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莫问心头骤然紊乱的跳了跳,面容依旧笑意盈漾,不动声色看过去,云淡风轻的口吻问道,“哦,这么说来,李二公子想要跟我合作的事跟莫府或者莫大小姐有关”
李南胜眯了眯小眼睛,“真人面前不说假话。”
“张小姐既是爽快利索之人,李某也不怕别人笑话东施效颦一回,”他一拍手背,显然有些激动,“李某想与张小姐所谈的合作,确实与莫府有关。”
他眯了眯小眼睛,盯着君莫问,眼神看似和善,实则眼底精光不灭。
“或者也可以说跟莫家大小姐脱不了关系。”
莫府是莫安娴的家,是她的根本,与莫府有关当然就是与莫安娴有关了。
君莫问暗下翻着白眼,这李南胜不愧是商人本色,狡猾异常又谨慎无比。
思索了一会,君莫问才露出防备又疑惑感兴趣的表情,“李二公子这话怎么说”
李南胜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眼角往下瞟了瞟,意有所指道,“张小姐不如认真看一看眼前的机械图。”
少女挑眉,神色困惑,“不就是半张弓弩机械图吗”
“是,张小姐说得不错,这确实是半张弓弩机械图,只不过”他顿了顿,刻意卖了个关子,直看到君莫问眸光闪烁,才接着道,“张小姐一定想不到,这半张图就是令三公子身陷囹圄的始末。”
君莫问眉头拧起,神色登时一冷,“原来三哥是被你们陷害的。”
“不,张小姐此言差矣,”李南胜依旧一副雷打不动的模样,平静含笑的摆了摆手,“陷害三公子的是莫少轩,让他身陷牢狱的是莫府,与我李家可没有半点关系。”
少女俏脸一片冰冷愠怒之色,“我不懂,李二公子这话什么意思。”
李南胜笑了笑,一脸和善谦让笑容,实在让人难以与狡猾阴险算计等不好的词汇联系起来。
可偏偏,君莫问看着他笑容切切如谦谦君子的可掬笑容,心里就不断的冒出各种各样贬义的词语来。
不过,为了自己三哥,她只能按捺着恶心,强迫自己忍了。
“李二公子如果真有合作诚意,不妨坦白将话说明白了。”
她凝着眉目,不耐地摊了摊手,“还有,我母亲还等着我回去用膳。”
言下之意,再不坦白,这什么合作大可不必继续往下谈了。
李南胜笑了笑,似乎有些无奈又诧异的看着她,叹息道,“张小姐真是孝顺。”
“好吧,为了让张小姐看到我合作的诚意,我就放肆一回将话都坦白了说。”
君莫问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笑意盈盈眼底并不掩饰她耐心即将告罄,“愿闻其详。”
李南胜不死心的再一次用目光暗示君莫问拿起那半张机械图,可惜君莫问在这件事上,很一致的表示出了出人意料的执拗,竟从头到尾都将他的暗示忽略到底,刻意要做个睁眼瞎。
无奈,他只得亲自将那半张机械图重新拿了起来。
“我相信以张小姐的才能,及与莫家大小姐的交情,要将这个东西弄进莫府重要的地方并不困难吧”
君莫问心头狂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微微透出好奇的看着他,“将这半张图放到莫府重要的地方有何用处”
李南胜暗下点头,看来他没找错人。张家小姐没问如何弄进去,那就是有绝对把握办妥此事。
“张小姐一定还记得,莫府大少爷之前是因什么才被关进天牢的吧”
“记得,”君莫问点头,“不就是私自挟带武器进宫想对某人欲行不轨,可这跟眼前的半张图又有何关系”
李南胜拿着图在她跟前扬了扬,轻笑,一声幽长叹息落下,“当然有关,还有莫大关系。 ”
却又神秘一扬眉,淡淡道,“这半张图,不仅与莫府关系重大,与三公子的关系更重大。”
然而说完这句之后,他却话题一转,“若是张小姐真有诚意合作,我保证用不了多久,三公子就能免却牢狱之灾。”
君莫问微微一笑,目光里几许傲然,眼神灼灼的看着他,轻声反问道,“李二公子认为我没有诚意合作吗”
没有合作诚意,她就不会现在还坐在这茶楼里了。
李南胜看着她透着傲然与自信的模样,眼珠一转,随即哈哈笑道,“瞧我笨嘴拙舌的,确实是个不会说话的,张小姐莫要见怪。”
君莫问垂眸,装作没看见他歉意眼神,又淡淡问道,“李二公子所谓的合作,就是让我想办法将这半张图放到莫府重要的地方,对吧”
待李南胜点头,她又问道,“作为合作一方,我是不是该知道这么做的用途”
李南胜迟疑了一下,“张小姐不会对身陷囹圄的三公子不顾吧”
这是担心她暗中与莫安娴告密
少女愕然皱眉,反应过来后,面色立时一冷,连声音也透了薄怒,“既然李二公子不相信我,又何必拦路谈什么合作”
“张小姐别生气,”李南胜懊恼的一拍脑袋,立即殷殷陪笑讨好,“瞧我这嘴贱的坏毛病,什么时候都改不了,张小姐一定不要介意啊。”
君莫问哼了哼,斜眸轻掠,却仍旧冷着脸不吱声。
“如果张小姐信得过我,那就请张小姐相信,这半张图放到莫府重要地方,自有它的妙用,结果绝对于张小姐有益无害。”
还是模棱两可含糊其辞。
李南胜瞧见她眉头仍旧不悦的蹙起,犹豫了一下,眼中精光一闪,似是豁出去一般,压低了声音方谨慎道,“这样说吧,只要时机恰当,莫府定然逃不了被灭门倾覆的下场。”
君莫问心猛地跳了跳,蹙起一双柳叶眉,姣姣如月的玉面上却露出不信的神色,“李二公子没骗我”
李南胜看她一眼,笑容一收,当即向天竖起三指发誓,“若我李南胜欺骗张小姐,他日必定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少女瞥过他笔直竖起向天三指,神色一松,笑道,“李二公子太严肃了。”
李南胜反而摇头,“这事确实该严肃,张小姐怀疑得应当。”
“这确实是件严肃的事,”少女轻声附和,眼睛依旧漾着几许疑虑,略显为难道,“不过,李二公子如何确保我将东西弄进去之后不是作其他用”
他不相信她,难道她就该无条件信任他不会出卖她
李南胜心下冷笑,说来说去,不就是不相信他。
“按我说,张小姐这顾虑其实大可不必,”李南胜神色正经,“张小姐才能超卓,若其中张小姐肯不辞辛劳亲自动手的话,相信这世上只怕无人能破张小姐的阵法。”
这帽子戴得够高的,不过她喜欢。
少女扬眉笑了笑,眼底自信光芒极显。
“听起来这主意不错,不过我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既然这合作是互惠双赢的事,她问问好处也很应当。
李南胜脸色一整,眉目间立时多了几分沉痛与仇恨之色,“张小姐可能不知,其实我李家与莫府之间的仇恨可谓不共戴天。”
他哼了哼,恨恨口吻里透出难掩的戾气,“若不是因为莫府,尤其是莫安娴这个女人,我两个弟弟都不会死于非命,就是我叔叔也。总之,莫府的存在,确实碍到很多人。”
少女只是盈盈带笑,眼睛微微弯着,作出倾听的姿势并不言语。
这是李南胜想要覆灭莫府的理由,跟她的好处可搭不上边。
“让张小姐见笑了,”看见少女眉色沉吟,李南胜倒是很快将愤怒暴戾的情绪收敛起来,“若不是莫府的人太可恨,我也不至于失控。”
君莫问仍旧浅笑不语。
“其实以张小姐的聪慧,岂会看不出莫府覆灭后能给大家带来什么好处。”
君莫问仍旧平目而视,坚决含笑不语。
李南胜想鼓动她出手对付莫府,起码得拿出能说服她的理由。
“莫府若不在,届时三公子自然毫无嫌疑释放出来;其次,挡在张小姐前面的绊脚石也同样一次性的彻底清理干净,这于你于我,不是互惠双赢的事吗”
君莫问垂眸,想了想。
李南胜这意思是说,莫府不存在了,莫安娴自然也活不下去了。
到时,她师兄陈芝树自然会看到她的优秀,会自动自觉回头求娶她
因为这弓弩机械图被藏在莫府的关系,三哥的嫌疑也就自然而然洗清了。
心中一动,君莫问极力稳住略略兴奋的心情,看着对面似谦逊实则精于算计的李南胜,缓缓道,“听起来,这确实是对彼此都有利的大好事。”
李南胜一副谦虚表情询问道,“既然张小姐也认为这是利人利己的好事,不知张小姐意下如何”
君莫问望一眼窗外,随后站了起来,“此事不简单,还请李二公子容我考虑考虑。”
李南胜笑了,半眯的小眼睛里隐隐流泛出一丝胸有成竹的自信,“应该的,不过张小姐千万别考虑太久。”
“我倒是不急在一时,就是担心三公子他换了环境难以适应。”
“多谢李二公子提醒,我记住了。”君莫问离了座位,开始往门口走去,“我一定会尽快考虑清陈。”
目送君莫问离开茶楼之后,先前拦路那人现身雅间里,眉头却是疑惑沉凝的,“二公子,她会答应跟我们合作吗”
李南胜站在窗边,居高临下的望着下面,过了一会才道,“她一定会答应。”
一个女人,不管再能干都好,她心里必定最眷恋父母兄长这些至亲。虽然严格来说,张广与君莫问并不算血脉至亲。
不过张工羽夫妇对君莫问恩重如山,君莫问心里必定时刻想着如何报答张家恩情。
这是他笃信君莫问一定会答应的原因之一,其二,就是离王陈芝树了。
一个女人,即使她心里再装着娘家,迟早都要嫁人与另一个男人过活。
君莫问当初在宫宴上对陈芝树逼婚的一幕,如今谈起仍令人津津乐道,他不相信豁出面子逼婚的女人会舍得放弃离王。
除掉莫府除掉莫安娴,对于女人最重要的两件事,君莫问都如意了,她的人生自然就圆满了。
他不觉得,有哪个女人能抗拒这种诱惑。
事事如意,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事
就算君莫问才华横溢又如何她始终不过一个女人而已。
至于君莫问与莫安娴之间的友谊
他太清陈女人之间的妒忌心有多可怕,君莫问又怎么可能真与莫安娴做朋友。
君莫问并不在乎李南胜在背后如何揣度她,出了茶楼上了马车,仍旧吩咐道,“去莫府。”
她必须在今天见到莫安娴。
待君莫问去到莫府的时候,夕阳都开始偏西了。
“安娴,我有事情向你讨教。”进入枫林居,君莫问连半句寒暄也顾不得,很直接的将莫安娴诧异的眼神给堵了回去。
莫安娴瞥她一眼,目光往旁边的椅子让了让,“再着急,坐下这功夫也耽搁不了你。”
君莫问自然不会客气,冲她微微颔首,便隔着桌子在她对面坐下。坐下的时候十分随意的环顾一眼四周,随即惊奇道,“你这花厅的布置改变了,我记得正面墙上原本挂的并不是这幅画。”
莫安娴不在意的瞟了眼令她惊奇那幅画,“哦,天气渐冷,换些色彩鲜艳的,看起来这人都觉得暖和一些。”
“对了,你有什么急事”这会都近晚膳时候了,按照习惯,君莫问一般这个时候都会留在张府陪张夫人用膳的。明明心事重重,还故作轻松先说破这屋子的布置。
君莫问垂眸,没有答话,却端起了杯子往唇边送。
静默片刻,才道,“安娴,三哥的事,我心里真的万分抱歉。”
提到张广,莫安娴笑意晏晏的俏脸,不自觉的便沉了沉。默了半晌,她才淡淡道,“他是他,你是你。”
所以,你不必替他道歉。就是道歉,她也不会接受。
她不会迁怒,也不会爱屋及乌因此大开手指缝。
对张广的容忍,她有她的底限。
君莫问看着她,笑容有些牵强,“我知道我实在不该向你开口,可是那个人毕竟是我三哥,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坐视不理。”
莫安娴见君莫问似乎自进来之后,就一直有意无意的垂首避开她目光。心中自觉诧异,又瞧见君莫问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心中紧了紧,继而不动声色笑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其实你想让他安然无恙出天牢,并不是什么难事,难就难在他肯不肯低头。”
君莫问心里烦躁,听闻她这般一说,知道她心中早有计较,当下便露了急切追问起来,“安娴,你说要让他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