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安娴挑眉,“方法倒是有,不过能不能说服他,那就看你自己了。”
君莫问目光亮亮的看着她,忙不迭的点头。
“想办法让宫里那位明白他与我哥哥之间,纯属私怨;当然,其中他认错的态度一定要诚恳,一定要露出会痛改前非的决心。”
君莫问怔了怔,随后狐疑道,“这样真的好吗”直接告诉陈帝,她三哥因为与莫少轩之间积怨甚深,所以才会利用宫宴利用陈帝,想借此除掉莫少轩。
堂堂一国帝王,被一介臣子明目张胆的利用,这
万一陈帝发起怒来,她三哥岂非立马就要性命不保
莫安娴哼了哼,斜她一眼,没好气道,“你以为不说,宫里头那位就不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就看不出其中猫腻”那也忒小看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了。
陈帝真那么容易被人糊弄住,他也不会在位二十几年都无人能撼动。
想想,即使当初有从龙之功的皇后娘家,即使这些年来一直等于间接将南陈半壁江山都掌控手里,不也一样拿陈帝无可奈何吗
君莫问脸色变了变,眼神也有些不对,“既然他心里都明白,何必还要让三哥多此一举。”
“这怎么能说是多此一举,”莫安娴笑了笑,不过眉梢却多了抹冷意,“他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别人主动承认错误又是另外一回事,那不是追求事情真相,而是一个态度。”
对帝王景仰的态度与葡伏的姿势,这两样东西才能让一国帝王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是至高无上不容侵犯的。
君莫问瞥她一眼,有些心不在焉道,“这样就行了”
“当然不行。”莫安娴答得毫不犹豫,这样的问题其实连问也不用问。
她看着面色有异的君莫问,心头隐隐有不太愉快的猜测。
“不管是谁,知道自己被别人利用了,心里肯定不会痛快。”更何况,那个被别人利用的,还是高高在上掌握着无数人生杀大权的一国之君。
君莫问看着眉目沉静的紫衣少女,一双弯弯柳眉慢慢蹙了起来,“所以,表明态度之后,还必须想办法让他平息怒火,让他将心里那口不痛快的怨气发泄出来”
莫安娴点头,“没错,你三哥若想安然无恙出天牢,就必须做些事将功补过。”
只有陈帝龙心大悦,才会看在张工羽的面子上,勉强将心头不快压下去。
不过,张广利用陈帝这事,不管张广再做出多大的功绩,都永远无法抹去。
一根曾经扎入人间最尊贵帝王心头的刺,即使拔了出来,那阴影也会一辈子留在陈帝心头。
所以她才会说,张广这次做的事,完全是最愚蠢的自掘坟墓。
这个大坑已经挖下,什么时候一不小心就会将自己给埋了。
“将功补过”君莫问柳眉长蹙不展,语气忐忑,“什么样的功绩才能令那位消气”
莫安娴低头,抚了抚压出浅浅一道褶皱的袖子,默了一会,并没有直接回答她。
反而意味深长的反问道,“依莫问之见,那位在明知因果之余,仍旧不肯看在张将军的情面上将你三哥放出来,到底是为何?”
君莫问掠她一眼,脱口道,“他是天之骄子,他有骄傲的资本。”
天威难测,喜怒无常,本就是帝王的权利。
她哪里猜得透!
“莫问是真的不知,还是故作不知?”莫安娴似笑非笑掠向她,目光亮亮的,似乎能直直看透人心一样。君莫问被她清亮目光这么一扫,心里还真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
不该说的自然半个字也不能说,君莫问勉强镇定着,佯装恼怒的瞪大眼睛,“什么真不知假不知?”柳眉竖起,越发恼怒不已的模样,“你故意逗我开心呢?”
“哦,这么说莫问是真不知了。”莫安娴没理会她瞪眼鼓腮,君莫问越表现得恼怒证明此刻越心虚。
“那我就明说了,”莫安娴倒不再卖关子,“弓弩,那把制作精良的弓弩,这么说你懂了吧?”
陈帝将张广关着不放,就是为了背后给张广提供弓弩的人。
不是说张家没有能力造出弓弩,而是陈帝更相信自己,就算他信任张家信任张工羽,张家也不可能没有他的眼线。
张家一向风评甚好,张家男儿基本个个都是光明磊落之人,张家从来就没有让人制造过弓弩这种小巧暗器型的武器。
即使张家唯一的千金君莫问,也是武功不赖之人,根本没有谁需要用弓弩这种不甚光彩的武器。
君莫问有一霎愕然,半晌,才半信半疑道,“他想逼三哥?”
这姑娘,平时看着挺聪明灵秀的,怎么在这事上,突然就变成一根筋的小糊涂了呢!
莫安娴摇了摇头,语气淡淡无奈,“这怎么叫逼?”
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帝王,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在南陈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他想要什么那不是理所当然的。
作为臣子,应该主动将他想要的东西双手奉上去才对。
谁敢对那个人说一个逼字?
君莫问面容有些沉沉的,声音也透了几分忿忿,“可张家并没有制造弓弩,不管是精良的还是普通的,都从来不制造。”
陈帝想要拿到图样,想要将这东西用于改造军械上,想要壮大军队实力,这些她都可以理解;可问题的关键是,张家根本就不会制造这东西。
君莫问摊了摊手,神色比莫安娴更加无奈,“没有的话,那又该如何?”
陈帝该不会因为三哥交不出图纸与工艺,而一直将人关着不放吧?
“莫问,这话你跟我说没用。”莫安娴真想拿手指戳一戳君莫问,怎么这平常挺聪明的小脑瓜这会却不开窍呢!
陈帝通过这事表达出了这么一层意思,你就是没有也得有。张家没有,那就是想办法变,也给他变出来。
再者,张家有没有,莫安娴不相信陈帝会不知道。
既然知道,还这么做。这说明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陈帝笃定张广知道这东西的来源,既然如此,陈帝不关着张广,那还真没道理了。
君莫问神色郁郁,姣姣面容上连半点笑意也无。
“这么说,无论如何也得弄出他想要的东西了?”
君莫问说这话的时候,心里莫名紧了紧,她脑里不期然的想起了李南胜给她展示的那半张机械图。
莫安娴没好气的掠她一眼,却语重心长道,“莫问,他那样的身份,想要什么不是唾手可得的。”
“既然想将功补过,自然得将这功补到他心坎上才有用。”
若非陈帝想要的东西,就是成堆成堆的送到他手里,他也不会稀罕。
君莫问有些踌躇的看她一眼,为难道,“若是……一直拿不出他想要的东西呢?”
莫安娴瞥了瞥她,笑得明光流漾,半晌,才淡淡道,“还有一个办法。”
问到想要的答案,君莫问并没有接受莫安娴的挽留,在莫府用了晚膳再回去,而是几乎马不停蹄的立刻就赶回张府去了。
只不过,回去的时候,她的脸色并不见得比出来那时好看。
离开张府的时候,她心里又纠结又焦急,可这会,方法倒是有了,她心里依旧没法开怀。
张宁一直留在府里等着她归来,得到下人通传,立时从大厅出去到了二门迎她。
“小妹,用过晚膳没有?”张宁看着笑容勉强的少女,当下有些心疼,“不管怎么样,不能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大哥也没用晚膳吧?”君莫问淡淡一笑,倒没有回自己院子,而是与他一道往大厅走,“大哥若是肚子还不饿的话,那我们就到大厅说说话。”
张宁没有不应的,随即便点头道,“好,我们先去大厅。”
到了大厅,君莫问挥手让下人都退了出去,然后就将莫安娴对她所说的那些话,其中要表露的意思给张宁复述了一遍。
“大哥,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君莫问心里清陈该怎么办,不过为了表示尊重,她还是会征询张宁意见的。
“先去大理寺劝一劝三弟吧。”张宁叹口气,沉凝眉目显然也有些挥之不去的烦躁,“能够劝服最好,若是不能……”
君莫问心头跳了跳,“若是不能,大哥打算如何应对?”
张宁皱着眉头看她一眼,“到时再说。”
“那谁去大理寺劝说三哥?”
“天牢那种地方,不适合你一个姑娘家,”张宁半分迟疑也没有,“这事,大哥责无旁贷。”
君莫问微微叹了口气,倒也不坚持非要亲自去大理寺不可,“那我在家里等大哥的好消息。”
商量出方法之后,张宁连晚膳也不吃了,心里记挂着张广,这时候他哪里吃得下。
说起来,陈帝对张广其实还算挺宽容的,最起码没有像对待莫少轩一样。又是密旨审问,又是严令不得探望。
眼下张广被关在天牢,陈帝几乎不闻不问的抱着完全放任不管的态度。
没有圣旨禁止探视,景阳可不敢怠慢张宁。
“三弟,”狱卒将牢门打开将张宁放进去之后,就退了出去,将这囚室留给张家兄弟二人。张宁看见在囚室待得自在的张广,心里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轻唤一声后,半晌才又说出一句,“你看起来还不错,我今天有事情想跟你谈谈。”
张广本面无表情躺在还算干净的草席上,见他进来也无动于衷,听到这话只觉讽刺。
关在天牢,也能用看起来还不错这话来问候?
“大哥有话直说。”
张宁皱了皱眉,盯着他冷郁含着怨气的脸,叹了口气,才道,“我们张家从来就不制造弓弩,三弟对此就没话想跟我说吗?”
平日里,张广对这位兄长一向敬畏,此刻张宁问得直接又凌厉,以至张广低下头,一时心虚无言以对。
可弓弩的来历……,他是不会告诉兄长的。
“大哥,这没什么好说的,这又不是我的东西。”
张宁面容一沉,目光冷厉的盯着他,“说谎,不是你的东西,你怎么会用?”
别以为他不知道,就那把制作精良的弓弩,连军械所的大行家都不会用呢。
若不是这样,宫里那位也不至于惦记上这么个小东西。
张广扯了扯嘴角,仍旧没有说实话的打算,“大哥若是不相信我,那就请大哥回去吧,想必大哥这会还没吃晚膳吧。”
这小子!
张宁几乎被他的推搪气得吐血。
他没吃晚饭就巴巴的赶来天牢,他为的是什么?
“糊涂!”张宁狠狠瞪他一眼,恨铁不成钢的口吻,责道,“我信不信你有什么打紧?关键是那位要相信你这扯蛋的说辞才行。”
“你可要想清陈了,你以为你利用那位的心思能瞒得过谁?”张宁不满的哼了哼,这个弟弟最近也不知犯什么邪,整天就神经兮兮的惹事,也不想想家人都在四下奔波为他操碎了心。
他在这天牢待着,倒是心安理得。
“若不将此事的来龙去脉交待清陈,即使是父亲出面也保不住你。”
张广垂首,毫无生气的盯着脚下,“我的事不用你们管。”
他就不信,没有证据大理寺真敢拿他怎么样!
可惜张广到这会仍旧天真,大理寺的官员不敢拿他怎么样,可他忘了,大理寺后面真正的靠山是谁。
张宁气得拂袖,狠狠瞪着他,怒道,“我倒是不想管,可谁让你姓张。”
张广心里不舒服了,眉头皱起,头也抬起来,冷冷的直视着张宁,“大哥若是不喜欢我姓张,那不如向父亲建议让他将我逐出家族。”
张宁几乎被气得当场吐出一口老血来。
“你!简直混帐!”
赌气,有这样跟他一个大哥赌的吗?
“好,你心大了,自己主意也大了。那我就遂了你的愿,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张宁被气得狠了,哼哼两句,当真拂袖走了。
出了大理寺,他才难抑焦躁的暗暗叹气。
三弟这脾气……唉,真是越发固执得让人受不了。
但愿,今天这一出传到宫中那位耳里之后,能免了三弟这无辜牢狱吧。
注:上一章因为后台抽疯给隐了,编辑放长假弄不了,姑娘们只能过后再倒回头看了。
待张宁从大理寺再回到张府,早已经华灯如火,廊下柱子影影卓卓的灯笼,早将院子里头映照得彤彤如旭。
君莫问倒是用过晚膳,可是她也没有回自己院子歇着,张广的事没有结果,她这一整天都心绪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