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的那天,四人在墨府门前集合,分坐两辆马车上路。上了车,原本应该兴高采烈的芊芊却有些兴致缺缺。
“怎么了?”我问。
“昨日是我父亲诞辰。”
“哦。”这我知道,“然后呢?”
“来的那些三姑六婆实在是烦人。总拉着我说什么你爹如何如何,你要如何如何才能不给你爹丢面子,什么一个女孩子不要去学那些把脉治病抛头露脸的事。”她手撑着车窗沿,“还说我爹对我真好,没见过哪个这么宠女儿的。”
“奇了怪了,我爹对我好干她们何事,我要怎样又干她们何事,我爹德高望重难道是用来当做她们给我施加压力的理由吗?”
我叹息:“原来大户人家的女儿,会受这么大的压力啊。”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们说我爹对我多好多好。我跟我爹的事,她们懂什么?与她们何干?说得好像是她们给了我这么多好处一样,难道还要论功邀赏吗?难道我爹不该对我这个女儿好吗?她们自己也是女人,却这么看轻女子的地位。”
“嗯,”我恍然,“说到底就是你被伤了自尊了,自己的家事被三姑六婆议论不开心了。”
“嗯,”她手伸过来搭我肩膀上,“真烦人,我要怎样又不是她们所能决定的。”
“原来富贵子弟也有烦恼,我还以为你们在父母庇佑下会活得很快活。”
“烦恼吗?不过是每个人身处的位置不同,身份不同,所要承受的责任不同罢了。想得到的越多,需要付出的也越多,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如此而已。”
“芊芊,我看你很有大家风范,平时大道理也是信手拈来滔滔不绝,像个唐僧啊。”
芊芊的丹凤眼眯起,一脸无语。“你是在嫌我唠叨咯?”
“没有,绝对没有。”
“刻意重复一遍,绝对心虚了。”
“咳……”
“果然如此。”
“……”
聊完她的事,她又关心起我的感情状况来。“我看你那天在花廊那儿被他一个花廊咚就春心荡漾了,立场也太不坚定了吧!你忘了我怎么跟你说的来着?女人要有自己独立的人格,为自己而不是为男的而活,这样的人生才有意义。”
“又开始唐僧念经了……”我作势要捂耳朵。
芊芊抓住我的手,继续念叨:“就算你要吊死在墨潜这一棵树上,你起码要占据主动啊,强势一点,不要小绵羊一样被他牵着鼻子走啊,你这么弱势是很容易被甩的知道吗?这么被动是很容易受伤吃亏的知道吗?给我硬起来啊!”
“额,我哪硬得起来啊……”我汗颜。
“硬起来?”一只修长手指撩起车窗帘子,裴松在另一辆马车上笑容揶揄地问:“你们……在聊什么?”
诶他们的车不是走在前面吗,什么时候并排而行了?
“在聊如何让秋秋硬起来。”芊芊说完笑成了一只狐狸。
“阿啾姑娘……有这个能力?”裴松好笑道。
“怎么?我没有硬起来的能力很不正常吗?”我说完突然愣住。
硬起来……以前在某人给的黄本子里,我似乎看到过这三个字……
原来如此……
“芊芊!你给我挖坑呢!”
芊芊笑得眼睛眯成缝,我涨红着脸去掐她,但随后很快又被她转移话题。
“秋秋,你爹还有几天到蒲州?”
“大概四天。”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岳父了,不如咱们这次把婚事定下来吧?”芊芊狡黠笑道。
我刚从她脖子上放下的手又伸回去掐她。“我定你的妹妹!”
“我妹妹还没有出生呢!我弟弟又太小了,你还是跟我定好了。”
“你先长出一根可以‘硬起来’的东西再说吧!”我说完又觉着尴尬了。
从我这个还没正经谈过恋爱的人嘴里说出这样的话真的好吗?
要是墨潜听到了该如何想?
完了完了!
芊芊见状又及时而僵硬地转移了话题:“对了秋秋,你不是认识薄大人吗?他人品如何?”
“我跟他也就相处了两天而已,看上去是个豪爽仗义的人,跟我爹感情很好,对我很和蔼。他这样的人会得罪的,也只有那些品行不端的人吧。”
“这可不一定,人心隔肚皮,你与他不过相处两天而已。”
“我爹对他的评价也很好啊。我爹跟他认识七八年了,这总该有可信度了吧。”我反驳道。
“既然你爹对他评价这么好,杀害他的可能性也就很小了。你爹在薄云天死的前一日见他,当天晚上便匆匆离开,都没有顺道来蒲州看你,是不是你爹知道薄云天身死的一些内幕?”
“也有可能。”我话题一转,“既然我爹嫌疑不大,那么重点就该放在排查其他人身上吧?”
“你爹有可能知道内幕,依旧是此案的关键人物好吗。”
一路探讨案件的事情,路上颠簸的时间总算没有那么难熬。在红霞漫天的时候,我们一行人总算到了薄府的大门前。
“诸位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薄夫人点头行礼,举止端庄,但掩不住面容的憔悴。
众人忙还礼。
薄夫人的精神不好,安排好我们的住宿就回灵堂去了。一行人赶了一天的路也是疲惫不堪,各自回房洗漱完便睡下了。
半夜突然一个激灵醒了,隐约听见外面有刀剑的破空声。不一会儿我屋顶上就响起接连的哒哒瓦片相击声,有一个人当先从我屋顶经过,其后紧随着三个人。
我说怎么突然觉得冷了,原来是杀气。
我披了件外衣悄声摸出去,打开条门缝刚好见一个月白的身影跃过屋檐,追着他的三个人手中长剑反着冷光。
墨潜从对面屋子出来,手提一把剑跃上屋檐,在月光下看了我一眼。
我缩了缩脑袋。我就露一双眼睛他居然能准确地看过来,这也太敏锐了吧。
他用眼神表达完警告之意后,就往白衣人飞走的方向去了。
那白衣人不会就是裴松吧?
我去隔壁敲芊芊的门,手刚抬门就自己开了,芊芊白玉似的皮肤在黑夜就像个发光体。
“芊芊,你这样的在夜里太好认出来了,太白了。”我惊叹完又问,“你怎么也起了?”
“我睡眠浅,屋顶上瓦片响的时候就醒了。”她望望屋顶,“那些人走了?什么身份?”
“有三个刺客,被追的是个白衣人,很可能是裴松,墨潜刚刚也去了。”
“又被追杀了。裴松的身份,还真是让人好奇啊。”芊芊懒懒地拉长声音,意味深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