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返回院子,村长已经安排各个人等分头忙碌了起来,看动静是要把这里改造成一座庙宇或者道观什么的。我看他已经往外搬东西了,又拆又围的,并且把我养的水鬼也用东西围了起来。
“你这是要干吗?”我喊住忙碌的村长问。
“我们经过村党委研究决定,把这里改成功德庙,以后你就当这里的主持。”他大声回答:“改天把山上的关公像也搬下来。”
“那个像好像是钟馗吧?”我小时候见过,不过离家太远,我们不常去,而且我们小时候也害怕那个黑漆麻乌的人像。
“不管是谁,反正是泥捏的东西我们都拜,头二年崔府君还来过,让我们给他立个神像,要不是征服管的紧,差点就立了。”
“征服怎么会允许你搞封建迷信?”
“这个不叫迷信,这个叫文化,宗教信仰,征服怎么会不支持?这个房屋是古建筑,我们也是在保护文化遗产嘛!”他侃侃而谈。
“钱哪里来呀?”我奇怪。
“村民捐款,我们这个地方的人呀,慈悲为怀,一心向善,都是善男信女,怎么不愿意做这种功德无量的事情呢?”他口若悬河,语速很快,手还不停地比划,很有号召力:“等开业的时候,你也给我弄一袭袈裟,看我普度众生。”
洛香山在王村当了十年的村长,真是苍生不幸!
我和遮月本来想探讨一下,被洛香山他们哄来哄去,他的步伐和语速真的很快,指挥村民一会儿扒房子,一会儿抬大缸,和泥搬砖什么的,一会让我们往这边坐,一会往那边坐,也坐不下来,我只好一手托着托盘,一手拿着馍之类的东西先吃起来,顺便给我的辛追也吃一点。
“你那笼子里是什么?”遮月问我。
“兔子。”
“我不是兔子!”我一说完,遮月还没有接话,辛追却不干了,先接了话。
“不许啰嗦!”我喝止她。
“你在跟我说话吗?”遮月问我。
“不,不是,我在自言自语。”
她向我飘过来一个征询的眼神,我又肯定地点了点头,她才没有再问下去。
“你为什么不洗脸?”她努力地想看清我的样子,或许是为了好记,但是我的脸上面不干净,所以她不确定我长什么样。
“这样协调一点。”我摸了摸身上的衣服,说。
“我妈给你捡了些衣服,你可以洗洗换上。”
“我会的。”
“我能去看看那个东西吗?”她指了指我养鬼的大缸问我。
我看了她一下,她的表情很平静,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虽然遮月被鬼缠身了年,毕竟没有伤害她,那鬼物只是为了寄生而已,和鬼生活了这么多年,毕竟还是有些感情的,我把她们分离开来,可以说是带走了遮月记忆的一部分,如果是杀了寄主,也相当于杀了遮月的一部分,这种感觉是复杂的。
“我想你还是不看的好。”
遮月做了一个茫然四顾的表情,眼神有失落和不确定。她叹了一口气:“道长打算怎么处理她呢?”
“我还没有想好,先养着,看能不能超度,如果不能,我就把她打成灰飞烟灭。”我冷冷的说。
“啊!你刚才不是说可以帮她超度吗?”她面色一惊,转脸看着我,满眼的期盼神色。
“我超度她是再造轮回,进入地狱接受阎罗审判,善恶自有天定,要想投胎转世还不知道需要多少年,她未必肯下去,不然她怎么会在王庄游荡这么多年?”我给她解释。
“啊?如果她是有罪之身,会判多少年呀?”她又是关心又是好奇又是不安,人类犯了再大的错也不过是死刑而已。
“那要看看她生前犯了什么错,这很难说,一个忤逆,一个恶念也有可能会判个十年八年的,阎王都给你记着呢,一路记下来,少不得判个万儿八千年的,地狱有十八层,进了地狱,一层比一层痛苦,万年熬下来,谈何容易?”
“啊!”她又惊讶的大叫:“要这么久吗?我还以为顶多二十年呢!”
“你想得美!要不说人都不愿意去地狱呢?等能投胎了,人世间都不知过来几万年,那些罪大恶极的,早已在地狱里挫骨扬灰了。”对她的无知,我表示遗憾。
“那……那不是还有升仙的吗?”她没有底气地问我。
“升仙?”我摇摇头:“这世上有人修了一辈子仙,做了一辈子好事,也不见得有一念之差就滔入地狱者,我们一介凡人,能多做善事少造孽不杀生就算圆满了,到了地狱能少受点皮肉之苦就是天地造化。”
她听我这么一说,听得脸都红了,鼻尖上冒出来细汗。
“听你这么说,好像你就可以功德圆满似的,那你能上天堂吗?”
“我……?”我语塞。这怎么说呢?有些人可以一念天堂,我可能从小就已经进不了天堂了:“费劲!”
“那还不是和我们一样?”她听到我这么说,才感觉舒服些,脸上也有了喜色,看了我一下,然后竟调皮地打了一个手势:“欢迎光临!”
我哈哈一笑,感慨万千——唉,想不到我们的遮月小公主现在也长大了,又那么温柔可爱,天真无邪。
“你们在说什么呢?”村长又冒到了我们面前,神情诡异地问。
“我们在聊哲学。”我回答。
“我听得懂吗?”他问。
“恐怕不太好懂。”我只能摇摇头笑笑。我要是告诉他关于地狱里的是,他自己回家也能算出来,想要投胎恐怕没有十万年下不来。
“啊遮月啊,没有什么事你还是回家去吧,不要耽误白上仙要饭,要知道这是人家的修行,耽误不起呀。”他对遮月说:“回家好好养着,我让大龙回来去看你啊!”
大狗子是他的大儿子。
“啊不用麻烦叔了吧,我妈说白上仙腿脚不方便,以后就在我们家吃饭了。”遮月礼貌地说。
“腿脚不方便?他哪里腿脚不方便了?我看挺好的。”
“我知道他腿脚好好的,这……这是一种说话的方式。”遮月表示无语。
“去你家啊,孤男寡女那多不方便,还是把道长安排到大白乎家吃吧?”村长倒是关心我的生活。
“你说什么呢?什么孤男寡女?大白乎家三个都是光棍儿,做饭更不方便,我妈都安排了。”遮月有点烦村长说话的样子。
“那好吧,我代表村里感谢你们全家啊。”他听遮月这么一说,也不好说什么,看到我还站在那里,又拉过我小声说道:“你别闹,我家有四个儿子呢,都没结婚呢。”
我还没有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人又扛着头走了,留下我在风中凌乱。
“这说什么呢?你大爷……!”对不起佛祖,我犯了嗔戒,您老慈悲为怀,原谅我一次吧?
遮月说的也对,看来我的道观还要整修不少时日,我暂时住不了,而且我也没有钱吃饭,要是遮月她们家可以管饭的话,我去小住上个十年八年的未尝不可,反正我是她的救命恩人,吃她个三俩月怎么啦?所以遮月建议我去她们家的时候我想想还是答应了。
“既然这样,那就走吧。”我对遮月说。
“上仙请!”遮月玩笑地说。
''贫道不过一介凡人,上仙就不敢当,姑娘就叫我道长就可以。''我只好对遮月笑笑。
再次折返到门口的时候,门口又七七八八地跪了一些人,离我门口一二十米远的地方还有一个人坐在石轱辘上,一只腿支在轱辘上,单臂搭在膝盖上,看我出来,转头望着我。我就是不看,我也知道跪在我门口的几个人是谁,我既然帮了遮月,那其他人也会找我。
“活佛救命!”
“活佛救命呀!”
“仙道救救我家孩子吧!”
“济癫活佛在上,小老儿在这里给你磕头了!”
我今天已经两次被人堵到门口了,又碰上这么虔诚的乡民,老实说,我也不知该用什么态度对他们才好?乡民愚昧,有病不知道去看医生,都找我是没有用的,我不是济癫活佛。
“亲,他们为什么叫你济癫活佛呀?”辛追十分好笑的问我。
“他们认错人了。”
我昨晚侥幸捉鬼成功,在村里边尽人皆知,此时早已是声名在外了,有人拜访也不足为奇。农村怪事多,出门跌了一跤都得请神请仙看看是不是妨小人了?这是一种习惯。什么事都得有人指导,不然活不踏实。
“大家还是快请起吧,有什么事慢慢说,何须行此大礼,折煞晚生了。”我上前扶起他们。早都说了,现在磕头抱拳作揖都没有了,怎么还是有人苦苦相逼呢?
“哎呀,神仙呐,你能帮遮月驱鬼,就一定能帮助我们,我家孩子可是跟遮月一样的呀,他们当年也是跟遮月一块掉水里的,肯定是被鬼上身了呀,您大慈大悲,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呀!”冰冰他爸在外地打工呢,大概是听说了,所以连夜赶了回来。
还有一个自然是得华一家。
“各位还是起来吧,我也不是很了解情况,你们这么突然的要求,我会很为难的。”这捉鬼不是捉小鸡,一着不甚,我性命堪忧!
“你放心上仙,只要你能帮我们,我们就是倾家荡产也会供奉香火钱。”
“各位家长严重了,晚生技艺拙劣,还不一定能帮上忙呢,容我先看看再说好吗?”我只好先答应他们。就是他们不来求我,我也不会袖手旁观的,不然我回来所为何事?
只不过他们还没有明白,有些事比这个要严重很多!
“你们家人呢?”我问。
“昨天听说遮月真的是被鬼附身,我们当然害怕了,都把孩子锁了起来,等上仙处置。”
“好吧,那我们走吧。”我推推手,让他们带路。
“我这就去杀猪宰羊款待活佛!”冰冰爸慌忙说。
“我看不用了吧,我爸已经开杀了。”遮月赶上来说。
“我们不吃肉,你们还是招待乡民吧。”我转过脸对遮月点点头,谢谢她家的好意。
“我们吃鱼,哼!”我的竹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我一直留意着石磙上坐着的江夜,也不知道他又来干吗?不过他既然不过来,我自然也不会去找他,他这个人麻烦,不搭理最好。也不光我是这样,其他人也是能躲就躲,谁愿意触他的霉头?
“站住!”我们一行人眼看着就从他眼前开溜了,不想还是被他喊住。
他这人就是一块狗皮膏药,贴身上就揭不下来,硬揭能把皮带下来,方圆十五里,见他就头痛。我真不知道他除了会喊人站住还会干什么?
我们也只好站住,他慢悠悠地晃到我面前。
“怎么?见到老前辈也不知道打招呼,混大了?横不下你了?”他横着眼看着我。
“我们有事,没看见。”我回答。
“你眼瞎呀?这么个大活人都看不见?怎么,有村长撑腰,把你嘚瑟的不行了呗?”他继续找事,反正我一个回答不好,他就有理由收拾我了。
“没有,我就是一个要饭的,你又何必为难我呢?”
“你个要饭的不简单呀,行啊,还会捉鬼?走江湖你不懂规矩呀,拜山头了吗?”他问我。
“不知道有山头,改日拜访。”
“小子,你能!”他点点我:“我看择日不如撞日,昨天咱们的事还没完呢,你打算怎么办呀?”
“昨天你没吃亏呀!你不是把我打了吗?”
“什么?小子,你说话小心点,你说我打你,大家评评理,你这不是恶人先告状吗?我的腰被你闪得现在还直不起来呢,你说怎么办吧?”他说着捂起了腰,呲着牙,哎哟哎哟地呻吟了起来。
“哎呀江老弟,这个可不对,昨天我看是你打的人家小道士,怎么会是人打的你呢?”有人就在旁边圆场。
“胡说八道,我是个很讲理的人,你怎么帮着外人说话,别逼我翻脸啊!”他虎着脸看了一眼多管闲事的人,弄的人家也不敢说话了。
“我看你也别为难他了。”遮月这时站出来说话:“我让我爸给你拿点钱,你去看腰,中午我家请客,你在去我家吃一顿怎么样?这够陪你不是了吧?”
“我是图他钱吗?我是图吃的吗?我是个正人君子,方圆几十里谁不知道我大好的名声?我是咽不下这口气,被人打了还没处说理,说他比我能,村里那离了我还行?小子,你不是能吗,咱俩比比,你能捉鬼我也能!”他还真是铁了心和我杠上了。
“你能捉鬼这么多年也没看你捉一回?”遮月心塞——这人真是死皮蝎子,没脸没皮,就仗着能打欺负人,又说能捉鬼,这捉鬼是你能干的事吗?
“哎哟,江老弟,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能捉早捉了,还到现在?来,我给你一点钱,你还是先去看腰去吧,别扭伤了。”得华爸小心翼翼地劝这个祖宗能消停。
“我那是不知道,知道了我早给你摆平了。”他不屑地瞪了得华爸一眼,把他手里的钱杵过来:“这个是捉妖费。”
“兄弟,别闹,妖不麻烦你捉,你能别管我们的事就成。”得华爸也拿他没有办法。
王村的都知道江夜是什么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找他平事儿还顺利点,你找了他,最后他这个瘟神才是最难打发的,只要村中有事,你不找他他也来,最起码呆在人家家里吃半个月饭。
“既然这样,我看也好,不如就让这位大哥帮帮忙,多个人多个帮手也好。”我劝劝大家。
我这样一说了,大家乡里乡亲的也不好说什么,就一块走呗。
“行,小子,我们的事等一下在跟你算!”他斜着看了我一眼。
我现在并不清楚得华和冰冰事什么状况?现在既然把遮月身上的寄主逼了出来,他们两个身上的寄主不可能不加倍防着我,我根本没有机会把它们打出来,能不能打得过这两个寄主且不说,两个寄主和得华冰冰的血肉相连,逼急了它们把他们的灵魂吞噬掉同归于尽我也是无能为力的,那才是糟糕之极!最好的办法就是和他缠斗,不让他有机会加害宿主,然后把它封印,然后打出来。
这一点我跟他们说也没用,反而增加他们的负担。
我得试探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