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龙被关在牢房里,手脚被手指粗细的铁链绑十字架上。此时双刀被缴、手脚遭缚、身陷囹圄,反正也无计可施,卓龙索性合上了双眼,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到刚才为止还寂静无声的地牢里,突然自牢房外,走道的那头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卓龙猛地惊醒,竖起耳朵静静地听,总觉得这脚步声挺耳熟。不多时,牢房门外传来一阵铁锁和铁链的声音,牢门“吱呀”一声响,被人推开了,一个卓龙十分熟悉的人跨过了牢门,走了进来——来人正是那美。
“怎么是你……”
乍一看到那美,卓龙脸上不禁露出了惊讶之色。不过想想,其实这一点也不奇怪。如果卓龙此前的推论属实的话,那美的师父肯定是庆帝手下的大臣,那么作为其弟子,那美至少也得是个小官吏才对。
“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家伙,但没想到你居然会傻到追我追到这里来。”看到卓龙被关在牢房里,那美倒是没多么地吃惊,只听她嘲热讽地说,“看到我一声不响地带走了所有的东西,难道还不明白么?你追到这里来干嘛,不会还想叫我,怎么吃进去的再怎么吐出来吧?”
那美的话刚说完,忽然听到卓龙“哼哼”一阵冷笑。
“你笑什么,”那美面如蒙霜,训斥说,“都沦为阶下囚了,有什么好笑的?”
“你千万别搞错了,”卓龙一字一顿,冷冷地说,“其实我从来就没相信过你这个女人!”
“开玩乐!”那美秀眉微皱,颇为恼火地说,“你不相信我,那你来这干嘛,观光啊?”
“我虽然不相信你,但是我相信路飞;而路飞相信你!所以我只好跟着他一块来了。”卓龙冷冷地说。
“路飞相信我?”那美冷笑着说,“那个头大无脑的傻子,他爱相信你就由他相信好了,反正他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我懂了,你是带他来找我的!哼哼,他傻你也好不到哪去,居然跟着他一块癫!”
“可能是我跟路飞待得太久了,被他给传染了!”卓龙一阵冷笑,自嘲地说,“我也有提醒过他,说你根本就是背叛了我们,追上来打你一顿都不为过!可是……你知道那个傻小子说什么?”
那美一声不吭,抱着双臂在胸前,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当然了,傻子说的话,有必要理会么?不过她既不出声打断,也没转身就走,兀自愣愣地站在这,不是想听一听那个傻子说些什么,难道会是在这里纳凉不成?
“那个傻子说,”既然那美想听,卓龙当下便说与她听,“他知道你可能背叛他、出卖他!但也有可能,你真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如果你只是背叛他、出卖他,他倒是心安理得;但要是你真的出了什么事,他却袖手旁观的话,他可是会良心不安的!”
听完卓龙的话,那美脸色一沉,但很快地,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淡表情。
“那傻子,”那美冷冷地说,“斗大的字都识不得多几个,也知道什么叫作良心不安?”
“没错,路老弟是没读过书,”卓龙低头笑了两声,“但是良心不是只有读过书的人才有。相反,倒是有好些读了书、甚至当了官的家伙,他们才是真没良心!”
那美趋身向前,一只手揪着卓龙的衣襟,另一只手叉着腰,贴近了些。
“你在说谁没良心?”那美阴沉着脸,冷冰冰地问。
“我在说你呀!”卓龙才不怕你呢,即使现在沦为阶下囚,卓龙还是卓龙,“你背叛我们,卷走我们的财宝。我可以当你贪财;你投靠官府,甘愿为朝廷的鹰犬,我就当你恋权……这些我都不与你计较了;可你明明是炎黄子孙、华夏儿女、天朝帝国的子民,居然跑去给倭贼做走狗,助纣为虐、为虎作伥,蹂躏自己的家乡……你这不是没良心是什么?”
“你骂得倒是挺爽口,可你知道骂我的后果是什么吗?”面对卓龙的辱骂,那美微笑地反问。
“大不了人头落地!”卓龙脖子一挺,把头一昂,冷冷地说。
“大不了人头落地?”那美冷笑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说着,只听一阵轻微的铁链声响起,跟着“咔嚓”一声,那美竟然把卓龙的手铐打开了。卓龙一愣。他本以为那美恼羞成怒之下,会把他碎尸万段、戳骨扬灰,谁知那美居然解开了固定卓龙的手铐。
“你这是什么意思?”虽然手脚能够自如地活动了,牢门也大开着,但卓龙却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因为他不明白那美为什么这样做。一般人得走早走了,谁管他为什么,就是想不通,也等出去了再想也不迟。可是卓龙不是这种人,想不通的事,在想通之前,他是不会做的。
“没什么意思,”那美冷冷地说,“回头我会去找一个死囚来代替你的,你赶紧走吧,离开夷州岛!”
“刚才我骂了你,你不但不生气,反而还要放我,这是为什么?”卓龙不禁皱起了眉头,冷冷地问。
“我若生气,岂不恰恰证明了你骂得对?”那美甜甜地一笑,淡淡地说,“还是说,在你的印象里,我就是个那么傻的一个人么?”
“那也没必要放了我吧?”卓龙疑心可不是一般的重,“你到底打的是什么鬼主意啊?”
“想对你好一点都不行呀?”那美甜甜地一笑,说,“这里大把人希望我放了他们,现在我无条件地放了你,你居然还要怀疑我,可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你也算好人吗?”卓龙冷哼一声。
“我只问你,”面对卓龙辛辣的讽刺,那美笑而不答,反问,“现在我给你条生路走,你走不走?”
“你叫我走,我偏不走!”卓龙冷哼一声,把刚刚解脱了禁锢的双手又放回到镣铐上,并把自己给锁回去了。
“这地方风水很好呀,放你走你居然还不肯走?”那美不笑了,咬着嘴唇,急得直跺脚,“算了算了,你爱吃牢饭,那就留下来慢慢吃吧!”
说完,那美转身从牢门钻了出去。离开后不久,那美又转了回来,这次她带来了一些酒菜。
“这是什么,给我的最后一顿饭吗?”卓龙扫了一眼摆在跟前的美酒佳肴,冷冷地问。
“就算是吧,”那美板着脸,挟了块肉,送到卓龙的面前,挑衅似的问,“怎么样,敢不敢吃?”
“折腾了大半夜,别说肚子还真有些饿了。”卓龙心底下琢磨着,“反正我现在身陷囹圄,生死操之人手,难道还怕那美在酒菜里下毒?就是被毒死了,也能当个饱死鬼。管他娘,吃了再说!”
言念及此,卓龙更无顾忌,大口一张,把那美送到面前的肉给吃了。转眼间,卓龙将那美送来的酒菜吃了个底朝天。
“虽然我知道你听不进去,”临走的时候,那美冷冷地说,“但我还是要警告你——不想死在这的话,千万不要吃他们的东西,回头我自会找点东西来给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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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亮的时候。迷迷糊糊中,卓龙突然听到了一阵“锒锒锵锵”的声音。
“是铁链的声音!”原本处于半梦半醒之中的卓龙猛地惊醒,抬起头来。昏暗的灯光下,隐约可以看到,有几个人站在铁牢外,他们用钥匙打开了锁头,取下铁链。
打开了牢笼门后,其中两人钻了进来。他们来到了卓龙身前,二话不说,先拿手中的镣铐,将卓龙锁上,再来解开镶嵌在墙上的手铐脚镣——这样才能保证在解开手铐脚镣之后,卓龙不会攻击他们。解开后,那两人押着卓龙出了牢房。
卓龙一声不吭,任他们摆布——他想知道,他们打算干嘛;昨晚上那美说的话,到底什么意思……所以他不打算反抗,要先看看情况再说。
来押解卓龙的一共四人,其中两个是天朝帝国打扮的狱卒。另外两个则矮上一截,穿着宽松的大袍,腰插长剑,脚踏木屐,走起路来像鸭子一样左摇右晃。来到阳光下,卓龙更是发现,他们前额光秃,发髻都别在脑后,感觉他和那个色胚子山吉四郎倒是有几分相似——敢情这两个都是倭国人——昨晚上抓住卓龙的人里头,也有倭人,但是当时太黑了,卓龙没能看仔细,所以直到现在,他才算真正看清楚这些倭国人。
卓龙被那两个倭国人一前一后,押着出了大门。门外停着一辆用两头牛拉的大囚车,车旁还有几个打扮得一般无二的倭国人,正驱赶着一班衣不蔽体的男子,逐一钻入一辆大囚车里。
“这是干什么?”
卓龙还没能明白过来,身后一个倭国人突然在他背上推了一把,嘴里叽哩咕噜,一说一长串,透着极度的不耐烦。卓龙不必费心思去猜,也知道那个倭囩人肯定是催他快点钻进囚车去。
卓龙顺从地钻入了囚车里——他之所以顺从,是因为刚才他发现,钻入囚车那班人,虽然衣不蔽体,但看他们举手投足之间,显然都是身怀武功之人。
“难道说,这些人便是朱安义所说的,偷运失败的武林豪杰?”卓龙心中暗忖,“可是他们既然都身怀武功,为什么合力不杀了那些倭人,逃出生天呢?”对此,卓龙是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上车去问个清楚明白。人全上车之后,随着赶车的一声吆喝,囚车缓缓向前驶去。
“我说,”车驶出大牢后,卓龙找了个看上去挺和善的和尚,问,“那帮倭人要把我们拉上哪去?去砍头么?”
“砍头?”和尚没吭声,和尚旁边一个瘦子却插话说,“要真砍头就好了,一死了之,一了百了。不用再在这个‘活地狱’受苦了,彻底解脱了!”
卓龙一怔,正想再问个仔细,另一边一个矮子,突然发神经似地一阵怪笑:“活地狱?嘎嘎嘎,这不是地狱,这简直是极乐世界——只要你赢了,这就是天堂!”
卓龙听得眉头大皱,愈发不明就里了。
“南无阿弥陀佛!”一直闷不作声的和尚,终于开口了,“施主是昨日刚刚被抓的吧?可吃了他们给的东西?”
听到和尚这话,卓龙猛地想起,昨夜那美临走时和他说过的话。此时身在囚车中的卓龙,听到和尚这么说,隐隐约约察觉到当时那美说这番活的深意了。
“施主没有吃么?”见卓龙良久不语,和尚猜他肯定没吃。
“你没吃呀?”那个矮子忽然得意地笑了,“没吃算你无福消受!看来今天又得是我一个人独吞了!”说完,那矮子竟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起来。
“独吞?”先前感慨这是“活地狱”的瘦子,重重地哼了一声,冷冷地说,“我就看你能‘独吞’得了多久!”言辞之间充满了无限的唏嘘和感慨。
“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卓龙忍不住问。
“那是仙丹,那是灵药!”矮子激动地说。
“放你娘的狗屁!”那瘦子恨恨地说,“那是毒药!”
仙丹?还是毒药,卓龙越听越不明白。不过刚才那矮子还说了一个关键的字眼,引起了卓龙的注意。
“只要你赢了”。赢?赢什么,赢谁?这可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卓龙环视囚车之内,虽然车里众人大多数精神委靡,但显然这里个个都是会武功的。对于习武者而言,所谓的输赢,绝对不会是打牌、赌钱之类的,应该是指打斗。
“他们是要我们去打架么?”卓龙望着和尚,探询式地问,“要是打架的话,那要跟谁打?难道是让我们相互搏斗?”
就在这时,囚车突然停了下来。
“南无阿弥陀佛!”和尚再次双手合什,口宣佛号,“施主想知道,不妨就睁开你的慧眼,看他一个清清楚楚、真真切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