正疑惑间,只见一团青影跃了出来,他呵呵低笑几声,身躯忽然吹气一般大了好几倍。
欧阳箬捂了嘴几乎要叫出声来。展飞轻松落地,抬头轻松朝她一笑。欧阳箬诧异地看着他神乎其技一样的缩骨功,惊得说不出话来。
“女人!你要生娃娃了啊?”展飞一双明亮的眼睛骨碌地看着欧阳箬的肚子,肆无忌惮,十分无礼。
欧阳箬听着他不羁的笑语,心中一暖,感受到久违的善意。德轩却满头是汗,责怪地看了展飞一眼。
“怎么可如此称呼娘娘?”德轩一本正经地道。欧阳箬看了德轩一眼,柔声吩咐他在外侯着,又命人到宫外守着。
展飞两眼骨碌四处乱看,回过头冲欧阳箬一笑:“难怪那么多女人想当皇帝的老婆,果然是住得十分舒服呢。看着我都羡慕。”
欧阳箬心中苦笑,人都只看表面繁华,历代不知有多少后宫妃子一生不得君王宠爱,老死宫中,晚景凄凉。
欧阳箬只慢慢坐了下来,笑道:“好久不见,听说展大侠如今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了。”她眼中满是笑,盈盈波光,展飞望了她一眼,嘿嘿一笑,也不着恼:“是啊,所以没办法只能躲到你的宫中,不是有人说嘛,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也不是没躲过。”
他说完冲她挤挤眼睛,欧阳箬不由想起当初他与张子明翻到别院自己房中疗伤的事情。仿佛已经很久远的事了,如今再想起,只余些微的恍惚。
她又想起张子明,那么固执的一个人,怀着复国的梦想,还未踏出第一步就已经失败。展飞见她神情恍惚,心里也想起张子明。
两人皆是心里一沉,沉默了一会。天边的一丝暮色也隐了。整个大殿里一片昏暗。欧阳箬自己拿了火折一一点了,灯光昏黄,她的眉眼清晰如画。
她看了他一会,忽然笑道:“展大侠以后如何安排自己的生活?总不能如此流浪下去?”
展飞长眉一挑,无所谓笑了笑,拿了她桌上的点心吃了几口:“你的那个什么德轩天天在我耳边烦我,叫我要来帮你。”
他冲她一笑:“可我瞧着你过得比我还舒服啊。怎么帮你?”他戏谑一笑。
欧阳箬亦是回他一笑:“本来就是德轩自己的担心,他担心我以后没有退路。你我明人不说暗话,我也没办法许你展大侠什么。只不过问一句而已,若你肯,自然我十分高兴,若不肯,那也只好庙堂江湖,两两相忘,再不相见……”
她说得自然,展飞却听得眉心微微皱,低声重复:“……庙堂江湖,两两相忘,再不相见……”
欧阳箬坐在主位置上,看着跳跃的烛火,忽然又想起另一个从此与她两两相忘的人。
展飞见她神思不属,一向无所谓的面上忽然出现一丝恼意,突然走到她跟前:“女人,你就像利用完我就丢了,忘了?啊?!”他神情十分严肃,似乎这是一件重大的事情。
欧阳箬被他吓了一跳,见他如此这才失笑道:“那又能如何?我是宫妃,你是江湖浪子,八秆子打不到一起的。若你不肯帮我,自然是再无相见之日。我可没说错。”
展飞还待再说。
忽然德轩进来,面上有些迟疑:“启禀娘娘,奴婢看好象柳国夫人往这边走来了,娘娘是不是叫展大侠避一避……”
欧阳箬微颦起眉头:“柳国夫人到底是不是朝这边过来了?”
德轩犹豫一会才道:“柳国夫人走走停停,似在犹豫着什么。”
欧阳箬面色微紧,看了看展飞:“还是要委屈展大侠下,藏在什么地方下。”
展飞点点头,身形一纵,往窗户蹿去。欧阳箬放了心,正要出去,忽然展飞又蹿了回来:“不行,外边也有鬼鬼祟祟的几个人。我还是藏在这里比较好。”
欧阳箬这才觉得事态有些严重,忙问道:“那你要藏身哪里?”
展飞微微一笑,指了指头顶,那雕梁画栋的,展飞轻纵几下,人若燕子一般轻盈落在梁上,他侧身一躺,从底上看去,真的是再也看不出痕迹来。比藏身什么柜子床底还好。
欧阳箬这才放下心来,屋外的香灵的声音传了进来:“启禀娘娘,柳国夫人过来了,正在前厅侯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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