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经过我们的连天加夜赶工,总算准备的有些模样了。
遮月她们家人对我还是比较信任,让她跟我去串这个场子,小孩大了,那几年生病,也没上成学,出去练练,见见世面也好。遮月他爸和俩儿子在工地干活,给工地支模板,也挺来钱的,也宠这孩子。遮月玩心大起,禁不住小孩央求,她爸也答应我这忙,只要不危险就行。我本来应该找江夜的,但是因为事出紧急,江夜也学不会,遮月也学不会,只能先学敲文王鼓,请神的词儿就交给辛追,给遮月对口型,假唱。而且辛追的身份是保密的,当然越少人知道她的存在越好。
遮月他爸手巧,原来是干精巧木匠的,现在都流水线了,只能干工地的粗活。上天有好生之德,洛师傅也是懂得这个大道理的,所以也同意遮月随我走一趟,因为我没有文王鼓武王鞭,他爷几个又想办法连夜给我赶造出来,早晨送来的时候还是热着的,冒着热气。
昨天晚上就下了雨,到早晨也没有停下来。村里人都知道我今天上柳庄布道场,江夜带几个人老早就去柳庄安排事宜去了,我和遮月晚点就到。因为下雨,庄上道路泥泞,村里从农户家给我们找来了一头驴,驴背上铺上毯子,供我们代步之用,也不会弄一身泥。
对于这次出外布道,村长高度重视,发表了半个多小时的演讲和动员大会,弘扬正气,扬我中华美德,发扬人道主义精神,发扬白求恩的国际主义精神云云,我估计如果这次出师不利,我也就不用回来了,反正这里看来也没有妖魔鬼怪了。
“能成功吗?”他小声问我。
“很难说。”我也没有十分的把握。
“啊这个,白大师此次远征,为扬我王庄威名,是下了军令状的,是代表全村的广大人民群众,为集体的荣誉添砖加瓦,为了消灭四害,早日实现小康生活,坚决同妖魔鬼怪作斗争!在这里,我谨代表……。''村长挥舞着手,叉着腰,声音铿锵有力。
我不得不拦他一下,太言过其实,说的我都不好意思,我私付要是此次大柳庄失利,我直接回南海算了,也不用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诶!村长,我什么时候立军令状了,你不……?”我有点晕菜。
“谁让你不经村委会同意带遮月去的?跟村里商量了吗?”
“……唉,这个?!这个和村里有关系吗?”
''有啊,我村村民嘛,出了事谁负责?''
''能出什么事啊?''
''你说呢?''村长神经兮兮的看着我,那眼神分明在告诉我遮月是他们家儿媳妇,劝我少打别人家媳妇儿主意。我也是生的郁闷,古人云婚姻大事,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论起来遮月的父母已经把遮月许配给我了,我才是名正言顺的好吧?
''就这样吧村长,拜托你少说两句,你话太多了。''
“好了,时间不早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失败罚款两千,出发!”
我也只好不说什么,坐到驴背上,背上行头,遮月在她妈的搀扶下也跨到驴背上坐在后面,面向后,和我背靠着背,穿着风衣,披着雨衣,身上背着背篓,戴着和我一样的斗笠,和我打扮差不多,很适合要饭。她得意地向爸妈挥了挥手。
哎呀,这第一次出远门,还是河对岸的柳庄,怎么搞得跟闺女出嫁一样?
“我一定会回来的!”遮月笑笑挥手。
知道你是灰太狼,命大。
考虑到请神词念唱起来太复杂,语速又快,怕遮月对不上辛追的口型,如果这样难免会砸了我的金字招牌,所以我把我的一副半脸面具给了她,可以遮住她的鼻子和嘴。乡野村民刁蛮任性,知道是假也不能让他们看出假来,这样他们才会信。跟魔术一样,他看不出假来,就以为是真的,骗他他还说你伟大,你要说实情他准说我们这帮人是骗子。这个道理跟摆摊儿卖东西一样,全凭忽悠。
这副面具是我当年随师父去东海的时候从海里捞上来的一片乌木,被我做成面具,正好方便我游方的时候戴在脸上,也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骚动。当然,也适合师父装神弄鬼,显得神秘,法力大你知道吗?
遮月淡淡的笑着,冲着爸妈挥了挥手,慢慢把黑色的面具戴在脸上。
衣上征尘染酒痕,远游无处不销魂。此身合是诗人未?
细雨骑驴入剑门!
遮月妈就在细雨中泪流满面。
“你哭啥?人都在呢,你这是闹哪样儿?这会儿知道哭了,谁让你口不择言说要把闺女许配给人家的?我看那小子上心了,见天骚扰我们家遮月,不行让雁兵雁河打他。”她爸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你就别跟着瞎掺合了,我心里有数,这孩子长大了!”她抹了一下眼泪,说。
过秦河到河南,我们这里水面宽没有渡口,还要沿河东行,约五里路的山坡上,是秦河的水窄处,建有河道的缓冲区,东西水面在旱季的时候落差两米多,上游区有宽阔的水道,当然雨季来的时候水道就会被淹掉,现在还可以走,村西也有过河的大桥,是省道,但是离我们村比较远,只有上城镇或者省城才从那边走。
晚春,下着雾濛细雨,虽有微寒,但是山坡村庄早已披上了绿色,花草开遍了漫山遍野,真是一幅绝美的江南雨竹山水画卷,让人思绪联翩。
“我们的家乡是不是很美?”遮月坐在后面,抬眼望着河山之间的蒙蒙烟雨问我。
“是很美。”我答道。
“要是没有妖怪就更好了。”
“这里也是山精鬼怪的家园,我们可以生活在这里,它们也可以,地球本来就是所有生命共同的家园,我们也只是其中一部分,可惜现在几乎成了全部,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受到大自然的报复,我们太贪心了。”我说。
“可惜它们又喜欢打扰我们。”
“所以才有我们这些降妖者呀。”我轻笑着跟她解释。其实我们也是一种特别的生物,鬼怪见到我们也是恨死了,和我们遇上它们是一样的,我们是所有物种的天敌。''
“你好像什么都会,我就什么都不会。”
“我们是专业的呀,和很多人一样,靠技术吃饭,没有什么特别的。”我想了想说:“不过也许很快我们就可以退出历史舞台了,比起我们的技术,推土机的力量似乎更强大一些,他们能消灭所有的物种,最后地球就只剩下人类了。”
“那多没意思?”
“谁知道!也许人类就喜欢这么没意思。”
“你多大?”走了一段,她问我。
“我十八,属龙的。”
“我十七,我也属龙的。嘻嘻!”
“?也算龙吗?”辛追不甘寂寞地插了一句。
“当然算了,我是小龙嘛!”遮月争辩道。
“好,就算你是小龙好了。”我说。
道路崎岖蜿蜒,有些地方还有泥泞,驴走的很慢。遮月坐在后面慢慢把身体靠在我身上,这样会舒服一点。
“很多年前,有一个人很像你。”她说。
“是吗?”
“对呀,我们那时候八九岁,我身体还好的时候,我们常在一块玩,他是我们的队长,有了危险她总是保护我们,我们和他在一起什么坏事都干过,但是我妈还是很喜欢他,还经常给他拿馍吃,我妈说他那不叫坏,叫淘气,他的本性是善良的孩子。”
“如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也许他并不像你想的一样,你怎么特别会提起他呢?”我平静地问。
“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我自从生病以后,记忆里只有那段记忆最清晰,后来生病以后记忆就很模糊,我不是我自己。我们的事你也应该知道了,我们那天出了事,他妈死了,捞鱼死了,还有我们三个都被鬼缠身,但是是他救起了我们,然后他却失踪了。”遮月回想起以前的事思绪万千:“他被村人关了几天,我知道其实最痛苦的人是他,他一定很害怕。村里人都恨他,还说他是灾星,还差点打死了他。其实我们都有错,我们都是小孩子,都会犯错。”
“我听说了一些,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他是太淘气了,迟早都得闯祸,不吃一堑不长一智,这就是长大的代价,等到明白了,就回不了头了。”我回答。
遮月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不管现在他在哪里,我希望他能活的好好的。”
“有你这份心,我想他会知道的。”